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早听说她要回来, 就在厅里等着了。
郗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 但耳聪目明, 哪里看不出来孙女是受了委屈了, 她总以公司事情多, 忙, 不愿意回来, 他多少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想着她还小,不逼她, 总会想明白的。
现在他的宝贝孙女终于想明白了,他又有点心疼。
可心疼之余,还是欣慰的, 他又不能护她一辈子, 她总要长大。
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 她都要学会独当一面。
“爷爷!”林鹿笑着喊了一声, 直接在老爷子身旁坐下, 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老爷子嘴硬道:“我才没有担心你。”
林鹿笑:“不担心也没什么, 本来就都是小事, 我自己就都能解决,爷爷别听别人乱讲, 我的本事都是爷爷教的,别人不知道我的厉害, 爷爷还不知道吗?”
几句话就把老爷子给逗笑了。
一直到陪着老爷子吃了午饭, 老爷子才问她:“还回公司吗?”
林鹿哪里听不出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他问的不是她等会儿还去不去南风娱乐,他问的是,她之后,是继续搞她的娱乐公司,还是回集团。
这个回集团,不是去看看玩玩,而是接手集团。
所以老爷子问的很委婉。
林鹿想了想道:“等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到时候让郗砚帮我找几个人过来接手,我再去集团。”
老爷子听她这么说,一下就笑了。
这几年,他早就想通了,她要真不愿意接手集团,他就在走之前给她把一切安排好,只要她开心就行。
现在她愿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爷子笑了笑又道:“你倒是信任他。”
“我当然信他,”林鹿揪了颗葡萄,一边吃一边道:“爷爷不信他吗?”
老爷子被她反将一军,瞅到她眼里的狡黠,笑着摇了摇头:“行吧,反正你打小主意就大,爷爷现在老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
**
背靠天驰集团,又有郗念这个活招牌,南风娱乐的发展简直突飞猛进。
娱乐圈竞争大,但开不起剧的公司多了去了,林鹿有那么多世的经历,无论是剧本还是综艺,眼光都很超前,又有强大的资金支撑,给公司有潜力的艺人量身打造适合的路线,想不红都难。
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郗念自带女主光环,又有金手指保驾护航,再者南风娱乐签人的时候,要求都很严格,筛选的艺人自然都有闪光点,资本一推,自然就起来了。
红是玄学,但有实力,又有人捧的,也就一部剧,一个综艺,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互动短视频,就能爆红。
原本还暗搓搓想看南风娱乐笑话的人,瞧着南风娱乐一个个迅速走红的艺人,吭哧吭哧半晌最后屈从于现实……
哥哥好帅!
小姐姐好美!
哇啊啊啊啊,冲鸭!
…
当什么黑粉,报什么社,是哥哥不够帅还是小姐姐不够美?
娱乐行业发展快,但也从没哪个公司像南风娱乐这样,一火就火出来一批人呢,一个接一个,搞得别的公司都有种他们是草班台子的错觉。
事实上,正常的公司,一年能捧红一个,都算好的了,只是南风娱乐外挂太逆天,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受打击归受打击,但也羡慕不来。
娱乐公司千千万,可天驰集团就一个,全世界更是只有一个郗念。
以往也不是没有富二代开娱乐公司的,但大部分都只是觉得好玩,随便开开,哪有郗念这样身份的,还一门心思要把娱乐公司做大做强。
这世上,可怕的不是别人比你有钱,可怕的是,别人比你有钱还比你优秀比你努力,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仅仅几个月,南风娱乐就凭借两部电影,成功上市。
而就在大家觉得郗念要继续她的娱乐帝国时,郗念卸任总经理,南风娱乐由天驰集团派来的团队接手。
就在众人不明白,郗念这是想做什么时,财经新闻报道,郗念正式接手天驰集团。
众人这才恍然。
人家这是回家继承皇位去了。
酸都酸不起来。
天驰集团内部争斗从来就没停止过,林鹿想接手,自然也不可能那么顺利,这些年,郗砚一直都是老爷子的发言人,在集团也很有分量,他支持郗念,再加上郗念一手做起来的南风娱乐,倒也没有太大难度。
毕竟,林鹿又不是以前那个郗念,她狠起来,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这厢里,集团接手的顺利,而另外一边,江子渔造谣诽谤,侵犯名誉案,也正式开庭。
遭各片方、品牌商起诉,违约金、经济赔偿已经够江子渔喝一壶的了,林鹿追债的那条博,把她最后的颜面都扒了个干净,钱她当然还了,是林鹿找了人亲自上门去收的,连本带利,一分不收,全收了回来。
原本她是想多还个几十万,让林鹿知道她没那么狼狈,也没那么怂,结果她倒是想给,来收债的人根本不要,该拿多少拿多少,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要,把江子渔气个半死。
等人走后,她特意发了声明,表示自己已经还了,她是工作忙忘了,并不是要占她便宜。
结果,她这个声明刚发完,林鹿就发了一张捐款明细。
这笔钱,她连碰都没碰,就直接捐给了希望工程,隔空打脸,不要太犀利!
江子渔那最后一口强撑的气,也垮了,她也是到此时才彻底明白,林鹿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哪怕她曾经很红名气很大,在林鹿眼里都不过尔尔,这种打击,对江子渔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片方和品牌方的违约金和赔偿,更是彻底压垮了她。
房子、车子,名下资产,变卖的变卖,转手的转手,可还是填不上这个窟窿,她试着朝人借,可谁肯借她呢?
因为出不起违约金,她被片方起诉。
她身上背的不止天驰集团那一个官司,她背了好几个。
她尝试过朝柯祁南求助,可柯祁南压根不见她,甚至连她电话都不接。
那种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童年阴影再次包裹了她。
宣判当天,从法庭出来,江子渔就疯了。
字面意义上的疯,不是夸张的形容词。
没人同情她,就连最容易圣母心泛滥的键盘侠,都说她是罪有应得,最后她被家人带回老家,上车的时候,乌泱泱的媒体追着拍照、采访、报道。
一代女星,作孽多端,把自己作成了这个下场,网上一片唏嘘。
而这个消息,林鹿只听了一耳朵,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江子渔如何,她一点儿都不关心,她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过是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柯祁南的情况只比江子渔好了那么一点儿,违约金和经济赔偿他也没少付,但他到底没背上官司。
生日这天,林鹿刚听完季度总结大会从公司出来,就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柯祁南带着口罩鸭舌帽,捂得很严实,但林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林鹿只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走了。
“郗念……”
柯祁南追过来。
他这一喊,一追,所有人就都看了过来。
林鹿拧了下眉,有些不耐烦。
就在柯祁南要追上时,郗砚从电梯里出来,直接挡在了他面前:“柯祁南,我警告过你!”
柯祁南看了他一眼,又想去追,被郗砚直接架住了胳膊。
眼看人下班的人越来越多,林鹿觉得拉拉扯扯,太有损郗砚的形象,她偏头喊了他一声:“郗砚,走了。”
柯祁南眼睛顿时就亮了。
郗砚却是和他相反的反应。
但下一秒,林鹿又道:“爷爷还在家等我们,赶紧走了,和他废什么话。”
郗砚眼底刚溢出的黯然,刚冒了个头,就被硬塞了回去。
柯祁南是真的没想到,郗念会这么绝情。
郗砚松开他,转身朝林鹿走过去。
柯祁南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腿再次追上去。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林鹿上车的时候,他追过来,喘着气喊了一声。
他们在一起那几年,他从没给她过过生日。
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明知道她不想看到他,柯祁南还是来了。
这是他欠她的。
林鹿没回头,淡淡道:“不需要。”
车门要关上时,柯祁南再次没忍住上前,被保镖拦下。
林鹿眼风里看到他追过来了,却跟没看到一样,吩咐司机:“走。”
柯祁南在她的世界里,并不特殊,她没必要为他浪费时间。
郗砚从倒后镜看了她一眼。
林鹿刚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转头看他,好笑道:“看我干什么?”
偷看被抓包,还被当场质问,郗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耳朵尖都开始泛红。
郗砚是谁,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主,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看出他的情绪。
他一脸平静地和林鹿对视,好一会儿他才温声道:“怕你心情受影响。”
林鹿笑笑:“我有那么弱吗?”
郗砚也笑了笑:“没有,是我多想了。”
正说着,旁边车道突然窜上来一辆宝蓝色敞篷跑车,扯着大嗓子拉着条幅冲他们打招呼。
车子隔音效果好,声音没听到,但条幅倒是看得很清楚,上面写的是:
念念,生日快乐!
跑车后座全是玫瑰,鲜红一片,想看不到都难。
林鹿简直无语。
“甩开他。”她别开头,对司机道。
司机应了一声,就踩油门。
但架不住跑车主人发神经,他们加速他也加速,还把油门轰地冲天响。尤其是等红灯的时候,跑车的主人更是嗷嗷叫。
林鹿烦不胜烦,放下了车窗,冲他道:“再纠缠,我明天就收购你舅舅家的公司!”
跑车主人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脸皮厚得很,一听这话,笑嘻嘻道:“收购了正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公司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可以……”
他话没说话,就看到了郗念旁边坐着的,寒着脸,冷冷瞧着他的郗砚。
他顿时打了个寒颤。
欸?
怎么回事?
他的情报,今天郗念一个人啊,不和这个大魔头一块的啊!怎么他会在车里!
他不怕郗念,甚至都不怕郗老爷子,偏偏,他怕郗砚。
郗砚那手段,谁不怕啊!
惹了他,倾家荡产都是祖宗保佑!
他话也说不利索了,就光在那儿抖了。
林鹿关上车窗,刚好绿灯,车子驶出,那跑车终于没再追上来惹眼,林鹿松了一口气。
这人在爷爷那里露过面的,又脸皮厚的很,她都拒绝了很多次了,还是穷追不舍,骚扰倒是没骚扰她,就是总这样时不时地刷个存在感,搞得她很烦,偏偏爷爷还觉得他很可爱,还鼓励她跟他多来往。
可爱?
二十多岁的人了,可爱?!!!
林鹿也看得出来,郗老爷子是想孙女赶紧定下来,希望有生之年,看着孙女结婚生子,过得幸福。
她就不好说得太直白。
这就导致,这位大可爱错以为,他有希望……
就怕今天回去,爷爷会再给她物色其他的杰出青年。
一想到这里,林鹿就有点头大。
看她眉心拧着,郗砚犹豫了好半晌,安慰了她一句:“董事长也是关心你。”
林鹿嗯了一声,道:“上周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郗砚垂着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他强忍着那股冲动,没有转头看她,好半天,才故作平静地道:“……你什么打算?”
立冬了,道路两旁的树木,枝丫都秃了,夕阳下,一眼望去 ,只剩纵横交错的枯树枝在风里摇晃,郗砚看着外面眨了眨眼,有种落寞感袭上心头。
“这种事急又急不来。”林鹿道。
郗砚还是看着窗外,不过全身的神经已经在他强大的自制力下,放松了。
就在他要应声时,林鹿又道:“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郗砚:“!!!”
他猛地转头。
林鹿一脸平静,看着他,和他眼底在这一瞬间涌动的情绪。
“谁?”
这一声,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嗓音都是哑的。
问完后,他终于回过神,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他轻咳了一声,故作平静地掩饰道:“我,我就是有点太激动了,一直也没听你提起过。”
林鹿眨了眨眼,没回他。
车厢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好像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以往他们两人相处,不说话,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他突然就有点扛不住,好一会儿,他率先打破了这份让他抓狂的安静,他尽量放松了语气,问道:“是谁啊?我认识吗?”
林鹿又看了他一眼,但只嗯了一声。
车厢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郗砚另一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全靠指尖抠在掌心的疼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又道:“能让你喜欢,看来是个很优秀的人。”
林鹿又嗯了一声,但这次多了一句话:“是挺优秀的。”
郗砚:“……”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希望,但偏偏这个时候,还是会难过。
林鹿见他不说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郗砚被问的一愣,他转头,林鹿正歪着头看他。
他眨了眨了眼,听到她又说了一句:“发表一下看法。”
对上她视线的那刻,郗砚知道,她知道了。
她知道他喜欢她。
知道他喜欢她,还跟他说她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在婉拒。
郗砚心脏跳地有些快,好半天他才眨了眨眼,把那股天塌地陷的失落眨回去,他扯起嘴角,笑着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支持你。”
说着他还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发顶:“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呢。”
林鹿没接话,只看着他。
在郗砚快要扛不住时,林鹿突然道:“郗砚,你就从来都不会表达自己的喜好吗?”
在郗家,在集团。
他永远都是最完美的执行者,最忠实的守护者,从来都没提出过什么要求。
郗砚再次被她问住。
林鹿又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支持,那你呢?”
天才如郗砚,一时也没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鹿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转过了头。
车厢里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但郗砚却没再开口了。
一直到回了大宅,要下车的时候,林鹿突然看着他,说了一句:“我在等我喜欢的人表白。”
郗砚原本要下车,听到她这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像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只呆呆地看着她。
然而林鹿说完这话,就推开车门下了车,走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郗砚要还是不开窍,她就……
林鹿磨了磨后槽牙,她就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平日里挺聪明的啊,公司的那些老狐狸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这事就这么迟钝?
林鹿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真是笨死了。
郗砚不笨。
不仅不笨,还是公认的天才。
有智商,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
多少家族羡慕郗老爷子找了个这样的得力助手,遗憾自己子孙里就没这么出色的。
所以,他傻呆呆的僵在那儿,并不是因为没明白,而是太震惊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等他在狂喜中回神时,林鹿已经走出了好远。
他几乎是从车上冲下来的。
他是在玄关处追上的林鹿。
林鹿正在换鞋,听到身后急促的奔跑声,嘴角翘了翘。
郗砚追上了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呼哧呼哧喘气。
林鹿也不看他,换了鞋就要走,郗砚终于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他嗓音压的低低的,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字。
但说了个你,他就又卡壳了。
林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后面的话,便抬头看他。
郗砚一张脸全红了。
神色非常激动,眼睛哪里还有惯常的深邃冷静,火光都快从眼睛里迸出来了。
“嗯?”林鹿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他。
郗砚飞快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声道:“你刚刚……”
“念念回来啦?”
阿姨从厨房出来,看到玄关处两人,笑着说:“快快,马上要吃饭啦,都是你爱吃的。”
郗砚不着痕迹松开林鹿的手。
林鹿忍着笑对阿姨道:“好,马上。”
郗砚有点懊恼 ,但瞥见林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整个人又再次活了过来。
他感觉,他的喜怒哀乐,都系在她身上了。
客厅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他也不好再拉着她。
没关系,吃了饭的,他有的是时间!
他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打气。
但饶是如此,这顿饭吃的他也很煎熬。
原本,按老爷子的意思,生日要大办。
林鹿嫌麻烦,而且来的一群人,不够多事的,便强力拒绝,就在家好好吃顿团圆饭。
老爷子拗不过她,只能如此。
吃着吃着,老爷子突然道:“林家那小子,你觉得怎么样啊?”
郗砚手一顿,下意识抬头。
林鹿也抬头,两人视线相接。
说来也奇怪,对视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偏偏郗砚被她这一眼看得,整颗心都像是被攥住了一样,更是坐都坐不住。
林鹿弯了弯眼睛,看向爷爷:“不怎么样,爷爷你别管啦。”
老爷子道:“哪能不管!”
林鹿:“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爷子惊喜道:“谁?哪家的?怎么不叫过来一块吃饭?你现在就打电话,让人……”
“爷爷!”林鹿打断他的话道:“改天吧,改天我把他带到你面前让你好好看看。”
老爷子终于开心了,饭也不吃了,只不住笑:“好好好,太好了!”
林鹿收回视线时,又看了郗砚一眼,小狐狸一样,冲他眨了眨眼,郗砚:“……”
郗砚觉得,他快死了。
郗砚坐不住,林鹿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她故意磨蹭,吃了饭,又说开了一天会累了,要睡觉,也不管郗砚那复杂又亢奋的神情,径直上了楼。
郗砚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也回了房间。
老爷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对管家道:“今天家里怎么怪怪的?”
老管家:“……”
郗砚整个人都说不出的躁动,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又不敢去敲她的门,洗了个澡,还是心绪不宁。
最后,他实在没忍住,发了条信息过去:“睡了?”
林鹿当然没睡。
她看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没。”
郗砚原本都放弃了,打算等明天,再表白,但看到这条消息,死灰再次复燃,还燃的很烈。
他站起来,就来敲她的门。
林鹿刚洗了澡,头发虽然吹干了,但还带着湿气,白皙的脸蛋也泛着粉红,看上去特别招人。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明知故问:“怎么?”
郗砚又愣住了。
林鹿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又是这幅傻傻呆呆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郗砚:“……”
片刻后,他也跟着笑了。
林鹿曳他一眼:“你笑什么?”
郗砚:“……”
林鹿又道:“怎么晚了,不睡,给我送生日礼物的吗?”
郗砚:“!!!”
他这才想起来,因为太震惊,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还在车上没拿下来呢!
“你等等,”他道:“我去拿,还在车上呢。”
“欸……”林鹿喊他。
郗砚马上就站那儿了。
林鹿道:“算了,别拿了,明天再看也一样。”
郗砚心情很激动,眼里只有她,耳朵里也只有她的话,脑子里更是惟她的话是从,完全没了自己的思想,木桩一样站在那儿。
林鹿又道:“还有别的事吗?”
郗砚好不容易才稍稍恢复一点儿理智,他点了点头。
林鹿让开身子,冲房间点了点:“进来说?”
郗砚一步一个指令的走进了她卧室。
咔一声。
房门关上,他终于彻底,恢复了理智。
恢复了理智的后果就是,很激动,他甚至都要压不住那份涌动的感情。
他转身,再看向她时,眼神已经变了。
双眼微微泛着红,情绪激烈,几乎要连人带房子都烧了一样。
林鹿稍稍怔了下,她刚要问他,打算一直这样对视多久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晃,那个一直站着没动的身影,突然上前,高大的身影便把她罩在了怀里。
她后退了两步,贴上了墙,抬头看着他。
郗砚气息很急促,呼吸也很粗重,眼睛更是红的滴血,眼睛更是像要粘在她脸上一样。
“念念……”
郗砚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充血,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在充血,尤其是看着怀里的她,那种幸福感几乎要让他开心地昏过去。
“嗯?”
她嗓音很轻,却非常有分量地直击郗砚心头,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他脑袋又低了低,两人脸颊几乎贴着脸颊,他道:“我喜欢你。”
林鹿眨了眨眼:“哦。”
她长长地睫毛扫在他脸上,郗砚觉得心脏都在跟着跳动。
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和狡猾,郗砚突然就炸了,他再次逼近,几乎把她钳在怀里,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林鹿只是笑,不说话。
她一下,郗砚心就软了,他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我可以吻你吗?”
林鹿能清楚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不可以。”她压着笑道。
郗砚气息一窒。
林鹿又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当然不可以。”
郗砚气息又重了些,他看着她,就觉得他这辈子都要被她吃的死死的了。
不过,他甘之若饴。
“那……”他突然凑近了些,两人的唇已经碰上了,他道:“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说话间,唇和唇轻轻触碰,暧/昧至极,浪漫至极。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挤压的空间少了,林鹿觉得大脑有点缺氧,脸都红了,她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还没到尾声,郗砚的唇就落了下来。
郗砚从来都是个很强势的人。
哪怕是在郗老爷子面前,都一贯的有主见。
他的温柔,他的犹豫,从来都只在她一个人面前显露。
只是今晚,他难得强势了一次。
因为,他实在压抑了太久。
一旦爆发,自制力一向强大的他,都控制不住。
不过他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做最后那一步。
刚表白,太急切了,不好。
但他又忍不住,就只抱着人,亲了又亲,像亲不够一样。
林鹿嘴巴都肿了,甚至眼皮都被他亲的有点疼,她又无奈又好笑,只好推了推他:“快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郗砚哦了一声,也不走,只把她抱在怀里。
林鹿好笑道:“你不回自己房间吗?”
郗砚终于露了几分骨子里的霸气,他道:“不回。”
林鹿也不赶他,她是真累了,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他在她耳边说:“宝贝儿,生日快乐。”
林鹿心想,这个生日礼物也挺不错的,她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回了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郗砚瞪大了眼,好半晌,确定他没有听错,才低头去看怀里已经睡熟的人。
然后,他就睡不着了。
林鹿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郗砚,和他的黑眼圈。
“早。”
郗砚凑过来,亲了亲她。
林鹿还有点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这个样子,郗砚没忍住,又亲了亲。
林鹿只觉得好笑,搂着他的回应了下,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见爷爷看着他们一起下楼一点儿都不好奇的样子,林鹿偏头看了郗砚一眼。
郗砚看懂了她的询问,冲她眨了眨眼。
林鹿:“……”行叭,说你墨迹,你还真会打我脸。
老爷子早觉得他俩不对劲了,所以今天一早,郗砚来找他说的时候,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
反正无论是谁,都配不上他孙女,也就郗砚这个打小养在身边的,他还稍稍看得顺眼一点儿。
也没什么不好。
柯祁南那个事,他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生怕孙女再重蹈覆辙,现在找了个知根知底的,他可算是能放心了。
郗老爷子都没意见,旁人又能说什么?
郗念,和郗砚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几乎毫不费力,就传遍了全城。
集团的股东们,又激动,又愤慨,果然啊!终于给他们逮到了郗砚的狐狸尾巴!
他们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尤其是在郗念把集团的权利放到郗砚手上,本人不常来集团后,在郗砚的铁腕下,进行高层人事调动的时候,这群人终于忍不住了。
有人去找过郗老爷子,说郗砚狼子野心,和郗念在一起就是为了侵吞公司!他日,天驰集团就要易主了!
不过任他们如何说,老爷子也不发表意见。
股东们觉得老爷子年纪大了昏聩的很,这一老一小,都被郗砚这个混账给骗了,便联合公司的其他高层,要一起罢黜郗砚。
……否则,在集团没立足之地的就是他们了!
外散谣言,内拉帮结派,在高层会议上,洋洋散散,细数郗砚的狼子野心。
郗砚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些人,就是集团的蛀虫。
和他作对,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有他在,他们自然不会好过,但诋毁他和念念的感情,这一点儿,他不能忍!
这几位最近被打压的特别惨,所以今天是本着不是你死就是我的活的打算的,已经放开了手,哪怕死,也要剐郗砚一层皮,不让他好过。
就在郗砚要起身驳斥的时候,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林鹿从外面走进来。
她一身白色西装,站在门口,嘴角微微扬着,视线慢条斯理扫视一圈后,道:“我听说,今天的会议,似乎不太顺利。”
造反的高层互看一眼,然后由一人作为代表朝郗念,细说郗砚的罪名。
她嘴角始终挂着笑,边听边朝郗砚走过去。
郗砚要站起来,林鹿按在了他肩头,没让他动,而是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微微侧着身,一手架在会议桌上,两腿交叠,身子稍稍后仰,等那人说完,她才道:“郗砚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有什么意见,直接冲我来!”
她声音不大,甚至连语气都轻飘飘的,可这几句话,却格外清晰,字字句句,如同巨石落地,砸在众人耳边。
有个人忍了半天,实在舍不得不自己的利益,冲林鹿道:“你是被他骗了!”
他指着郗砚:“他仗着把你追到了手,就在公司作威作福,现在他这么对我们,以后也会这么对你,郗念,你可不要信错了人!否则,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林鹿敲了敲桌子,抬眼看着他,脸色极冷:“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这人面色一滞。
一时间都没人说话了。
林鹿见这群人不跳了,这才缓和了脸色道:“我今天来呢,也没别的事,就是给大家送份喜帖,我和郗砚的订婚宴,下个月十九,有时间呢,就来,没时间,我也不怪罪。”
说完,助理就把请帖拿了进来,特别像回事的一个一个发下去。
那几个要倒霉的高层脸色都很难看。
一直站郗砚这边的,马上就从善如流地道恭喜,还说一定会去,一时间倒也喜气洋洋。
一会议室人,什么表情的都有,什么心思的也都有。
只有郗砚,因为他的反应太奇怪了。
有人看出来了,但不敢说。
从林鹿说订婚宴开始,郗砚眼睛就一直盯着她,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问出口的。
订婚宴?
他怎么不知道!
林鹿冲他眨眨眼,小声道:“送你的生日礼物。”
郗砚:“……”
那不是他的生日,那是郗念把他捡回郗家的日子。
因为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便把那日当做自己的生日过。
林鹿说完,就收回了视线,她站起来,冲众人道:“好了,你们继续开会吧,我不打扰了。”
她说着就往外走。
郗砚要送她,林鹿示意他不用。
一屋子人虎视眈眈,郗砚也没坚持,反正他们回去有的是时间说。
林鹿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她转身。
视线落在那几个人身上,目光淡淡,嘴角还挂着明艳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凉滋滋的,她说:“说话还是注意点儿的好,我这个既护短,又记仇,你们都知道的。”
这话直白的很,也就差直接说,郗砚,我罩的,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了。
那几个人面色顿时有些白。
她互不护短暂时不好说,但记仇却是每个人的噩梦。
因为她是真的记仇。
不说柯祁南和江子渔那事,就是她刚接手集团的时候,有几公司的老人,想欺她年轻,又是刚接手,表面被她笑着抹过,转脸下起手来,一点儿旧情都不念。
见几人终于露出了她满意的神色,林鹿这才离开。
出了会议室,她没回去,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
难得来一趟,还给公司的员工带了喜糖还有伴手礼来,员工们自然都起身欢迎,还说着吉祥话。
林鹿一路笑,一路点头,只是那心里头,却是冰冷一片。
欺负她的人,当她是死的吗?
会议到下午才结束,出了会议室,郗砚听助理说她在办公室,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他一进门,林鹿就道:“饿不饿?午饭都没吃,我刚让小陈去热饭了,马上就……”
她话没说完,郗砚就上前,直接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办工桌上,仰头亲了亲她的嘴巴才道:“你怎么过来了?”
林鹿搂着他的脖子,一本正经道:“你都要被他们欺负惨了,我当然得来!敢欺负我的人!我要他们好看!我超不好惹的!”
‘我的人’三个字大大取悦了郗砚,他闷声笑了一会儿。
林鹿踢了踢他:“笑什么?”
郗砚又亲了亲她,说:“看到你,高兴。”
林鹿:“你每天不都看到我?”
郗砚在她肩窝蹭了蹭:“今天你护着我了,不一样。”
林鹿无语:“我哪天没护着你?”
郗砚低笑出声:“嗯,哪天都护着我,从第一天见面,你就把我捡回家护着了。”
林鹿:“……”说的跟她捡了个流浪狗似的。
他紧紧抱着她,像个贪吃的小孩子一样,怎么也不撒手。
小陈热好了饭,一时没留意,直接推门进来,看到办公室的一幕,马上又退了出去。
抱了好一会儿,郗砚突然道:“你就不怕那些人说的成了真,不怕我骗你吗?”
林鹿不答反问:“你会骗我吗?”
郗砚顿了片刻,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他道:“不会。”
明明只有两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爱都爱不够,又怎么会骗她?
别人都说,她成了他的人,他以后就会把天驰集团收纳于囊中。
他们说的一点儿都不对。
应该说,他是她的人。
从初见,到永远,都是如此。
他们,搞反了。
不过他们搞这一场,他并不生气。
因为他觉得,她也在慢慢成为他的人。
所以当天晚上,他格外控制不住。
在一起这么久,他一直没有要求过进一步的亲密。
一是在大宅里住,他有点顾虑。
二是,不敢。
在这方面,他确实有点怂。
可今天就不一样了。
林鹿也察觉到了他今天跟往日的不同。
她当然知道郗砚想,但她一直都没主动提过这茬,她想他亲口说。
不管是什么,她要他学会表达自己的意愿和喜好,而不是永远做她的骑士。
他首先是他,然后才是她的爱人。
今天气氛刚好,但刚渐入佳境,他就又停下了。
林鹿很艰难地问了他一句:“你不想?”
郗砚眼睛红地都快滴血了,他没说话,只喘着气看她。
好半天他才哑声道:“想。”
林鹿:“想为什么不说?”
郗砚眼睛更红了。
林鹿道:“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说,你说了,我才知道。”
郗砚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就疯了。
黑暗中,他气息不稳地贴在她耳边:“……我想要你,可以吗?”
林鹿在他耳朵尖亲了一下。
嗡的一声,郗砚脑子里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只想沉沦,抱着她一起沉沦,就这样,一辈子。
**
这天,郗砚做了个梦。
梦到念念没有和他在一起,而是一直都爱着柯祁南,哪怕被伤到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放手,后来还出了车祸,差点死掉。
在手术室外,接病危通知单的时候,他都想杀了柯祁南。
可他还是没这么做。
因为念念不会喜欢。
后来为了让念念醒过来,他主动去找老爷子,劝服他让柯祁南来见念念。
毕竟念念有多喜欢柯祁南,他最清楚。
只要她能醒过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哪怕是面对恨得入骨的柯祁南。
后来念念醒了。
他很高兴。
然后,念念和柯祁南又在一起了。
他很疼,很疼很疼。
可看到她脸上的笑,他还是真诚地祝福她,祝她往后余生,幸福快乐。
这个梦很真,也特别详细,他都梦到自己在祝福了他们两人之后,一路飙车去了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眼泪流出来就被吹散在了风里。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后,那股撕心裂肺的疼,还在往他骨子里钻。
那感觉,好像那根本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经历了一般。
他看着身旁熟睡中的念念,缓了好一会儿,呼吸才顺畅了。
似是不敢相信,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热的。
这是现实,不是梦。
然后她就醒了。
她明显还在睡梦中,眼睛都是半眯着的,看到他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迷迷糊糊咕哝:“怎么还不睡?”
说着就伸手,朝他怀里钻,硬拉着他躺下后,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后,还在咕哝:“好晚了,快点睡了……”
他心脏跳得很快,怀里人的真实触感,终于慢慢把梦里的惊慌窒痛赶走。
好半晌,他抱紧了怀里已经再次睡熟的人,满足地喟叹一声:“嗯。”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