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甫喊李龟年去抽签,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为,李龟年是岐王亲点的要表演新节目的人,所以,他肯定是要在前院表演的。
过来抽签的时候,李龟年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反正来都来了,就抽一个先吧!反正这个节目单,也是要交给岐王过目的,到时候他自会调整安排。
很快,大家就从抽签的竹筒前鱼贯而过,然之后,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了起来。
签分三种,一种上面写着‘前’,然之后是一二三四的排序,也就是说,签上面,已经把他们出场的顺序,大致排了出来。
上面写一的,在第一个阶段上场,上面写二的,在第二个阶段上场,依次类推。
一种,则是写着‘后’,然之后是一二三四,依次往下的排序,这直接就是在后花园舞台表演的顺序了。
‘后’签差不多比‘前’签多了近一倍,而每一个阶段的几个表演,会经过王府管事简单的在阶段内进行调整排序,不会一直唱歌,也不会一直跳舞,或者演奏乐器。
当然,除了戏曲是要靠演,唱,说一起的,其它大多数表演,都是歌舞一起来,有歌无舞,有曲无舞,或者有舞蹈,没有相应的音乐,或者歌声支撑,表演都是不成立的。
李龟年的二胡独奏,就是其中的一个奇葩,差不多是今天唯一的纯音乐表演。
没有听过他所要表演的乐曲的人,一定会怀疑,这种独奏在今天这种几百人的场合里,会不会撑的起全场的气氛,毕竟,整个场地可不小,而一把乐器的音量,十分有限。
相比于别人动辄几十人,甚至过百人的大制作,他这种几个人演奏的小班子,显得有点太不上档次了。
当然,除了前后两种签之外,还有第三种签,叫‘候场’签。
抽到这种签的人,是不会固定在某一阶段上台表演的,只有在前面的几个阶段全部都表演完了,宴会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他们才有机会上场。
如果,前面的节目都太长,或者有人被主宴,或者宾客喊返场,直接演到散场的时辰了,这些抽到候场签的人,就根本没有机会上场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看到了自己的签之后,一脸哀愁的原因。
准备了许久的节目,都没有机会上台演表演,会是什么心情,只有那些抽中了‘候场’签的人才懂。
抽不抽签其实无关紧要的李龟年,运气还算不错,随便拿了一支,就是一个第三阶段的好签。
这种抽签的套路,可不是大家第一次玩了,几乎每逢大宴,都会有一些类似的设计,大家一早都知道,抽的太靠前了不好,因为,时间较长,表演的节目较多之后,观众很容易将你忘掉。
抽到太后,也不行,那个时候,该醉的都喝醉了,大家的心思不在表演上面,而且,还会和抽到候场签的表演者一样,由于前面的讲话太拖沓,或者一些表演用时太长,表演者水平太高,被不断要求返场等,导致他们压根没有机会上场表演的情况。
第二,第三阶段,比较靠中的位置,是最好的,这个时候观众的签壶里,空白的签较多,大家兴致正高,人也还算清醒,有能力和心思在竹签上面写下表演者表演的节目名称或者表演者的姓名。
毕竟,这是饮宴的时候的穿插表演,主角其实是那些饮宴的权贵,你不能要求他们的心思,都在舞台的表演上,如果有一些重要之事打岔,主宴一挥手,节目很可能说不演就不演了。
“李大哥有你这样好的手气,咱们今天的魁首,是拿定了。”杜甫看到李龟年所抽的签之后,一脸喜色的道。
“魁首不敢当,能比赢那些跟你打赌的人就成,你没看到前场表演的第一个节目已经提前定了么。”李龟年一边随着众多抽了签的人,往书写自己节目名称的案几前走,一边向案几上的那张大纸指了指道。他视力很好,一早就看到了排头的内容。
杜甫踮了踮脚,也向前望去,看完之后,十分失望的道,“原来是黄部首也来了,而且,还演他最擅长的滑稽戏。”
李龟年看了看杜甫的表情道,“这也好像并不耽误我们赚一笔吧!你失望个什么劲。”
“呃,你如果能得到魁首的话,所有的赌注,都会翻倍。”杜甫很不好意思的道。
“呐呐呐,我发现你小子现在不止是皮了,居然学会腹黑了,要不是黄部首也来参演,你是不是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如果我夺得了魁首,你就独占一倍的赌注?”
李龟年的手就快抓住杜甫的衣领了,见势不妙的杜甫连忙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却不想,一头就撞进了后面跟上来的一个人怀里。
“那里来的野小子,这里是你胡乱跑的地么。”那人一把抓住杜甫的肩膀,就用力向后推来,幸好李龟年和王维站在杜甫后面的角度,一左一右将其接住,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是,武大郎?他不过是个孩子,撞你一下,也不过是小事,至于恶语相向么?”
如果大唐有哪个大郎是李龟年喊的最顺口的话,那一定是他面前这位武忠武大郎了。
要知道,此时的武惠妃,虽然得到了李隆基的一些宠幸,但也只是一个婕妤的封号而已,她的两个弟弟,武忠武信,则根本没有入仕做官。
说好听点,他们是官宦子弟,说直白点,就是个无事可干的纨绔,在长安贵族圈,可不算什么角色,李龟年根本不怵他们。
武忠还待与与李龟年争吵,却被旁边的弟弟武信拉住了,指了指李龟年手上那支写着前字的签。
武忠眼睛眯了眯,竟硬生生的将刚才那种恼火的表情收了起来,换了一副笑呵呵的面容道,“原来是李班首当面,在下刚才抽到了候场签,心情不好,一时失态,还请不要见怪。”
这种急转弯变脸,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还有下文,但是,李龟年并不是很想听他的下文,看了看杜甫,发现没有事情,便准备去填自己的表演节目。
“那个,李班首,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见到李龟年转身要走,武忠再度开口道。
“你没看到我现在忙着填节目单么?”李龟年并不是很想理武忠道。
“呵呵,我要跟你聊的,正是这节目单的事情,一百贯,用我手上这支候场签,换你手上的这支前场签,你看如何?”武忠压低了声音道。
他可是照着李龟年的行情价报的数,而且,李龟年因为没有抽到好签,而没有出场,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岐王有言在先,那他知会王府管事,调整节目就好。
“这么重要的表演,你跟我谈钱?”李龟年用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看向武忠道。
“两百贯。”武忠对李龟年的拒绝不以为意,咬了咬牙道。
作为长安土生土长的贵族,武忠对于李龟年还算是有一些了解,这人花钱大手大脚,赚起钱来,也心黑手辣,每次演出,都得别人拿钱到他家里去请,贪财,是他一个很明显的缺点,所以,各大贵族找他,基本都用钱说话,目前为止,还没有用钱,在李龟年这摆不平的事情。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对这场演出的有多看重,岐王殿下,可是亲点了我必须在这场宴会上,拿出新节目的,这么好的出场位置,万一我得了魁首,再到陛下面前表演一番,得到的好处,何止两百贯。”李龟年说完,转身就要走。
“五百贯。”武忠都不压低自己的声音了,直接把价钱往上翻了一倍多道。
李龟年刚才说的‘魁首’两个字,可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因为,见识过那些龟兹歌姬表演的他,很有信心今天能拿到魁首,只要出场位置好,即便是黄幡绰亲自演滑稽戏作为开场表演,也未必不能。
因为,将这些龟兹舞姬送给他的人,已经为他做了一些谋划。
听到武忠嘴里吐出来的三个字,李龟年莞尔一笑道,“就喜欢武大郎你这样的土豪性格,那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