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没有被从锅里盛出来，火关掉之后焦糊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散开，又被红茶的味道冲散，最后混合成了一种十分有生活气息的味道，围绕在两人的周围。
布鲁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的架子上，没有参与这场讨论。
高雨瞳揉着眉头，看起来来很疲惫，她脑子里很多画面不停交织着，嘴巴开合了三、四次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切入口。
达西放下杯子，扭过去看向她：“你刚刚说的，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高雨瞳低着头，看着余下一半红茶的杯子，因为她的动作而产生了涟漪，“你之前看到的也是，但可能因为不够清晰，你没有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你死了？”
达西虽然极力再控制，但高雨瞳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颤抖，包括她搭在旁边的双手，也因为紧张而搅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死了？在之后、之后一段时间…之后。”
感情到达顶点之后，达西的情绪彻底被激发了出来，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但是看她的表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高雨瞳伸出手，隔着桌子抓住了她的手：“别紧张…”
只是这种无力的安慰在这儿是完全没用的，她低下头咽了口唾沫，沉思了几秒后，将利未安森、奥利维亚和关于梦境的内容都重新说了一遍，最后苦笑了一下：“所以之前感应我未来的，是他们。”
“可一个魔王，为什…么…”
达西当然没有那么笨，在问出口的同时，看样子她就已经想到了。
“利未安森想看看，你的这具身体什么时候可以移交给他的妹妹。”达西声音笃定，却又在微微颤抖，原来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活了多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胆怯的，特别是她们这种，绝对不会有灵魂和来生的人。
高雨瞳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答案。
这一次的沉默几乎没有尽头，因为没有人能够打破这种奇怪的平衡，如果高雨瞳爽约，那么恐怕利未安森会强制性结束她的生命，而高雨瞳想做的事情也做不到，如果乖乖听话…
听一个以后会要了自己性命的人的话，或许还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哪一种交易比较划算，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但达西仍旧红了眼眶。
直到高雨瞳离开，那锅熬得很好的粥都没有人再去吃一口。
***
温应伦回到家的时候显然有些微醺，高雨瞳听着门口的电子锁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响起确认成功的，长短不一的“滴滴”声。
脱了鞋子的温应伦踉跄地往自己屋里走，在经过沙发的时候突然受到惊吓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姐，你坐这儿，怎么不开灯？”
他扶着沙发背走过去摁开了顶灯，两个人一瞬间都被暖融融的桔黄色灯光包裹了起来，温应伦干脆也不进屋子，拿过高雨瞳面前的杯子喝了两口，才发现里面是茶并不是水。
“晚上喝这个，你该睡不着了。”
他起身把茶和杯子一起放进了厨房的水池内，又倒了两杯水分别给自己和高雨瞳，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他挠了挠脖子，干脆把外套脱了之后盘腿坐上了沙发。
这整个过程中高雨瞳都在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着一场戏剧，又像是在看一幅画。
哪怕喝过酒之后脑子转得再慢，温应伦也反应过来高雨瞳的不对劲，他从这个沙发上挪到了高雨瞳坐着的那张沙发，挨着她倚了过去：“我回来晚…姐你生气了？”
高雨瞳这才终于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头顶，笑了一下：“没有，等你等得有些困了。”
“下次你跟我说一声，给我发个微信或者打个电话，我看到了我就…我就……”
温应伦看着自己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手机，更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地尴尬一笑，将屏幕倒扣着放到了一边儿，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上面三十多条微信的提示和十几个未接来电。
“可能是、可能是不小心放了静音，所以没…”
大概今天这个手机就是不准备给他面子，温应伦的理由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大作，声音大地把温应伦都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起来，还差点儿落到地上，怯生生了看了一眼高雨瞳，确认她不会突然发难后扭过头接起了电话。
“搞什么啊兄弟，差点儿被你害死了…”
“回了回了回了，在家了已经。”
“昂，我姐在呢，等我半天了…”
“行，不管我了，回去了吗？”
“行，好…再说吧，看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好，好…嗯，再见。”
虽然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是从温应伦说得话中，高雨瞳也能判断出来一些。她在温应伦转过头之前，就已经让自己挂上了尽量和善的笑容。
“没事儿，明天如果不难受你想去就去，我刚好在家收拾收拾，这么久没回来…”高雨瞳环视了一圈其实并不需要打扫的客厅，谎话说得毫不脸红，“看起来是挺脏的。”
温应伦干咳了两声，也跟着看了一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我、我留下陪你收拾，陪你收拾…”他越说声音越小，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收拾过家，不过高雨瞳也没有，之前有保姆，后来有家政，最后高雨瞳身份“败露”后干脆就是用魔法收拾，哪里需要他帮忙。
高雨瞳笑了一下，仍旧摇了摇头：“明天兰德就来了，没事儿，你之后还要离开很久，能多和朋友呆一呆，就呆一呆吧。”
“之后的行程定了吗？”温应伦一下坐正了身子，但因为头晕难免左右摇摆了一下，高雨瞳立刻稳住了他的肩膀：“定了，之后再跟你说，不着急这一会儿。”说完，她拍了两下温应伦的肩膀，率先站了起来，“洗把脸去睡吧，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这个走近走廊回到自己卧室的背影，在温应伦看来实在太过冰冷，根本不像是一个等了自己半个晚上的人。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因为酒精而混沌的脑子，偏偏什么都想不明白。
回到房间的高雨瞳依旧没开灯，她将手机扔到了床头，懒得充电，就这么任由它的屏幕暗了下去。
她不是个会粘着别人的人，可今天她偏偏就是想快点儿见到温应伦，所以才会又是微信有事电话，可惜，并没有如愿。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慢慢停止了悸动，频率越来越规则，越来越缓，最后差点儿变成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