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比斗,就会有各种比斗方式,尤其是李隆基上位了之后,曲乐比斗,几乎是大唐的权贵们在酒宴上必玩的项目。
有主宾直接评判决定胜负的小宴,也有大家一起投签评判决定胜负的大宴。
凡是得了乐曲比斗魁首的人,不仅能扬名,还会成为下一次宴会必请的嘉宾,身价倍涨,而且,能夺魁首的节目,通常还会被主宴之人,推荐给皇帝欣赏。
这也是为什么长安的诗酒宴会平时很多,权贵们都带着家里的歌姬艺人踊跃参加的原因。
因为,大家都想在皇帝面前露脸。
当然,这也是李龟年的出场费这么高的原因。
因为,在曲乐方面,他获得魁首的几率很高,虽然歌艺才是他的杀手锏。
今天就是一场大宴,王府的宴客大厅之中,可以并列坐四个人的长条案几,摆了一百多张,后院之中,岐王妃,也设了数十席,招待女客。
这些席位前,事先便摆好了签壶,即插着一根根类似简书叶片的铜壶,到时候,歌舞节目开始之后,饮宴的宾客们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节目,就可以在这些竹签上,将节目的名称,或者表演节目的人的名字写下来,放入铜壶之中。
最后,这些被写了字的竹签,会被集中统计,得签最多的节目,便是今日宴会的魁首节目,在这样的大宴会上获得了魁首的节目,几乎是必定会被主宴之人,也就是岐王殿下,推荐给皇帝欣赏的。
所以,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的艺人,以及这些艺人的主人们,其实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李龟年才刚刚走进艺人们休息饮宴的中花厅之中,就感受到了数十道目光投向自己。
毕竟,新的曲艺歌舞节目,那不是经常有的,大多数艺人,都只是在三百多种定式的教坊曲中学习,一般的,甚至都还学不全。
而这种定式曲目,表演的好不好,就得看要表演的诗词的水平,和现场的发挥了,对于听的太多了的人来说,就算发挥的再好,也没有什么新意。
而整个大唐,有水平作出不属于这三百多种教坊曲之外的好曲的人,十分稀少,李龟年恰恰是一个。
此前岐王已经扬言,要他在宴会上表演新节目,那么,只要他作出了新曲,首先在新意上面,就胜过所有人一头了。
岐王府的中花厅极大,整体是由数块花园和连成一片的亭台楼阁组成的建筑群,此时,至少有过千之数的艺人,在这一块休息饮宴游玩,等待出场安排。
而李龟年,很快就找到了最热闹的地方,因为,通常只要王维出现的地方,都会有很多贵妇围着他,让他为自己写诗,或者画像。
“哥舒,你看着一点三胖,不准他乱吃东西。”李龟年用手帕帮杨三胖擦了擦口水之后,将手帕交给哥舒翰道。
要说杨三胖为什么有那么多口水,可不是因为看到了这满园子白嫩丰腴的贵妇,或者歌舞艺人。
而是因为刚才杜甫说出赌注清单的时候,一长串吃食点心的名称,硬是把他的思维,从这种新奇的古亭台楼阁的风景中拉到了对食物的幻想之中。
小屁孩开的赌局,大家基本都不会跟他赌钱,多数是一些吃的喝的,最贵重的,也不过是一些玉佩,蜀锦香包之类的,但是架不住数量很多,整体计算下来,价值至少过百贯。
这也是为什么,李龟年一到花厅,就有数十人的目光向他投过来的原因,这些人,都是他今天的对手,李龟年得到的签,比她们的多,才算赢。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想创造一些跟李龟年亲近的机会,故意拿出一点小赌注,跟杜甫赌的玩的。
“各位夫人有礼了,王维贤弟今日可有好的诗作献上啊!”
李龟年作为名满长安的曲乐名家,在场的贵妇,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甚至,他一到来,就发现有几道幽怨的目光向自己射来,这都是之前约他干坏事,没约成的。
“王大郎今日无甚好句,想来,都是给你李大郎留着的吧!”
这个时期,大多数人都喜欢用排行做称谓,男子,如李龟年和王维,都是家中的长子,是故,年长于他们的,都喊他们大郎,像杜甫这样,年幼于他们的,则喊他们大哥。
女子,则无论长幼,都是以娘为称呼,如张五娘,李九娘,李十三娘之类的。
说话的人,正是与杜甫打赌一坛三勒浆的崔三娘,他可不是崔涤的姐姐,因为长安不止一个崔姓,也不止崔涤一个崔九。
她是出身规模不亚于博陵崔氏的清河崔氏,而且她爹是现任户部侍郎崔崇,她本人,则是一个死了夫君,欲求不满的寡妇,平时泼辣的很。
听崔三娘这话,王维那张帅气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丝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
“呃,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今天要唱诗词似的。”李龟年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崔三娘的意思呢!
说王维把好诗词都给自己留着,意思其实是讽刺他俩有一腿,不然,这么两个大男人,怎么会对这么多美女的邀约无动无衷呢!
她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好色的男人,如果没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男人,好的是男色。
“不唱?那就是演奏乐器了。”
崔三娘这么一说,人群中的众多贵妇的眼珠子,就都转了起来。
可别以为这些豪放女们有多单纯,脑瓜子可灵活着呢!
歌舞曲艺比拼,可并没有规定什么统一的表演形式,如果,李龟年的表演的是乐器,那么,自问没有比的过他的水平的一些人,就可以转成其它类型的节目,免得有明显的对比,直接输掉。
毕竟,有的人喜欢听乐器演奏,有的人,却听不太懂,更喜欢歌,或者舞,甚至是戏剧,只要她们表演的出彩了,未必就不能胜。
“呵呵,套我的话也没用,不管你们表演的是什么节目,我都有把握胜过你们,那个,既然王维贤弟今日没有好诗词给你们,那我就把他带走了啊!”
李龟年说罢,一把拉上王维的胳膊就走,经常在这种场合混的他可是知道,被这些女人围上,是很遭男人恨的。
毕竟,女人有想约的男人,男人,也有想约的女人,争风吃醋,通常能引爆一些争斗。
浑然不理身后依然笑骂着他们的崔三娘等人,李龟年拉着王维,就一路往杜甫,哥舒翰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却不想,被他拉着走的王维却是开口道,“龟年兄,小弟确实提前为你准备好了诗作,只是这几日去你府上,都寻不见你,才没有示人。”
闻言,李龟年只觉得拉着王维胳膊的手,有种被针扎的感觉,急忙松开,眼神十分不自然的道,“那个,以后,别给我写诗了,反正这几年我也很少唱。你应该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才是正途。”
话说到这里,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倒是王维,听到了李龟年的劝学之言后,很以为然,拱手向李龟年施礼道,“龟年兄一片好意,维自当谨记,对了,你这么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什么事?
在刚才那种gay气的氛围下,李龟年还真把自己找王维什么事情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