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一行秀州海盐县,接到杭州快马急报,说京师来了中使宣旨,其中牵涉到刘玄,让他火速回杭州。
刘玄知道是他的奏章起了效果,只是这么快就来了中使,让他有点想不到,看来圣上其实心里也着急。
刘玄一行匆匆赶到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合省文武和中使都在等着他。有两浙布政司右参议以下,直属的督庶务、督册、督邮,下属的经历司都事、主事,照磨所都事、主事,理务所都事、主事等。有两浙按察司副使以下,佥事以及经历司、照磨所、理务所、典狱司都事主事。有两浙兵马司同知以下,佥事以及经历司、镇抚所、关防所、武备司都事主事。转运使司副使以下,直属的督粮、督册、佥事,以及下属的经历司、照磨所、理务所都事主事,司库使、司仓使、安民局使等。
加上杭州知州、同知、通判,分守杭州兵备使、副使,而钱塘、仁和两县知县和县尉附尾在最后。毕竟在他们地面上,总得来凑个数,露个脸。
林林总总,居然有上百号人,可谓是两浙三吴精华皆聚于此。
而李秀其、杨凤栖、王重信、丁居胜脸色复杂地看着他,尤其是王重信,心里都悔透了。原本以为刘玄破获永嘉毒妻案只是碰巧而已,为了牵绊他,故意推了十五件奇案过去。结果人家本尊没出手,副手巡判官半个月就断了十三件,有证据有口供,确凿无误。
还想着最后两件怎么也破不了,结果人家亲自出马,全给你破了。
赵家新郎投河案细细琢磨,似乎有蹊跷,可人证物证皆在,还有凶犯口供,就连最离奇的新郎尸身也给找出来,严丝合缝,你半点岔子都找不出来。孕妇毒夫案,王重信心里都要赞叹一句,要不是刘玄破了案,估计真是神仙也得晕。加上一路巡察过来破的那些不是奇案的案子,现在两浙各州县流传着青天大老爷,沿海道巡察御史刘大人断案如神的故事。
久在地方为官的王重信知道,地方亲民官吏,风评很难搞好,就算你修路筑桥,扶贫养孤,也还是有人会说你不好。
万民伞?别闹了!王重信可是知道的,这玩意钱塘县东条子巷就有卖的,二十两纹银一把,童叟无欺。赠伞哭送的乡老一两银子一位,其余的五百文到五钱银子不等。脱靴的老者必须要加钱,五两银子起步。都是几辈子干这个的,家传手艺,保证让你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王重信有时都在想,自己离任时要不要来个“满城哭送”,吹是能吹一波,就是花钱太狠了。
但王重信知道,能被地方称之为青天大老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玩意做不得假,百姓们心里自有秆称。尤其这刘玄断得都是被人叹为神鬼难明的奇案,这更加涨声望。在温州、越州和杭州,刘玄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声望,不比各州城隍庙那个泥塑的城隍差多少。
不管王重信心里如何好,香案已经摆好了,宣旨的中使内官扯着嗓子开始宣旨。
这是一份三省并五军府同奉圣旨的制令,把提督两浙兵马指挥使一顿训斥,说他玩忽职守,懈怠敷衍,尤以备倭平贼不力,使得倭寇海贼累累袭扰,为祸地方,实负皇恩和朝廷重托!严辞一番后给了一个降职留用的处分,叫其好生用心,戴罪立功,否则重责不饶。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措辞如此严厉的旨意,真的比较少见,看来圣上对这位两浙提督大人真是非常不满。再想到这一位的后台,大家心里似乎有些数了。
大家伙都知道,立朝一甲子,许多规矩都废弛了。到地方的一般宣旨,来个小黄门,或者中书省、枢密院的郎官就行了。但是重要的旨意,就必须仪仗齐备。内侍省加中书省,涉及兵备,中军都督府也要下来人。像今天这样,内侍省来的是上书房的秉笔内官,三省来的是中书省知承旨,军机来的是枢密院承旨,规格算是高的,说明这旨意非常重要,肯定是中旨直下,内阁军机合议,然后三省并五军府以“平章军国事同奉圣旨”名义下的。
想到这里,大家又忍不住眼睛纷纷飘向前排的丁居胜。这位皇太后的侄女婿,脸色铁青。自从太上皇皇太后移宫后,他的行情就不被看好。现在又被如此严旨训斥一顿,还吃了一个降级留用,以后前途堪忧啊。官场都是捧高踩低,只怕这丁居胜在两浙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继续宣读的旨意里,加统制两浙水师都指挥使何芝贵为总办两浙备倭平贼大使,加两浙沿海道巡察御史刘玄为会办两浙备倭平贼副使。严令各地兵备使整饬兵甲,恪守职责,警戒保境。
再遣两浙水师都指挥使司麾下,正七品奋武尉徐天德为提调两浙备贼团练使,从七品宣武尉符友德为团练副使,常豫春和封国胜为兵马都监。着从两浙陆师备军抽调一部,就地招募一部,编为三营团练军,以为备倭平贼先锋。着两浙转运使司协粮,两浙市舶使司协饷,两浙各武备库悉数解兵甲军械。
听到这里,大家此前的心思更盛了,这是明摆着不信任两浙兵马司和陆师。或者说是圣上不打算指望他们了,只是叫他们各自整饬兵甲,守地保境。另外组建了一支团练军来做备倭平贼的先锋机动。这可是立朝六十年前所未有的事情,团练军,在前周末年,民乱四起时倒是常见,几乎每州都有。可国朝定鼎以来,在腹里内地却是从来没有过。
大家齐刷刷地将丁居胜的评价又降低几分。估计宫里和三省五军府要不是“戒急用忍”,这回就将这厮夺职递京,交部院议处了。只怕等到方方面面都部署妥当,这位丁大人还是少不了要去左军都督府镇抚司走一遭了。
宣旨完毕,起身的两浙文武心里的暗自琢磨却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