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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显赫, 满天下, 除却皇家, 当属平阳侯府。
  当朝太后乃平阳侯亲姐姐, 平阳侯夫人更是辅佐了三代君王的陈太傅嫡长女。
  而平阳侯府三代单传, 到了贺言这一代, 更是皇恩浩荡, 荣宠至极。
  太后有多疼爱这个唯一的侄子不说,皇上尤其宠信这个表弟。
  打从出生就被宠上了天的贺言,在京城那都是横着走。
  有个陈太傅这样的外祖, 贺言智力超群,聪慧得很,但本人非常爱玩, 还很会玩。
  出身、地位、才华, 满京城里的世家子,无人能掩其锋芒。
  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 无论何时何地, 明珠永远都是明珠, 还是最亮的那一颗。
  侯府小霸王不止是调侃, 更多的是折服。
  岑县不过是南方一个县城, 距离京城千万里之遥,别说顾长宁, 就连顾臻园都不曾去过京城,所以贺言的出现, 是最让震惊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 但顾臻园夫妇是最清楚的,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贺言这样的人物。
  更别提会有什么别的牵扯。
  贺言的身份地位,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从没想过,会和平阳侯结亲,差距大到他们都生不出这种想象。
  可现在,贺言来了,还信誓旦旦说是来提亲的。
  这……
  顾臻园回过神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假的!
  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平阳侯世子来他们顾府行骗,看他不把他扭去见官!
  理智告诉顾臻园,眼前的人是假冒的!是骗子!
  可看着贺言剑眉星目俊俏的不像话的一张脸,他又隐约有点相信他的话,实在是他们岑县养不出这样出色的人物。
  更别提他那通身尊贵逼人的气度。
  顾臻园只愣愣看着他,那要斥责他是个骗子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贺言只执了个晚辈礼便站直了,笑吟吟看向林鹿。
  从始至终,都没看柳其学一眼,完全视他为无物。
  嚣张至极。
  但,林鹿喜欢。
  她只是有些惊讶,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记得多少,但他肯定是记得自己的!只要记得,就能全部都想起来!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一想到这个可能,林鹿就有些难以自持。
  无所谓归无所谓,可当这些事情真的摆到自己面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以,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直勾勾盯着贺言,似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的灵魂里去……
  柳其学也没见过贺言,一时也有点怀疑。
  实在是贺言的突然出现和那番话,太过玄幻,是白日做梦都梦不到的剧情,让人怀疑都底气不足。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现场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当然这是旁人的感觉。
  对于林鹿和贺言而言,则是另一种情形。
  最后,林鹿轻咳了一声,要把人请进来。
  顾府到底是她的家,总不好把人一直晾在那里,她正要开口,一个小厮跑地快要断气,冲进来:
  “老、老爷,知府大人和县太爷来……来了!”
  顾臻园一怔。
  小厮又道:“快到门口了!”
  顾臻园当即慌得不行,抬脚就要出去迎接知府大人和县太爷,但刚走了一步,就想起来什么,他立马停住,转头看向贺言。
  县太爷就算了。
  知府大人那可是……可是大官啊!
  能劳动知府大人上门,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再清楚不过!
  顾臻园震惊归震惊,但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行礼:“草民顾臻园携全家老小,见过世子殿下……”
  这一礼,贺言当然没让他行。
  他直接一把架住了顾臻园胳膊:“不必多礼。”
  顾臻园都能反应过来的事,柳其学自然反应更快,他面色很快就恢复平静,躬身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贺言依然是看都不看柳其学,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柳其学脸上。
  柳其学眉心微微拧了下,好一会儿他才绷紧了神经直起身。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知府和县太爷已经一前一后进来了。
  速度快的林鹿都有些侧目。
  这是有多矫健?
  “世子殿下!”刘知州看到贺言,眼睛一亮,马上笑着道:“下官参见世子殿下,下官来迟了,还望世子殿下恕罪。”
  孙知县也一同告罪。
  贺言比林鹿先清醒,他一清醒就快马加鞭从京城赶过来,知州和县里,根本就不知道,还是人进了地界,亮了腰牌,守城的士兵急匆匆去回禀,两人才知道平阳侯世子到他们辖区来了。
  平阳侯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满天下谁人不知?更不用说在朝为官的这些官老爷了。
  知州和县太爷一来,顾府登时蓬荜生辉,此时此刻就像个闪着金光的宝贝一般。
  对着知州和县太爷,贺言倒是没拿什么谱,但他上位者的气势还是在言辞间显露无遗,那是与生俱来的尊贵,他道:“我来得急,倒是不曾通知,想来是我唐突的成分居多。”
  他这么客气,知州和县太爷提着的一颗心,可总算稍稍放松了些,慌忙道哪里哪里。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们生怕这位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哪怕不是来查他们,万一在到这里来,哪里不顺心了,回去随便那么说一嘴,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还好,这位虽然尊贵,倒也不是那么难伺候,看面相还挺平易近人。
  两人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紧张和焦虑还是肉眼可见,搞得现场气氛更加紧张,贺言笑了一声道:“我今儿是来顾府提亲的,两位大人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他直接摊牌倒是彻底打消了两人的疑虑。
  刘知州是不清楚顾府和柳其学之间的事的,听了贺言这般说,只笑着附和。
  孙知县是岑县县太爷,顾府和柳其学解除婚约,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如今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附和贺言的同时,还小小地拍了个马屁:“……顾府表小姐陆小姐才貌双全,祖上还是书香世家,是我们岑县出了名的大才女,和世子殿下……”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言打断:“我来朝顾小姐提亲的!”
  孙知县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脸憋得通红。
  好半晌,他惊叫一声:“顾小姐?!”
  喊出声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又忙诚惶诚恐的请罪,整个人就像个大号棒槌,彻底懵了。
  平阳侯世子特意来他们岑县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来提亲更是离谱的紧,现在居然是要跟刚和柳其学解除婚约的顾长宁提亲,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孙知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平阳侯世子到底是图什么!
  美?
  笑话,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有才?
  这就更可笑了,京城什么地儿?才女不遍地都是,至于要千里迢迢,快马加鞭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岑县提亲么?
  猛然间,孙知县瞪大了眼,一脸惊恐地看向顾臻园和顾长宁。
  难道……难道顾家是什么显赫贵人的后人!当年不得已到这里来?
  没人在乎孙知县惊恐的目光,也没人管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他的存在,都是可有可无的。
  贺言轻笑着颔首:“嗯,本世子没记错的话,顾府只有一位顾小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子爷就是冲顾长宁来的!
  虽然难以置信,但孙知县还是把目光移到了林鹿脸上。
  那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刘知州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柳其学和顾长宁订婚,他是听说过的,现在世子爷来浩浩荡荡来提亲,这是……抢亲?
  当然,这两个字他可不敢说。
  刘知州视线终于在进了顾府后,第一次落到了柳其学身上。
  柳其学脸色奇差,这点,作为男人的刘知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也仅限理解。
  贺言的身份地位,已经决定了,他要什么有什么,别说只是个举人就是……算了,后面的假设是要丢官的。
  总之对上贺言,柳其学只能忍气吞声。
  刚刚说了傻话的孙知县哆哆嗦嗦地补救:“顾、顾小姐……顾小姐嗯……才情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在贺言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孙知县抹着汗那叫一个慌张:“……而且,顾小姐和柳公子婚约已经解除了,嗯,解除了!和世子殿下,天造地设……”
  话到最后,孙知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次换刘知州懵了。
  已经退婚了?!
  这……
  他很小心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人,没太敢名目张大的打量,心里简直要炸翻了天。
  早知道……知道他还不如当做不知道不来献这个殷勤呢!
  这两人一惊一乍,还很碍事,倒也不是讨厌,但贺言已经不耐烦了。
  他披星戴月快马加鞭赶过来,不是和他们打机锋客套的!
  当即他便道:“今日时间紧,也没提前打招呼,就不招待两位大人了。”
  说着,直接喊来随身侍卫,送人。
  贺言身边,要么是太后安排的人,要么是皇上安排的人,要么是平阳侯府的人,哪个来历都不小,气势更不是一般侍卫可比的。
  刘知州和孙知县自己被自己惊到了,当下也没有在多说什么,顺着贺言的话,便行了礼离开。
  两人一早,厅内顿时宽敞了不少。
  贺言终于看向了柳其学。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敌意。
  柳其学能清楚的感受到贺言对他的敌意。
  原本被林鹿奚落了一通,他心情就非常不好,贺言以来就要提亲,视他为无物——虽然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入不了贺言的眼,可……
  人都有傲骨。
  尤其是读书人。
  还是个男主人设的读书人,那股气势自然更胜。
  偏偏,他对上的人是贺言,不是一般的npc,男主光环,对他没用。
  “柳……”贺言话音顿了一下,道:“柳其学?”
  柳其学拱手:“世子殿下。”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贺言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透着轻蔑和凉意,柳其学咬紧了牙关,抬头,直视贺言。
  贺言扬了下嘴角,道:“不送。”
  今天很重要,他还有要事,没必要在柳其学身上浪费时间,要收拾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这一句话,这对柳其学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偏偏,他退婚在前,贺言提亲在后,他再不满,也不占理。
  他拱了拱手,抬脚往外走。
  走了几步,柳其学到底没忍住,转身看向林鹿:“你计划好的?”
  林鹿视线一直在贺言身上,原本不打算搭理柳其学,可他这一句话,就把林鹿惹毛了。
  她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柳其学,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柳其学蹙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其学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林鹿却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冷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举人是如何考中的,如此心胸,如此品行,也配入朝为官?真入了朝堂只怕也是个庸官!佞臣!遗臭万年!”
  柳其学差点没当场吐血。
  林鹿挑眉,冷冷道:“我说错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弃我于险境,后是逼着我父亲退婚,逼我去死,现在又泼脏水,柳其学,你怎么这么恶心?”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温柔贤淑,统统见鬼去了,活脱脱像变了一个人。
  柳其学脸色铁青,被怼得浑身都在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瞪着林鹿。
  林鹿一指大门:“滚!”
  柳其学:“……”
  贺言原是打算给林鹿撑腰的,还没等他发挥,林鹿自己就解决了,不禁产生一种自己没什么用的错觉,他点了下下巴,两个随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柳其学,直接把他给拖了出去。
  顾臻园:“…………”
  顾夫人:“…………”
  顾氏夫妇已经彻底懵了。
  今天,打从女儿昏迷醒来后,这一系列事情,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几别说一条命,就是有九条命,也能给他们吓没了!
  最惊恐的是——
  柳其学被两个随从架着拖出去后,他们的女儿,就和素未谋面的平阳侯世子,抱在了一起。
  **
  岑县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柳其学和顾家在岑县都是有头有脸的,退婚这么大的事,相瞒都瞒不住,原本柳其学乡试拔得头筹后,街头巷尾就有议论,顾家不过是个商户,自然是配不上柳其学这样日后要当大官的人,这婚肯定是要退的,当然也有人说,做人就是要重情重义,不信守承诺会被戳脊梁骨的,但这种观点的人比较少,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三岁孩童都知道,真退了婚也在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
  这才多久啊,这婚果然退了!
  众人惊讶之余又有种‘看看,看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的得意。
  但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柳其学前脚退了婚,后脚平阳侯世子就亲自上门提亲来了!
  平阳侯!
  世子!
  这可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贵人啊!
  小小岑县,一天的时间,就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全都在说这件事。
  什么样的猜测、说法都有,简直脑洞大开,把茶舍里听书听来的、话本里看到的各种离奇狗血桥段往里加,譬如,侯府世子看上了顾长宁,逼柳其学退婚,或者,柳其学不守信义,中了举子就看不上顾家了,要退婚,但侯府世子慧眼识珠,亲自上门提亲……编料编得不亦乐乎。
  但不管怎么猜测,最后都是:人都是要当侯府世子妃的人了!哪里还会稀罕一个举人夫人!哪怕那个举人是解元又怎样!
  柳其学从众人称赞巴结的举人老爷,变成了怎么着也比不上人侯府世子爷的人。
  流言蜚语,尤其是非议,最伤人。
  因为那每一句,都是在戳脊梁骨。
  若不在乎声誉的人也就罢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别说是男主身份的柳其学了,被人当成笑话一样的谈资,他如何受得住?
  第二天他就气病了。
  ……林鹿历经了那么世,操控舆论这种小事儿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以往是受系统限制,不受限制了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连萌芽都没冒头就直接摁死在摇篮里,再加上有贺言的协助,两人联手更是无敌。
  解决了柳其学,自然也少不掉陆琉璃。
  林鹿原是要把她赶出顾府,让她自生自灭!
  陆琉璃跪在顾臻园面前,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
  顾着顾臻园的感受,林鹿第一次妥协,让人把她送去了顾家最一般的田庄里看管起来,对外称养病。
  吃、喝都有,但是想出去搞事情,没门。
  钱,更是没有,
  出府自生自灭,还是去庄子养病,林鹿给了她选择权,无论是当初害她,还是现在,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林鹿一点儿都不愧疚,没要了陆琉璃的命,她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有贺言还有柳其学在前,自然也没人会去关注未出阁的陆琉璃,尤其是在陆家对外称陆琉璃身子不好养在庄子里就更没人关注了。
  岑县沸沸扬扬,可真正下聘却是在两个月后。
  林鹿这么干脆利落的人,这次却拖了这么久,还得从贺言说起。
  贺言贺小霸王那天一想起来,就轻装上阵,只带了几个随从就直奔岑县而来,下聘的聘礼自然是没有带的,他就带着一张嘴和他那金光闪闪的出身来提亲来了,哦还有一块玉佩,他从小带在身上的,给了林鹿,做信物。
  他走的匆忙,只丢下一句,他找媳妇去了,正平阳侯府可是炸开了锅。
  贺小霸王在南方某个叫岑县的小地方看上了一个女子还是个商户女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要知道,侯府小霸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贺小霸王的身份地位,品行相貌,多少王公贵族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他,都被这小霸王给拒了。
  为着这事,平阳侯夫人还委托太后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给的答案可简单了,他说,他要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现在还没找到。
  太后多疼他啊,一听他这么说,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事就一直这么搁置着,满京城里都在好奇,好奇这贺小霸王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回来。
  结果。
  居然去个穷乡僻壤,找个商户女!
  这已经不是惊掉下巴了,所有人都觉得,贺言疯了,要么就是鬼上身了。
  而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半个月后,平阳侯府认了这个世子妃,而且还很喜欢,满府里喜气洋洋,筹备着要给世子爷准备聘礼下聘。
  不仅平阳侯府认了,就连太后都点了头,皇上更是下旨赐婚。
  太平盛世,侯府世子,和一个商户女,赐婚,这是自打建朝以来的头一遭,
  赐婚的圣旨,连同太后和皇上的赏赐一道从京城跋山涉水浩浩荡荡到了岑县。
  这一旨赐婚,举国轰动。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平阳侯府在抬举这位还没过门的世子妃。
  出身差?赐婚!
  差什么他们平阳侯就给补什么!
  倒也不是瞧不起顾家,而是在给未过门的儿媳妇撑腰,那是身为太后娘家,当今圣上外祖家的霸气和自信!
  他们平阳侯府的儿媳妇,看谁敢欺负?
  满天下都对这个平阳侯世子妃好奇死了,都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拿得下贺小霸王,还让侯府和皇家这么认可!
  真的,他们都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岑县顾府好好看一看!
  要说侯府和皇家有多认可倒也不见地,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宠着贺言。
  只要他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他们都会爱屋及乌。
  ——笑话,他们盼了多少年了,好容易红鸾星动了,那还不赶紧的娶回来!
  再者,他们可比谁都清楚贺言的脾气,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想必是个很出色的女子。
  而一个月后,京城的众人终于如愿以偿。
  贺言带着未过门的世子妃,以及顾家全家,举家搬来了京城。
  举家搬去京城,是林鹿的主意,当然贺言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还没说出口,林鹿就先说了。女儿要嫁去京城,顾臻园夫妇自是不放心的,早晚都要去,那还不如早点去,还能早早地为女儿筹备点什么。
  岑县的所有产业打理好,用了不过七日时间,因为要等赐婚的圣旨,就多等了些日子,再加上这次上京和当初他来岑县找人不同。
  一路上走走停停,全当游山玩水,这一走就是二十天,要不是侯夫人想儿子想得紧,一封信一封信地来催,他们还打算晃悠到年底呢。
  贺小霸王回京那日,满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犹如大将军得胜归来一般,路两边全是围观的百姓,长街两边的茶楼、酒肆……更是都被达官贵人们早早就占满了,一个个伸着脑袋,就等着一睹拿下贺小霸王的世子妃尊容。
  快到京城时,贺言就跟她说了,会有不少人围观,林鹿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没想到,阵仗会这么大!
  这叫围观?
  林鹿觉得,这得叫□□示众!
  看着她瞬变的脸色和微微发僵的身子,贺言把她的手裹在手心里,轻声道:“怕?”
  怕?
  林鹿差点翻白眼,但好在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看了贺言一眼,又指了指外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这很不正常!
  贺言面色一僵。
  林鹿:“?”
  这个世界,对贺言的着墨并不多,所以林鹿对他并不太清楚。
  好一会儿,贺言轻咳了一声道:“那个……”
  林鹿脸一板:“说!”
  贺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摸了摸鼻子:“说可以,但你不要……生气。”
  林鹿:“不生气。”
  于是贺言就说了。
  林鹿简直哭笑不得。
  看她表情不对,贺言马上道:“这不能怪我!真的不怪我!我……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那都是以前年少无知做下的事,不能怪我的!”
  他这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林鹿看得直好笑,但她忍住了,只故意板着脸看着他,因为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贺言看她不为所动,最后委委屈屈道:“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我一想起来,就快马加鞭去找你了,这……他隔着车帘指了指外面,我怎么知道他们会那么闲都跑来围观啊!”
  说完,他又咬了咬唇道:“我让人把他们都赶走!你别不开心了……”
  说着他就要喊人,林鹿拉住他:“我哪有不开心?”
  贺言:“……”
  林鹿冲他眨眨眼:“我有说,我不开心吗?”
  贺言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故意的,正要扑过来作势惩罚她,林鹿却一手抵着他的胸膛,笑吟吟道:“刚刚我看临街包厢里不少女孩子,说吧,你到底招了多少桃花,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到底要面对多少情敌。”
  贺言:“………………”
  林鹿压住嘴角的笑:“嗯?”
  贺言头皮都要炸了。
  打从他见到林鹿后,就一直处于亢奋外加眩晕的状态,压根没想过这个事情!
  他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吃起醋来,那么可怕!
  这可怎么办啊?
  贺言慌得一批。
  他拧着眉,咬着唇,正要装委屈混过去,却看到了林鹿眼底的笑意,和她不住上翘的嘴角。
  贺言:“……”
  “又骗我!”他故作凶狠,一把抓住她抵着自己胸膛的手,直接把人压在了马车车厢上:“你看我怎么惩罚你!看我饶不饶你……”
  闹着闹着,两人就吻上了。
  不过没吻多久就停了下来,因为外面实在是……太吵了!
  林鹿推了推他,示意他起来,别压着自己。
  贺言被她吓了两次,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不仅不肯起来,还时不时地亲她一下。
  林鹿被他亲的又痒又甜蜜。
  最后还是理智迫使她把人强行推起来,待会可是要见公婆的,说不定太后和皇上也在,可不能丢人!
  “有马吗?”整理好衣摆后,林鹿偏头看向贺言,问道。
  贺言一时没明白,下意识点头:“有啊,怎么?”
  林鹿冲外面喊了一声:“停车!”
  贺言:“?”
  林鹿嘴角微微勾起:“下车,骑马进京,敢不敢?”
  贺言:“!!!”
  “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媳妇!
  林鹿率先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出来。
  原本就喧嚣不止的长街,登时如沸腾的水一般。
  贺言紧随其后。
  他出来时,于喧嚣中听到林鹿的一句:“今儿人多,正好了,宣誓主权!敢觊觎我的男人,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
  贺言一怔,片刻后便荡起了醉人的笑。
  这一笑,欢呼声尖叫声,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两人在这欢呼声中,上马,扬鞭,两道身影并肩朝东大街而去。
  围观的人太多,虽看不太清林鹿和贺言的表情,但从两人的对视和默契来看,情深意浓,不过如此,简直羡煞人,也让不少少女心碎一地,嘤嘤嘤,她们真的没机会了……
  **
  平阳侯和侯夫人都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连太后都很欢喜。
  满朝上下都道,般配,天作之合。
  下聘后一年,便在礼部的操持下,成了亲。
  原本找贺言的想法是,下聘一个月就成亲好了,他……等不及,毕竟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哪怕他们已经结过无数次婚,举行过无数次婚礼,他还是想给她最好的,盛大隆重,不仅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他们的感情的尊重。
  尤其是那么那么多次,他都不记得,只有她一个人保留着所有记忆,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婚礼,意义非凡,更应该好好对待。
  是弥补,也是他的心愿。
  这一筹备,就是一年。
  极尽隆重,极尽奢华,他用他所能,给了她一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步入这一世的婚姻,也是对那么多世的感情的见证。
  繁复的礼节后,林鹿盖着红盖头坐在他们的婚房里,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最后还是忍住了,等贺言回来。
  他心心念念,要举行一个完整的,带着他们完整记忆的完整婚礼,她就忍忍好了。
  想到这里,林鹿就觉得好笑,明明都想起来了,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呢?
  不过,还挺可爱的。
  贺言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他逃了酒席。
  跟那些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这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的新娘子还在等着他呢!
  盖头掀开后 ,林鹿抬头,两人隔着掀了一半的盖头对视。
  这一眼,两人都微微愣了下。
  显然都被对方惊艳到了。
  林鹿从来都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穿一身红会这么好看。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原来大红色居然这么衬她。
  若按时间来算,两人都算老夫老妻里的老夫老妻了,偏偏今天的他,特别像个毛头小子,小心翼翼又难掩兴奋,那股蠢蠢欲动的情愫和少年人的青涩展现得淋漓尽致,林鹿又新奇又感动。
  旁人不知道他们的过往,而她是最清楚最明白的。
  因为爱。
  他们的爱情,跨越了时空,无论多艰难,最后依然在一起。
  难得,又珍贵。
  林鹿看他端酒杯的手都开始抖了,便伸手把他的酒杯一起放了回去。
  喜娘捂着嘴笑着带着人都出去。
  门一关上,林鹿就搂着他的脖子,嘴巴紧紧贴上他的。
  贺言正犹豫着直接扑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急色,嘴巴上就是一软。
  他瞪圆了眼,只愣了片刻,便反客为主。
  红烛帐暖。
  洞房花烛。
  有人今夜无眠。
  **
  顾长宁和贺言成亲了。
  消息传到柳其学耳朵里时,已经是大婚后的第三个月。
  他已经很刻意地不去听顾长宁的消息,可当初的千里赐婚,实在太过轰动,一直都是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也少不了后面的下聘、成亲,以及各种有的没的真的假的京城传闻。
  柳其学第一次知道,原来嫉妒是那么痛苦。
  成为笑柄,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可每每想起那日,顾长宁恨恨冲他说的那句‘弃她不顾’‘逼她死’‘恶心’他就彻夜难眠。
  真的是他错了?
  时间越久,他就越放不下,越放不下,越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种情绪充斥着他,折磨着他,尤其是当京城传来贺言有多宠他的世子妃的传闻时,这种情绪就会成倍的暴增。
  他很痛苦。
  这痛苦折磨得他意志消沉。
  以至于,在会试中,他落榜了。
  当年风光无限的解元,落榜了,这是怎样的讽刺?
  这打击实在太大,这是柳其学最后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轰然崩塌,犹如打碎了傲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受打击的柳其学,落榜后开始酗酒,没日没夜的酗酒,他本就家贫,上进赶考又花了不少,手里已经不剩多少银钱,他也不想着去挣钱,只天天喝酒。
  最后家里能变卖的变卖,直到一年后,再无可卖,他已如同行尸走肉。
  他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喝多了倒在院子里,没人发现,冻死的。
  直到最后,他都还是很不甘心,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曾经那么骄傲,那么耀眼,前途无量啊……
  柳其学的死传到京城的时候,贺言正在亲手给林鹿折梅花。
  两人都没什么表情。
  若不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原男主,他们都不会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们历经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谁也没忘记谁,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
  那天,雪很大,红梅开得正艳,如同摇曳的火苗,历经严寒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