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仍有些出神。因为铜镜中呈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青年，不是二十好几却一事无成的图书管理员。
杜启来到大唐，已经两天。
两天来，他每一次对着铜镜，都觉得惊讶。因为曾经的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图书管理员。而根据如今脑中的记忆，他却穿越到了大唐武德四年，成了杜如晦的儿子杜启。
两天前，杜启被人推到湖中，以至于呛水昏迷不醒。得亏杜启的母亲请了神医孙思邈，才把人救了回来，也就有了杜启的穿越。
两天时间，足够让杜启了解大唐的一切。
皇帝如今是李渊，未来的天可汗李二陛下，只是一个不受待见备受打压的秦王。大唐未来的宰相杜如晦，只是秦王天策府的谋士。
“公子，您要的茶来了。”
就在此时，带着谄媚的声音自房间外传来。一个略微弓着背，贼眉鼠眼，身材瘦削的青年进入。此人名叫刘坚，是杜启的亲随。他端着一碗茶走到杜启的身旁，捧着茶碗，咧开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杜启接过瓷碗，看着茶碗中的棕褐色茶汤，略微眉头，但还是喝了一口。可这一口茶水进入嘴中，没有味蕾的享受，更没有浑身的舒坦。
油腻、咸味等味道，混杂其中。
“噗！”
杜启侧脸张嘴，茶水全部喷出，不偏不倚洒落在刘坚身上。杜启抬眼一扫刘坚，问道：“刘坚，你是对公子我不满吗？”
刘坚也有些懵。
作为自小跟在公子身边的亲随，他怎么可能害公子，怎么可能对公子不满呢？刘坚连忙道：“小的不知哪里错了，请公子明示。”
杜启记得刘坚是他的铁杆狗腿，所以耐着心思解释道：“我让你沏茶，这是你沏的茶？色泽没有半分清亮，味道还是咸的，明显加了盐。你不是对我不满，还是什么？”
“公子，冤枉啊！”
刘坚一副指天发誓的样子，郑重道：“公子，这可是咱们府上最好的茶。”
杜启质疑道：“最好的茶？”
“是！”
刘坚拍着胸脯道：“公子，这就是最好的茶。”
杜启听到后，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茶的情况，顿时哑然失笑。这一次，倒是他误会了刘坚，因为如今主要以煎茶为主。尤其在初唐，少有其余的饮茶方法。这样的煎茶，内中别说是加盐，还加入其他的佐料。
杜启不习惯这味道，他更喜欢的是泡茶。
看着眼前的一碗茶汤，杜启再也没了胃口，摆手道：“拿下去吧！”
“是！”
刘坚接过茶碗，就转身往外走。
杜启的心理素质并不差，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样貌，琢磨着既然回不去，干脆好好享受如今的这一切。后世的他，只是一个无牵无挂的管理员，如今成为未来宰相的儿子，反倒更好。
嗯，享受生活，就从喝茶开始。
杜启的内心已然有了打算，准备改进茶艺。
“不好了，不好了。”
刘坚惊慌失措的声音，再度从院子中传来。旋即，刘坚犹如龙卷风般进入房间，快速说道：“公子，老爷回府了。而且老爷听说您和人发生冲突，以至于落水，很是愤怒。如今老爷拎着藤条，直接往咱们院子来了。快，快，快去夫人的院子，否则您今天又得挨打。”
刘坚的话，一下打开了杜启的记忆。
在杜启的记忆中，杜如晦是严父。
和慈爱半点不沾边。
杜如晦信奉的道理，是黄荆棍下出好人。不听话，狠狠收拾一天三顿打。可让人头疼的是，听话也得挨训，照杜如晦的话说，这是为了防微杜渐，要三省吾身。
杜启冷不禁打了个寒颤，遇到这样的严父，真是有理说不清。
惹不起！
惹不起！
赶紧躲！
杜启麻溜的起身，准备去他母亲的院子躲难。可这才刚冲出房间，就见一个三十外开，国字脸，浓眉大眼，面颊棱角分明，颌下一副长髯的中年人，提着四尺长的藤条进入。
“孽畜，还不跪下！”
杜如晦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道：“老子一贯教导你，要恭谨谦让，要温和有礼。你倒好，竟然和人打架，还被人推到水里面昏迷不醒。老子也就出去两天，你就要翻天，跪下领赏！”
杜启面颊抽搐。
这是一代名相杜如晦吗？
话语粗俗！
狂躁无比！
恐怕这是有暴躁综合征的杜如晦，甚至是更年期提前的杜如晦。
杜启心中吐槽，却也知道形势不如人，面对自家老子，只能忍着，所以戒备着藤条的同时，开口说道：“父亲，孩儿落水后，身子还没大好，不经打。”
“孽畜，你翅膀硬了啊！”
杜如晦呵斥道：“往日里，老子一句话，你就乖乖的跪下。今天，你竟然敢顶嘴，真是翅膀硬了。跪下，否则老子今天，打断你的双腿。”
“父亲，儿子不经打！”
杜启忙不迭摇头。
现在跪下，那是惨不忍睹，他不愿意接受狂躁父亲的鞭子教育。
杜启心中哀叹，这本主也真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一个严父，得亏有一个疼崽的娘亲，否则日子真是暗无天日。
杜如晦眼见杜启拒绝，怒气更是蹭蹭上涨，眼中仿佛有火花飞溅，连连道：“好，好一个逆子，竟然敢违背命令。”
杜启摇头说道：“父亲错了，儿子不是违背你的命令，是因为父亲的出发点错了，儿子才不下跪，这是为了纠正您的错误。”
“你说啥？”
杜如晦听得更是火大。
纠正错误！
杜如晦彻底压制不住怒气，抡起藤条就冲了上去。得亏杜启早就瞄着藤条，一见藤条抡起，脚下像抹了油似的，飞速躲避。
“孽畜，有本事你别停下，否则老子逮着你，你娘求情都没用。”
杜如晦大怒，吭哧吭哧的呼吸着，很是愤怒。
“我不会停下的，除非父亲不打我。”
杜启不傻。
停下来，就等于乖乖躺着被收拾。
杜如晦拎着藤条追了好半响，实在没什么力气。他停下来，弓着腰，拎着藤条，大口大口的喘息，他实在是追不动了。
杜启见状，抓住机会道：“父亲，您追不上儿子的，毕竟儿子年轻。”
杜如晦火冒三丈道：“你小子……”
话一出口时，杜如晦突然不再说话，因为杜如晦发觉儿子不对劲。他的儿子他清楚，是一个敦厚善良的小子。如今杜启，牙尖嘴利，还如此一副惫懒模样，相差太大了。
杜启眼见杜如晦怒气下降，内心快速思考计策。忽然，杜启计上心来，径直走向杜如晦，扑通一声就跪下，道：“父亲，您要打就打，儿子绝不反抗。”
“可是，儿子不服！”
说话时，他抬头盯着杜如晦，一副倔强不服的模样。
在杜启刚跪下时，杜如晦本能的就抡起藤条准备抽人，可藤条在半空中，却忽然停下，嘴角更是噙着一抹笑意，他觉得有些意思了。
这混账小子，竟然耍心眼。
杜如晦沉声道：“说吧，老子给你机会解释，你为什么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