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爷和薛太太似乎前些日去了苏州,为蟠哥儿娶亲做准备。”甄宝玉听完贾琏说了来意后,微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我们在瓜州就接到消息了,原本想着直接从京口入运河。但想着金陵这边还有一堆的老亲故友,总不能过门而不入。且我家的宝玉兄弟,难得出来一回,必须要到诸位亲友府上拜访。”
“多谢琏世兄和宝世兄牵挂,有心了。”甄宝玉连忙拱手感谢道,贾琏连忙回礼。完事后在心里感叹,这甄府的宝玉听上去比自己的宝兄弟还要痴迷顽劣,想不到历练一两年后,变得这般知礼达练了。自己宝兄弟跟他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上回薛府嫁女,我府上应当亲自去捧场。只是亲事远在京师举办,家父官职在身,脱离不得。在下又要备考秋闱,只能派人去礼,无法到场,真是罪过失礼了。”甄宝玉继续说道。
“这次薛府娶亲,又恰逢贵府送嫁二姐儿,喜上加喜上。家父已经接到了薛府和明府的请帖,届时将率在下一同去苏州赴宴。”
这时贾宝玉在一旁略带不满地说道,“薛姨父怎么想着在苏州办喜事呢?在金陵办多好,到时我们还可以在甄府多盘桓几日。”
甄宝玉看了一眼贾宝玉,就像看以前的自己,默然不做声。
贾琏笑着解释道:“薛老爷这是在帮着我们贾家。二姑娘出嫁,从京师送出阁,千里迢迢的,多不方便。而且这边全靠侯爷一人支撑着,总有疏忽遗漏之处,届时怕丢了贾府的颜面,扫了明家的情分。再说了,老爷他是有官职任事的人,在杭州肆意大办,恐怕会引发地方上不好的风评。”
“所以薛老爷干脆在苏州置办了一处宅子,作为夫家,从杭州迎娶宋家小娘子。又能作为二姑娘的娘家,侯爷,宝兄弟你和我,再加上几位姑娘们,都是娘家人,二姑娘出闺时就热闹多了,也体面多了。”
甄宝玉在一旁连连点头道:“琏二哥说得没错,薛老爷不愧是贵府上的至亲,处处为贵府和贵府二姑娘着想,要是我们府上也有这样的至亲,该多好。”
最后这句话,甄宝玉像是在开玩笑,却有几分唏嘘。贾琏听出来了,却没有接话。倒是听得这么一解释,心情转好的贾宝玉说道:“宝贤弟,到时我们一起去苏州好了。”
“我巴不得这样。我府上的姐姐妹妹们听说贵府上的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史候府上的史姑娘来了,都托我央求下,来府上坐一回,谈谈话也好。到时我们再一起结伴去苏州好了。”
“这是好事啊。应当这般。”贾宝玉满脸欣喜,满口答应了。他也想拜访下甄府的姐姐妹妹们,听说跟自家府上的姐妹们一样,都是仙葩里的人物。
贾琏心里却叫苦,自家的这位小祖宗啊,你可少惹事啊。幸好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托词也准备好了,于是一脸痛惜道:“真是可惜了。二姑娘的亲事日期不远了,还得去苏州做些准备,实在是耽误不得。宝贤弟,等亲事忙完,我们一起结伴从苏州回金陵,到时再到贵府盘桓些日子,我们兄弟几位好好叙叙情。”
他可是深知这次送三姑娘、四姑娘和史姑娘到苏州的真正使命。他看清楚了,老太太也看清楚了,而且宫里的德贵妃也悄悄捎来话,含蓄的话里其实是一个意思。
这回贾府能够复起,一大半的功劳靠得是刘玄。没有他帮忙,就没有今日的贾妃,就没有今日的毗陵候。有他这个亲戚,军将世家和文官士林都会照拂贾府一二,只要有好事带着你玩,不要再像以前游离在朝堂权力之外,那就是万幸。
所以老太太和贾妃都很清楚,刘四郎这条线必须栓紧了。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万一贾妃产下龙子,要是有刘四郎带动他背后的人脉全力支持,也是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的。
怎么拉紧关系?银子人家刘四郎不缺,进官加爵,贾府又使不上劲,那就只有在美色上下功夫了。听说刘四郎修了一座守拙园、一处沧浪亭,用来金屋藏好几位娇,大家都以为把住了刘四郎的嗜好。可暗地里送美女的络绎不绝,却全被刘四郎严词拒绝了。这又让人摸不到头脑。
贾府却是知道刘四郎的真正秉性,府里的几位姑娘跟他又相熟,这么好的优势不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才有而今这么一出。贾琏也知道,万不敢让几位姑娘在甄府里盘桓。江南都知道甄宝玉的名声,要是跟自家府上的几位妹妹沾了边,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而且贾琏想得更深,妹妹们不敢送来拜访,他连贾宝玉都不敢单独放进甄府里去。这两三年,贾府在逐渐复起,甄家却是日渐败落。听说甄老爷想法子都快要想魔怔了。真把贾宝玉放在甄家住几天,甄老爷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在这位毗陵侯的嫡子身上。依着宝兄弟的性子,见了漂亮的姐姐妹妹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是这么一厮混,传出什么闲话来,这就跟黄泥巴掉进裤裆,如何说得清?
贾府是在复起,可要是搭上甄府这个累赘,只怕以后就难说了。明眼人都清楚,圣上跟他的那伙臣子都等着拿甄家开刀,而卢文韬那伙旧臣一系,跟甄家也没有太深的关系,到时候也不见得愿意出力保一把。贾府好容易复起了,可不能又被拽了下去。
这年头,再亲的老亲也没用,先顾着自己再说吧。
可贾宝玉却说出了一句:“琏二哥先送二姐姐去苏州,我跟三姐姐,四妹妹和史姑娘在甄府上住下,到时跟甄老爷和宝贤弟一起去苏州。”
贾琏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当初就应该留他在船上,我自个来甄府拜访,面子上过过礼就好了。这得多缺脑子的人才说出这样的话。没有长辈带着,就在人家府上住下,甄府怕是愿意,可自家府上的老太太知道了,非得打屎自己不可。
贾琏脑子在飞速地想着推辞,倒是甄宝玉还是懂些世故,听出不妥,又看到贾琏的脸色,知道贾府万分不愿意,不愿自讨了没趣,便主动说道:“这样倒不必了。我们两家是老亲,不必虚礼了,且贵府二姑娘亲事迫在眉睫,贵府几位姑娘怕是还要去帮忙,不急在这一时,等你们回来再说。”
甄宝玉继续说道:“我们甄府出自苏州,那边颇有些产业,而且祖屋园子整治得不错,在苏州也是有名。待会我请老爷派个管事跟过去,两位世兄闲暇时可以去那里逛逛。”
“那真是多谢了甄贤弟了。”贾琏看了一眼还面有不甘的贾宝玉,连忙应了下来,把这事钉牢了,可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说了几句,只见甄府一位管事满脸仓惶,在门口说老爷请大爷过去。
见人家府上有事,贾琏连忙拉了贾宝玉告辞了,约好在苏州见面,然后匆匆离去。刚走到巷子口,只见一队队官兵冲了过来,不一会就将甄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琏脸色大变,叫心腹先去打探,探听仔细了再坐快船追上来报信。自拉着贾宝玉回到船上,只叫船家赶紧开船,离开这是非之地。
“琏二哥,看样子这甄府像是出了事,我们不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帮一手,毕竟都是老亲。”
“我的宝兄弟,你能帮上什么忙?他甄府是什么人家?不是天大的罪过,有司敢发兵来围了甄府?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真有什么事,我们去苏州跟老爷和刘四郎商议,总比我们在这跟没头苍蝇一般要强吧。”
贾宝玉一听是这个理,也不再闹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