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大厅之中,武氏兄弟总算是等到李范敬酒讲话完毕了,急忙招呼属下歌姬们准备上场。
然而,这个时候,张庸却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李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之后,顿时李范的面色就变了。
“诸公,左武卫大将军,陇右节度使,太原郡公郭知运,三日前在军营中病逝了,陛下有旨,于长安郭府设灵堂举哀,凡在京七品以上官员,月内必须过府吊唁,今日之宴,就暂且到此结束吧!”
这场庆功宴已经不能用一波三折来形容了,先是碰上了日食,才刚刚到开始的时辰,便被取消了。
现在,才进行到一半,又碰上此战的另一大功臣病逝,再度被取消。
恐怕之后,再也没有人会提什么庆功宴了。
最郁闷的,当然是武氏兄弟了。
这算怎么回事?
花那么多钱买的签,白买了?
确实是白买了。
因为,这场宴会的主要宾客王晙,此时,已经没有心情看任何歌舞表演了,他更加担心的,是六胡州方面,现在是什么状况,一旦再起叛乱,皇帝只怕会发脾气。
然而,如果只是郭知运病故的话,李范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所以,王晙在李范宣布散席之后,急忙上前问道,“殿下,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发生?”
反正这样的军国大事,朝廷马上就会对大家公布,李范也无需隐瞒,开口答道,“兰池胡康愿子带领数万叛军寇边,抢劫了原州马监的马匹,进犯泾州边境。”
闻言,王晙面色大变,陇右的情况,其实他早有所料,因为朝廷对于其治下六胡州的横征暴敛,已经将很多部落逼上了绝路,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联合起来举兵造反,是必然的结果。
他只是想不到,康侍宾授首之后,复叛竟然来的这么快,而恰好这个时候,负责镇守当地的方面统帅郭知运又病死了。
泾州到长安才多远距离?
不到五百里,即便是康愿子的兵马还在原州与泾州之间的山林地带,他们到长安的距离,也不超过八百里,而且,他们有马,快马行军,两日可到长安城下。
虽然只是两三万人马,不可能突的破泾州关口,但是自李隆基上位以来,何曾让乱兵这么靠近都城,威胁整个关中?
不管这些人造成的损失大不大,至少,李隆基脸上,现在肯定是感觉被打的火辣辣的疼。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李龟年去东花厅见李隆基的时候,他会在那边破口大骂的原因。
最关键的是,他很怕李隆基把郭知运的死,跟之前平灭兰池胡,以及这次叛乱的事情联想到一起,归罪到自己身上。
毕竟,郭知运是李隆基的心腹大将,他死了,虽然是病死,但李隆基心里肯定有口气难出,之前和郭知运相互弹劾的自己,很可能成为他的出气包。
“如此,下官这便回兵部进行紧急调派,就先告辞了。”王晙面色难看的抱拳道。
“王尚书自去忙公务便是。”李范朝王晙挥了挥手,便准备将宾客们疏散之后,去见李隆基。
不过,他刚才说的这些话,也被在场其它人听见了,尤其是武将系列的官员,已经纷纷开始在厅中请战叫战起来。
每战争先,不管是武将,还是文官,都有这样的勇气,这就是开元初期,朝堂上的一种特殊的尚武文化。
即便是因为朝廷的态度强硬,导致各羁縻州年年都有叛乱,但是,这些叛乱,年年都会被朝廷的精兵猛将,铁血镇压,某些边镇节度,甚至是有闻叛则喜的情绪在,因为,捞军功,升官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李范好一通安抚劝说之后,这些人才慢慢平复下来,毕竟,这里不是朝堂,喊再大声也没用。
这边头,李隆基和李龟年的聊天,可没有因为给他封了太乐丞的小官而结束,在李隆基看来,一个从八品下的小官,是不值得一提的。
而且,他封的官,也轮不到别人拒绝,李龟年就是再不想当官,也得乖乖的给自己把活干好。
话题又被李隆基扯到了刚才那个故事上,他觉得,只需要解决吸血苍蝇的问题,那么,朝廷采购马匹的成本就会降低。
毕竟,商贩的损耗成本,是要体现在价格上面的,而采购马匹最多的,自古以来都是朝廷,毕竟,大唐官员配马,是开国以来的传统,到了开元时期,国家人口达到了七千万以上,有品级的官员,差不多都有十几万,光是每人一匹马,那都是十几万匹。
而实际上,一个官员家庭,怎么可能只有一匹马,加上因为开元初期战事频繁,军用马匹损耗较大,加上一些民间用马,整个国家的用马量,起码达到百万匹以上,每年的损耗,则至少是在二十万匹以上。
主要是因为马蹄磨损溃烂以及其它一些疾病导致。
毕竟,这个时期,就算是治疗人的医学,都不算很发达,就更加别说治疗牲畜的兽医学了。
而马蹄铁这个东西,在我国广泛且成熟的运用,可能要到五代十国前后,也就是公元九世纪左右。
当然,现在的大唐也有类似的东西,但并非技术成熟的装钉马蹄铁。
而是一种叫“革鞮”或者“马履”的东西,大多是皮制,类似人穿的鞋子一样,套在马脚上,很不耐用,除非是上好的宝马,才会不惜损耗的使用这种马履,大多数马,都是没有马履的,这就导致了普通马的平均使用寿命不长。
李隆基不知道的是,李龟年其实是改编了后世非洲野马和吸血蝙蝠的故事,在跟他讲一个不要因为发脾气,而因小失大的道理。
毕竟,草原上的苍蝇,可没有非洲吸血蝙蝠那么大的威力。
“陛下,您想要解决问题,其实,可以发布悬赏,征集解决问题的方案,比如马之所以损耗大,主因是它的疾病人现在无法治愈,如果有人能研究出治愈马的医学技术,就能为朝廷节省很大的开支,那么,这个人,就应该得到朝廷的奖赏。”
为了将自己的话圆回来,李龟年也不管什么涉不涉及政治的问题了,开口建议道。
“人能研究出治愈马的医学技术?”
李隆基反问了李龟年一句,不待他回答,便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若是如此,古人不早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李龟年闻言只想笑。
李隆基这就是典型的古人思维,一辈子学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以为所有的问题,都能从老祖宗那里,找到跟脚和答案,老祖宗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一定是无解的问题。
于是,开口道,“陛下,这方面的事情,可不能这么看,咱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所有的技能,都是在不断创新发展的,而且,越来越厉害。
比如这建房子,古人,可能修建出像大明宫这样漂亮奢华的宫殿?
古人,甚至不会织像咱们现在穿的这么精美的布料,印染出这么漂亮的花纹,颜色。
所以,古人不能解决的问题,咱们现在的人,未必就不能解决。
就比如,臣发明的这些乐器,就是此前没有的,它能演奏出更丰富,更悦耳的音色。
其它各个方面,或许,也都能取得这样的进步。”
李龟年把乐器拿出来做比较,李隆基的感觉就更加直观些了,简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因为,今天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些新乐器的厉害,通过李龟年的改造创新之后,那简直就是质的飞跃,而如果大唐的各行各业,都有这样质的飞跃,整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