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自有识货的尉官大叫道,“结阵守!”
前面的长盾手立即立盾,抵在盾后面。后面队形的长盾手也迅速上前,并排立盾,结成密密麻麻一排盾墙,只是中间空出了十个缺口,后面的军士们分列躲在盾墙后面,让出十条通道来。
看到情形不对,倭兵火枪首领按捺不住,大喊道:“发射!”五十多支火铳几乎同时开火。只是近三十丈的距离,对于这些火绳枪而言,几乎等于是胡乱漫射。至少一半的铅丸不知飞去了何方,另一半铅丸正撞到了团练军盾墙上,啪啪乱响了一阵,还是没有打穿这厚木加前后包铜皮的大盾。
倭兵首领见到这情形,暗叫声可惜,要是放进二十丈以内再开火,就不是这般完全无功的情形了。自己的火铳队长,还是有些着急了。不过并无大碍,对面的秦军总要冲上来,火铳手正在忙碌着装填弹药,到时再来上两轮,就知道对面的这国朝正军是不是样子货。可随即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只见上百军士推着十辆炮车徐徐地十条通道里现出,迅速地顶在了最前面。何芝贵一看就笑了,这不正是刘四郎从他水师里化缘去的十门十斤长炮了吗?
两浙水师装备最多的是十二斤和二十二斤短炮,这种十斤长炮配得比较少,都是战船上艏楼和艉楼的前后炮。这十门在仓库里压了些年,于是便给送给平贼军。想不到他叫人做了炮车,如同神机营里的行走火炮一般。
何芝贵笑了,那些海贼们却是腿软了。这玩意他们在跟两浙水师对战时常遇到,一炮过来,天崩地裂,就是个铁人也给你打化了。而且现在这么近的对着这些火炮,面对着那些黑黝黝的炮口,那些平日里被对手衬托得悍勇无比的倭兵也发怵,这玩意打过来,可不问你的国籍。
没等海贼们有什么反应,团练军火炮手毫不迟疑地给引药池倒上火药,然后点燃了。早就上好弹药的火炮一团黑烟白雾喷出,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天地之间,沿着那蛛网一般的裂缝向四处扩散开。
这十门十斤长炮装的是霰弹,上百粒枣子大小的铅弹包裹在一起,被火药爆燃的气流推出了炮膛,在空中飞了两三丈,外面薄薄一层的裹布先是被火气烧去了一半,这会又终于承受不住包裹里的上百铅弹各自散去的势头,完全破裂开了。上百粒铅丸没了约束,如同天女散花般向海贼呼啸而来。
写得如是这般美,打在身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十门火炮,上千铅丸,在两百余丈宽的战线上对着密密麻麻的倭兵横扫过去,声势远胜刚才那五六十支火铳,威力也胜过数倍。
这铅弹打在海贼头上,整个脑袋如同熟透了的西瓜,砰的就裂开了,红的、白的、黄的、黑色,四处散了去。打在海贼手脚上,那四肢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扯断开了,和着肉沫骨屑瞬间就飞了出去。打在海贼躯干上,就跟一块石头砸进了烂泥坑,先是一个大洞,然后什么稀的稠的、滑的黏的,全给你飞溅出去。
只是一轮,海贼就倒下了两三百倭兵,数十人当场没了气息,其余在地上翻滚哀嚎,那五六十火铳兵首当其冲,全军覆没。其余的海贼瑟瑟地看着他们的“精神支柱”,发现这些平日里凶残似鬼的倭兵,其实跟他们一样,都脆弱不堪,并不是刀枪不入。
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对峙中,在浓浓的硝烟味中,海贼们不知所措,团练军却是在等待着。那些火炮手忙碌着几十息就清理了炮膛,装填了弹药,然后随着一声高呼,居然随着整个军阵缓缓地向前推进。
海贼们顿时炸了刺了,太tdm欺负人了,三十丈远还不够你得瑟逞威风的,你这是要把火炮抵在我们胸口上再开火啊?战场上,海贼们的注意力全被那十门火炮给吸引过去了,其余的三千团练军几乎视而不见。不是他们掉以轻心,而是那十门火炮太tdm的吓人了。
这个时候,毫无组织的海贼缺点暴露无疑。打顺风仗时,只管往前冲,杀人抢东西就好。遇到挫折,尤其是这种从未遇到的情况,海贼贼众抓了瞎,贼首们更是一筹莫展,一个个都往上看,希望能有句话能做指引。可上面的贼首也在往上看,一层往上看一层,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且谁也不敢带头往前冲。乱哄哄地挤做了一团,等到大家的目光层层传递到后面的几个大贼首那里,团练军都逼了上来。
团练军迅速推进到才十丈的距离才停下,然后海贼们眼睁睁地看着火炮手将火药倒进引药池里,然后举着点火器的炮长走了上来。不知谁发了一声,最前面数百位倭兵转身就想走,却被后面的同伴给顶住了。你们在前面挡住炮子多好,你这一跑岂不是把我们都露出来了?
海贼倭兵乱成一团,没有丝毫影响到团练军。几个月日夜重复苦练,让所有的动作都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往下做。
点火器往引药池一凑,火炮被点燃,霰弹又呼啸而出,飞向十丈之外的海贼倭兵。距离如此之近,威力更猛。倒在地上的倭兵足有三四百人,且状况更惨,当面的几乎成了肉泥,其余的碎头断身的难以计数,还能在地上哀嚎的不到百人。整个海贼军阵像是被啃了一大口,正中处缺了一大块。
牛角号又响起了,团练军各部以队为单位,缓缓向前逼近,对面的倭兵早就乱做一团。火炮削去五六百,损失近半。余下的一部调头往回跑,几十场烂仗下来能活到现在的,不容易,什么都看得明白。还有三四百倭兵,挥舞着倭刀,咬着牙发狂一般冲过来。在东南两浙“纵横无敌”了两三年,倒让他们看不大明白了,又或者刚才的惨状反倒让他们凶性大发,不等不顾上面的命令,先要把对面的敌手砍翻再说。
这些倭兵怪叫一声,举着倭刀,跳将过去,兜头就是一刀。按照以前的惯例,对面的军士要不就被吓得胆怯,回身跑了;要不就是软手软脚,失了章法,难抵这从上而下的当头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