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四郎,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无非西洋人能来我国朝,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他们那里?那些蛮夷之地,有商人去就好了,还需遣兵征伐吗?”这时的刘震却似乎明白了刘玄话里的意思。
“大哥,南安州还是吕宋岛时,谁知里面有如此大铜矿?现在我国朝亿万铜钱之用料,十之八九来自吕宋岛两个大铜矿。大哥,你说现在我国朝这会能失了这南安州吗?”
“万万不能!”刘震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心领神会地说道,“四郎,你的意思是把西洋人在东边的银矿给吞了?”
此时的大秦官兵上下还残留着前周的“蛮横”:“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打赢你就是我的了。”
“虽然我国朝商人可以用丝绸等物换回一船船的白银,可总是要拿东西去换,要是直接归到我们自己口袋里,比什么都强。”
“是啊,这银子铜钱,谁还嫌多?”刘震笑呵呵地附和道,“原来四郎打的是这个主意。西洋佛郎机人从东边运银子来用的是海船,我们要想夺了那银山,总得也要坐海船去。葱岭雪山,以步军骑射为上,四郎打小就娴熟,自然去的。远海重洋,以船战为主,所以四郎才要借着这机会好好历练一回?”
“是的大哥。我们刘家祖传的习武要诀,生死场上历练一回,胜过十年苦练。否则的话,大哥你也不会十四岁就披甲,我不会十二岁就陷阵。”
“理是这么个理,可干系太大,哥哥我这肩膀小,担不起这个责任。公,你是钦差,一旦有失,我这是失职;私,你是我四弟,要是出了差池,我没法给老太太和父母亲交待。”
“我就知道大哥难以说通。我先以礼相待,陈理服人。既然不通,那我就只能公事公办,明日就用关防发份滚单,征发贵军的‘靖海顺风号’为本官的南下座船。”
刘震一听,不由长叹一声:“四郎啊,你都这么大的人,都中了状元定了亲,还这般任性固执?”
“”“大哥,你是深知我的性子,这一趟我是非要掺和不可了。”刘玄满脸诚恳地说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南下是去备倭乱的。备倭乱除了岸上打仗,海战却是怎么也避不过。如果我不在去浙东之前借机好好历练一番,军机瞬息变化,说不得到了浙东就要水战。到时候稀里糊涂的,只怕比此番还要凶险。”
“老四,你说得这些理我都懂。可这不比陆上死战,打不赢你自管跑了去,凭借你的骑射本事,少有能陷入绝境的。可现在这是海战,万一不慎,你往哪里跑?游回岸上来?”刘震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
“这趟差事,海战凶险是其一,更凶险的有海贼的内应。按照重明和你的判定,这贼子品阶还不低,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同伙。万一出了差错,陷入重围,这大海茫茫的,我就是有千船万舟,想救你也是不及的啊。”
“大哥,这些我都考虑过。旁人顾虑这些还情有可原,可我们久在军镇,知道这世上绝无万无一失的仗等着我们去打。披甲上阵那一刻开始,就是在赌命了。战事有五六分胜算已经是万幸,三四分胜算就值得去搏一搏。大哥苦心策划了这么久,前前后后都谋算过,胜算少说也有六七分了,我怎么就不敢博了!”
刘震不由语气一滞。
看到大哥动摇了,刘玄连忙加把油道:“这趟差事,只有一艘船,可能要遭海贼五六倍人手围攻,必须聚集精锐方能顶到伏军齐发的时候,否则就要功亏一篑。可是贼子又有内应,要是大哥将军中所有好手都聚集在这一艘船上,贼子必定会生疑。我们是生面孔,又能说辽东口音。且这次来金州见你更没有声张,装作是辽东藩台押解的官吏差役,绝不会有破绽。我、重明、传嗣,天德、豫春、友德、国胜,还有韩振,各个都是一把好手。有我们加入,岂不又多了胜算。”
刘震坐在那里默然了许久,最后悻悻地说道:“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每回你执意要做什么事,都拦不住你,都被你说服了。”
第四日,金州靖海军水寨里停着一艘与闸船不一样的船只,随着海浪在轻轻地起伏着。它旁边的码头上,围了数百军士,披甲持刃,戒备森严。为首的正是刘震,他对着三人说道:“汪船首,老姚,老董,那十二口箱子你们可是都清点过?”
三人齐声应道:“回大人,清点过了。”
“上面的辽东藩台和兵马司的封条,还有我们靖海军指挥司的封条都验堪无误吧。”
“回大人,验堪无误,毫无破损。”
“那就好,你们三人在这文书上签字画押吧。”
待到签字画押完毕,刘震又开口道:“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辽东藩台经历李望贵李大人,这位是司库主簿林归令林大人,这位是司库承务孔序孔大人,其余这几位是库丁。”
然后又介绍这边道:“这位是靖海顺风号的船首汪喜鹊,这位是这次护送的领队,都武侯姚国盛,这位是副领队武侯董辉山。
打头那个叫李望贵的男子非常年轻,上前拱着手,操着一口浓浓的辽阳口音说道:“汪船首,姚大人,董大人,劳烦诸位了,一路上还要多多照应。”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库丁道:“快些,快些把箱子都搬弄上去,都要开船了。”
然后又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常听人说,这金陵江南跟天堂一般,听说有这么一趟差事,我就厚着脸皮,求伯父给粮台老大人打了声招呼,发我应差,可算是能去江南走一遭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位绝对是官宦子弟,要不然年纪轻轻就成了经历,辽东藩台押解的领队。这一回绝对是假公济私,趁着办差的机会去流历一番江南天堂。而且看这么多箱子,只怕还有不少“夹带”。
“敢问李大人的伯父是?”姚国盛笑着问道。
“辽东行省布政司左参议。”李望贵得意洋洋地说道。
几人对视一眼,果然猜中了。左参议权势仅次布政使,管司库的转运使自然要买他的面子。
董辉山微着眉头问道:“押解差事不是已经由辽东藩台转给我们靖海军了吗?”
“呵呵,那只是押解的护送差事,由辽东兵马司转到了贵军,这押解正差需得我们将银子交到南直隶藩台司库手上,才算是完结了。”李望贵语气不善道。
“都是为了差事,都是为了差事。后面还要一个勺子里喝水半个多月呢,大家多担待,多担待。”姚国盛笑着打着圆场。
李望贵也没有再作声了。
忙了一阵,大家都上了船,听得汪船首号令下,水手们解开锚绳,半开帆,慢慢地向外港驶去。
刘震站在码头上,一直看到“靖海顺风号”消失在海面上,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