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冷冷地说道:“这些老学究只知道盯着鼻子尖的地方,只知道拿上千年前的见识当真理,活脱脱一个个老僵尸。却不知道时代在变,世界也在变。我们一船棉布到安南、暹罗可以换十船稻米回来。人人都去种地,人越来越多,田地却没有多少增加,而且每年产出就是那么多。所以粮食越来越金贵,田地越来越值钱,然后有钱人和权贵都拼命去购买兼并田地,百姓可种的田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穷。一遇到天灾,必有更大的人祸,最后就是一场激烈的动荡变故。”
“我们必须趁着当前千年以来的大变局,跳出这个轮回上千年的桎梏。”
“属下明白了。”三人最后说道。
“养廉法就是把火耗、库损等各种灰色收入废除掉,折成职位、岗位等各种津贴,作为按阶俸禄的补充,确保官吏生活在中等。有此为保障后行一刀切,再有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行贿受贿等不法之举,就是国法严惩了。”
“殿下此举,名是严肃官吏法制,实是给予他们好处。毕竟以前火耗、库损只有部分官吏才有,现在却是分摊给所有官吏,人人有份。”
“重明此言甚是。这也算是一种收买。贪官污吏是很难禁绝的,就算给再多的养廉钱,也填不满某些人的贪欲。只是本王和朝堂仁至义尽,届时严惩这些贪官污吏就师出有名,大义在手了。”
四人都笑了。
刘玄重新换了水和茶,又泡了一壶茶,四人又细品起来。
坐在亭楼上眺目望去,此时的曲江湖风恬浪静,水底天心,万顷茫然,浑然一色。岸边是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双双,枝上黄鹂两两。在远处,士女喧阗,游人如蚁,可谓是踏青士女纷纷至,赏玩游人队队来。
四人指点了一番,又坐回来说起正事。
“殿下,地方公推细则一事,真的要大行?”明国维问道。
“张义,是怎么回事?能给我们说说吗?”
“阁院合议,等汉王殿下与宝庆公主在守制期后完婚,并摄监国,然后天下公推登基为帝。只是殿下提出了公推细则,枢密院倒没什么。内阁和三省六部在议论纷纷。”
“细则主要是天下各地百姓,年满十八岁,前五年间纳田赋若干石、交税银若干两者,皆可参与公推。以县为起始,按公推人口多寡,从公推者中推选出县评议会评议员十五到三十人不等。每县评议会再推选三到五位州评议会评议员。每州再推选五到七位省评议会评议员。每省推选十位通议郎,入职通议院。”
“有资格参与公推者,为公民。县、州、省评议员叫县、州、省评议员。然后两监国再择各地德高望重者,任命为资政大夫,凡有赐爵者,皆为资政大夫。组成资政院。两院再合议公推。”
听完明国维的解释,李公亮和孙传嗣眼睛一亮,尤其是李公亮,忍不住嚷嚷道:“殿下,这是一招妙棋啊。如此公允的推举,前所未有啊。届时殿下登基,何等地名正言顺。民意所向,民心所归,前所未有啊。”
“而且这一招也暗合殿下的以利相驱之策。给予纳赋税者以公推权力和资格,可参与地方和中枢政务国事,何等荣耀之事。想必百姓们必定能踊跃纳赋税,而且久而久之,便可在百姓们心中养成纳赋税理所当然的念头。”孙传嗣在旁边补充道。
听两人一说,明国维像是想起什么来,转头对刘玄道:“汉王殿下,你曾言要做二十年监国,等天下人觉得满意,愿意公推殿下才肯登基。如此一来,这两院岂不是要行二十年,而且养成惯例后怕是以后也要照行。如此一来,这两院...”
李公亮却是眼睛一亮:“妙!妙啊!吏治历来很难厘清。官官相护,官场之人总有牵绊。设立了两院,资政院不说,县、州、省三级评议会和通议院,可分别钳制地方和中枢。这正符合殿下此前跟我们常说的制衡之说。”
“张义、重明、传嗣,你们已经快要得到我的真传了。”刘玄笑呵呵地说道,“天子之权威,少用才是最佳的。为君者,不在于多重的权柄,而在于能调和多少矛盾,笼络多少人。”
“借公推为由设立两院和地方评议会后,我会逐渐改制内阁和枢密院。枢密院不会大动。内阁会大动,届时以尚书省权限为主。中书省废除,分为资政院和通议院,主要职权为三项,审核颁布律法,审核内阁度支,监督内阁和枢密院。”
“门下省废除,分为大理寺和都察院。大理寺主要职权为解释律法,依照律法断案。设大理正卿七人,终身制,有最高断案权和释法权。各省废按察使司,皆设理法院,一院有理法判官五人,主持该省依律法断案。州县设典法院和裁判所,设州推官、县司直,各领所属依法断案,与地方无干。”
“都察院总司官吏、行政、军务等诸监察,上至资政院,下至乡公所,无所不可查,无职不可查。其有弹劾权,可弹劾免职,提请诉讼,论处罪责。只在省设监察厅,然后各县轮换派遣御史巡察。”
“尚书省变为内阁,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皆为阁老,再设一尚书仆射总理内阁。此六部分领诸司,如吏部分领文选司、通政司等,户部分领度支司、税务司、民政司等,礼部分领典客司、学政司等,目前暂定十六司,各司以侍郎领衔理事。司以下再设厅、局、科,分理中枢政务。”
“各省以承宣布政司为署理一省民政之官署,布政使为正职,左右宣政使为副手,分领各职事。布政司分设若干厅,厅为厅佥事。改普通州为郡,以观察使掌郡事,而知某县事为一一县署理民政之官署,分设若干局。废转运使、学政等职,其职权并入布政司。省兵马司、郡兵备司、县尉署依然保留,只是各职能有所调整。”
“各省省府,以及大州、要州、华州,如扬州、泉州、明州、金州等,保持州制,以知州事掌州事,高各郡半阶,隶属中枢,各省代管。分京师府、南京府、西京府三大府,以府尹掌府事,等同各省制。”
说了一大通,刘玄说得有些口渴,连喝了四杯茶水,才把喉咙干涩的感觉润除掉了。
三人面面相视,过了好一会,李公亮才徐徐说道:“这一番改制倒是与殿下在朝鲜定的新制曲异同工。只是这番大改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
“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以利相驱。信者有官当,不信者没官当。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而且行新学政后,读书人会更多,还怕缺了他们?”
“殿下,就是怕有些人读的书越多,会想得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无妨。这世上就算个个都读书,能够读得不惑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人就算识字读了书,依然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前用愚民之举,倒是方便省事,只是太浪费了。现在就算开了民智,还有更多的办法。而且就是因为百姓们识得字,读了书,反倒更方便向他们灌输一些东西了。”
李公亮三人听了后,都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语。
回到内园,薛宝钗还未歇息,见到刘玄回来,连忙迎了出来。
“今儿见到王爷气色,像是跟几位大人谈得挺好的。”薛宝钗在一旁坐着,看着鸳鸯在帮刘玄脱下外面的衫袍,端来了洗脸水,伺候着刘玄洗了一把脸,又捧着一盏银耳莲子羹在旁边候着。
“这就是我比杨师高明之处,十几年来,我能从刘家笼络的人里挑选培养了数十名人才,有文有武,都是能干实在之人。而且都是志向一致,利益相关。义利相合,才能放心地用。杨师心怀大志,却总是以为只要志向相符,就能结成一党,临到用人之际,这才发现束手束脚。”
薛宝钗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立不语的鸳鸯,转言道:“殿下,过几日就是中秋节,贾府老太太那边请母亲和我们几个姐妹们过去。只是这边老太太和太太也要在府上设宴,就合计了,我们十四那天先过去。十五那天再回府上来。”
刘玄听了,却微皱着眉头,斟酌了下说道:“娘子,这次贾府,你和外姑太太还是不要过去了。”
薛宝钗一时惊住了,鸳鸯也忍不住转过头。
“殿下,贾府出事了吗?”
“东府那边,闹得有些不像话,要整饬一番。西府好像也有人牵涉其中。这时过去,不大妥当,派人送份礼过去,找了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