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闻后,吓得不行,王夫人也是又气又急。先是连忙请太医,可太医能医顽疾,可治不好这心病。接着又请清虚观的张真人,在三清面前祈了福,在三皇跟前打了蘸,又请天师天官们做了法,稍微好些。可看到端出来给做法道士们的谢银后,贾宝玉又发癔症。
见不得银子!不几天,满京师都在传,贾府宝二爷得了极风雅的病,闻不得铜臭银腥味。不少士子儒生纷纷赞叹,不愧是钟鸣鼎食人家,小小年纪就有了前魏晋文人那清雅玄妙的风骨。
而极乐寺、法华寺等京师名寺庙,听得道观没能给宝二爷除了病根,马上跳将出来。说宝二爷乃佛子转世,已经被红尘膻腥蒙蔽了灵窍心,需要听听佛经,再在佛祖前布施一二,求得佛祖菩萨早日降下佛光,除去宝二爷心中的尘弊。
贾母和王夫人深信不疑,布施不要钱地往外撒,可把两座寺庙乐坏了,连忙各挑选出十位佛理精深、长相又端正的和尚,进驻荣国府,开起道场,为宝二爷祈福。
你别说,宝二爷听得几日佛经,闻得几日檀香,居然好转了。这可把贾母和王夫人高兴地,又舍下了一大笔布施。可这时又爆出一桩丑闻。
一个叫五姑娘的看园子丫鬟居然跟一个叫慧宁的和尚对上眼,眉来眼去确认过眼神后,两人悄悄在园子后山里私会。成了几次后,两人食髓知味,越发地猖狂,终于被巡园的婆子们给抓到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闻后,知道自己心急办错了事,不该把和尚们引到府里来。连忙跟两寺商议,按下这件事。五姑娘和慧宁和尚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和尚做道场的地方移到贾府家庙铁槛寺,宝二爷也被人抬到那里去,继续闻檀香,听佛经。
但是这件丑事还是被有心人给揭了出来,推波助澜,在京师府邸后院、茶铺酒楼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女主角被换成贾府某位姐儿,男主角从一个变成了三四个,私会变成无遮大会。风言风语传回贾府,可把老太太和王夫人气得半死。一个气得是家里还有这么多姐儿姑娘没有出嫁,这名声传出去,还有哪户人家肯娶?另一个气得是元春姐儿正是要封贵妃的要紧当口,这传出贾府家风不严,后院有淫秽之事,对元春可是极大的打击。
紫禁城永和宫里,德妃娘子贾元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她二十三四岁,雍容端庄,穿着一身粉色衫裙,遮不住她的丰肌秀骨。
焦急地等了两刻多钟,贾元春终于等回来了心腹宫女采薇。
“采薇,你打探得如何?”
“回娘娘的话,我细细问过,宫外那些风言风语,已经被内司苑局和皇城司探知到了,说是呈到御前去了。听说连内北苑那边都知道了。”
贾元春顿时花容失色,眼睛一红,泪水快要滴落下来了。她在宫里熬了五六年,终于熬到了这个地步,眼看要封贵妃,成为宫里顶尖的贵人,谁知道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这简直就是对她迎头一棒。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责怪祖母和母亲的糊涂了,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化解这个危机。要是一个不慎,不仅她自己危险,还会连累父母亲和娘家。
“娘娘,陈公公说,这事怕是只能找忠顺王爷帮忙了。他说忠顺王在京师里权势熏天,只要发下一句话去,京兆府肯定会派人严查这些谣言,民间自不敢再传了。而文武官员们看到忠顺王发了话,也不敢再乱嚼舌头了。”
贾元春觉得有些道理,可坐下来冷静一想,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是宫里后妃,最忌讳的就是干政和私通外臣。忠顺王虽然是皇上弟弟,可也是外臣,而且圣上不大喜欢他。自己要是求到他那里,一是可能被忠顺王总。把柄,后面来要挟自己;二是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自己一个私通外臣的罪名就逃不了。
现在正是风尖浪头时候,要是还沾惹了这个罪名,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
“这话是尚衣监老陈跟你说的?”贾元春轻声问道。
“是的,是尚衣监掌印陈公公说的。”采薇不明就里地说道。
贾元春银牙几乎咬碎了,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和娘家前前后后给了他三四千两银子,见他对自己恭恭敬敬,又帮着办了几件事,以为他真得被收买下来了。想不到却是条毒蛇,危急之时不仅不帮忙,还在背后想咬自己一口。
坐在那里,贾元春心里凄苦。原本娘家人应该是臂助的,比如周妃、陈妃、田妃,她们的父兄在外面笼络人心,又知道如何孝敬内相们,宫内宫外一团和气,对她们的口碑也是众人推崇。
可是自己这里,父亲迂腐呆直,弟弟又是那个样子。堂兄琏哥儿这两年帮着跑跑关系,可他只是一介白身,就算是舔着脸送银子去,人家也不见得能看得起。母亲呢,只是小聪明,以为银子可通神,宛然被宫里某些人当成了散财女菩萨,外加冤大头。
“娘娘,”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了,“吴大监来了。”
“谁?”贾元春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内侍省副都监吴公公。”
“快,快随我去宫门迎接。”
“奴才吴宝象给德妃娘子请安了。”
“吴大监客气了,大监此来,不知有何事?”贾元春心里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要看着吴宝象现在慈眉善目,和声和气的。他对宫里谁都是善眉善目的,就是奉旨去给人赐白绫,也是这般和声和气。
“今儿皇爷批阅两浙藩台李大人和督办剿贼钦差刘大人的联名折子,具保两浙学政贾大人,不避流贼,不惧兵凶,亲临各州县,检查学校,讲课授经,督促学业,教化地方。皇爷看了后龙颜大悦,当即批复了擢升贾大人兼领两浙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还叫奴才给德妃娘子送来关东进贡的冻葡萄酒四瓶、海参干六盒。”
“臣妾谢圣上恩典。”贾元春又惊又喜,连忙躬身行礼,拜谢圣恩。
“德妃娘子,这事儿奴才办妥了,皇爷还等着奴才伺候,不敢耽搁,给德妃娘子告罪,下回奴才再过来请安。”
“吴大监客气了。”贾元春连忙使眼色,叫采薇端上来了一盘银锞子,二十两一锭,足足六个,“吴大监辛苦了,这点银子难入大监眼界,还请拿去喝个茶,打赏给下人。”
“德妃小娘子真是客气了。”吴宝象还是那和声和气的样子,他拿起了其中一锭,笑着说道:“银子,真是个好东西。可它就是个死物,要是加上交情,这死的也就变成活的了。”
贾元春听完后心头一动,连声道:“吴大监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随口一句也是真知灼见。”
“那奴才就告退了。”
“吴大监慢走。”
送走吴宝象,贾元春一直在宫里坐着,心里暗暗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