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末年,皇长子鲁王与皇次子太子明争暗斗,太子羽翼丰满,联合两位养母孙皇后与许贵妃,隐隐有压制皇帝的态势。当时皇帝一度沉疴难起,而太子方明里暗里,多方阻挠其寻药就医,父子两人之间,就此种下了心结。太子唯恐皇帝身体大安重新夺权之后,将皇位传递给鲁王,便先下手为强,构陷诬赖,强称鲁王谋反。所幸皇帝明察秋毫,对太子的阴谋心知肚明,奈何太子羽翼丰满,皇帝也不便直撄锋锐,唯有暗渡陈仓,将心腹兵马两万人交给鲁王,让其扬帆出海,另寻一番天地。鲁王一支遂漂洋过海,在天赐之地新大陆安定了下来,各方豪杰慕鲁王英名,纷纷跨海来投,华夏子民繁衍至今,是为鲁国。
“这是鲁国那边的版本。”含光告诉于思平,“我从地摊上卖的小册子里看到的。”
“禁.书吗?”于思平问。
“反正肯定是不能公开出版贩售的了。”含光歇了一口气,“现在来给你讲秦国的版本。”
昭明末年,逆贼鲁王包藏祸心,数次谋反夺嫡,均为太子、皇帝明察秋毫,将阴谋挫败于襁褓之中,因顾及兄弟之情,太子并不忍惩戒兄弟的恶行。鲁王却是自绝于天地,在皇帝弥留之际起兵造反。如此倒行逆施,当然不能见容于万民,后见事不成,遂诈死脱身,带领余孽远走高飞到海外安身。纠结了流放于海外的诸方逆贼罪犯,在海对岸的新大陆侵占了原住民的一方天地,后立国自称‘后秦’,此番大逆之举,不为国朝所容,后鲁逆自知有罪,临终前留下密旨,数代后,终将国名改为鲁国,承认其为秦国的藩属之国。
“反正历史的真相就藏在这两个版本里。”含光对于思平道,“你自己感受一下吧。”
于思平唇边飘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他呵呵笑道,“有趣、有趣,只不知道什么又叫做君主立宪制呢?”
“哦,那就要从两位宰相说起了。”含光也有点兴奋:虽然不想和于思平透露,但她在谈论的可都是她的亲戚啊。“第一位是承平年间的改革先锋杨海东,他提倡地丁合一,鼓励工商业发展,开放口岸开征商税,又鼓励发明了蒸汽机、织布机,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当中,还鼓励银行业蓬勃发展……在他就任首相期间,秦国国力得到了很大提高,百姓安居乐业,史称承平中兴。”
“杨海东之后,继任的乃是铁血宰相权宝印,他三十岁就任首辅,把持大权长达五十年,在位废立了七个皇帝,只手操纵秦国政局,一手促成了君主立宪制的成立。”含光要往下讲,“不过,在他去世后……”
“等等。”于思平打断了含光,双目闪闪,“你能不能仔细讲讲这里面的故事?”
含光也是能理解于思平的好奇心,不过她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这都是从历史书里看来的,本朝好像不禁谈政治,但不太鼓励讨论国史,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和书店里都没有相关的书籍,这些都是我背下来的。”
于思平愣了一会,才示意含光往下讲,含光便给他继续背诵课文,“君主立宪制的核心内容有三点,第一,否认君权神授,第二,确认虚君实相的指导思想,规定天子只承担礼仪任务,不干涉内阁主政,第三,肯定了内阁首相为国家政治元首,天子为国家象征元首。”
“这是完全架空了啊。”于思平轻声说,“五十年死了七个皇帝,每个皇帝只在位七年多一点?”
“嗯,而且登基的时候年纪都不超过六岁。”含光也笑了,“后来实行君主立宪制,估计也是因为老杀皇帝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笑而不语:都是那个阶级的人,有些事不必说破。当然做得如此明显,就算是正常人也能发觉不对的。
“不过,权宝印在位期间,国家也有一定的动荡,一个是国内的保皇势力并不安分,经常有小规模的勤王战争,还有一个就是鲁国开始入侵秦国,打着‘清君侧,诛权相’的名义要夺取皇位继承权,还有就是在海外殖民地的划分上和欧洲诸国时有摩擦。在权宝印去位以后,秦国发生动乱,政体在君主立宪制和君主独..裁制之间反复变动,如此乱象持续了大约三十多年,期间在国内外各地都有规模不一的战争。”含光介绍道,“最终国内各派达成统一,实现君主立宪制……这一段说得不是很清楚,估计当时的战乱持续了一段时间,都是在海外和各国争夺殖民地。还有边境上的一些摩擦。之后就是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了,各国互相打来打去,战战和和的没有稍停过,最近一次就是日本战争。”
“我听人谈起过一次。”于思平难得地流露了一点情绪,撇嘴道,“如此蕞尔小国,也敢和国朝叫板,看来如今是国势暗弱……”
“不是哦。”含光纠正他道,“之所以叫日本战争,只是因为在日本打而已。争夺的是日本的两个国际性大港口大阪、东京,直接参与争夺的有我们秦国、俄国,间接参加战争的还有鲁国、英国和法国、加拿大,主战场在日本而已。”
她觉得于思平的话很荒谬,遂鄙视道,“你怎么会以为那样一个小国有资格和秦国对抗。智商在哪里?”
于思平低头受教,“在下无知妄言,不知这一战是怎么结束呢?听起来,鲁国和秦国如今决定携手,似乎和这一战也有关系。”
“确实是有一定关系,最近的节目一直在议论这个。”也因此,含光也算是半个专家了。“由于日本政府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反复摇摆,为了炫耀武力,俄罗斯在长崎引爆了一枚原子弹,毁灭了一整个城市。日本政府受此威吓,宣布倒向俄罗斯,但这侵犯了我国和鲁国的共同利益,我国抢先一步,在北海道进行原子弹试验,成功核爆……不过,仅仅是十天以后,鲁国也宣布核试验成功。三方互相威慑,战争反而无法继续……”
“为什么无法继续?”于思平有点无法理解。
“这该怎么说呢,原子弹这东西……”含光抓了抓耳朵,尽量用最简明扼要的说法给于思平介绍了原子弹,“和冷兵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所以一旦提出核捆绑策略的话,有核大国之间根本就打不起来,最终只好坐下来谈,签订了《日本和约》。协定日本作为永久中立国之类的,哎呀,反正就等于是三方瓜分了日本……出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估计是要战略制衡吧,之后俄罗斯向英国、法国转让了核技术。受此刺激,我国和鲁国签订联盟条约,现在全球氛围大概就是这样,虽然还挺紧张的,但大规模战争是打不起来了,除非想要全球毁灭,不然和平应该会持续一阵子。这几年我们国家都处在战后恢复期,配给制刚刚结束没有多久,好像要和鲁国一起多层次合作,互相促进经济恢复发展什么的。——这些基本都是我从新闻上背下来的。”
于思平很容忍地看了含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闭着眼沉吟了一会,像是在吸收含光的说话,半晌,才点头叹道,“不过两百年,期间剧变,何止是翻天覆地?”
旋又问道,“未知现在宜春票号……”
“哦,你是说我们那时候的宜春票号啊?”含光挠头道,“好像是不在了吧,我也不知道,两百多年的变迁,有些东西消失不见也挺正常的。”
于思平点头不语,过了一会,又问道,“那朝鲜现在立场如何?”
“还不就是秦国和俄罗斯的小弟咯?”含光不以为然地道,“东北亚这两个小国,当然只能在两个大国之间找平衡。朝鲜比较听话,一直不敢和鲁国眉来眼去,所以也没受多少罪。你是没看到那些报道,日本爆过原子弹的三个城市基本全毁了,当地土著居民好凄惨!”
“不听话的狗,当然只有被杀的份。”于思平嗤之以鼻,好似全然不为人命心动。“东南亚的那些国家如何呢,吕宋的殖民地怎么样?”
含光的眉毛不禁皱起来了: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昭明年间,好像大部分秦国人连吕宋在哪都不知道吧。
“东南亚大致上是欧洲和秦国的天下,顺便一说,现在没有殖民地的说法了,不过大部分新国家在经济上还是依附于原来的宗主国,所以势力范围也可以按殖民地时期进行划分,我们占了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是英国、法国占地组合成的新国家,还有越南也是法国的……”含光给于思平尽力细数了一番,“鲁国的地主要在南北美洲,非洲那边更乱了,各国势力都有。不过那边因为远,所以比较独立,各自立国以后还是努力在摆脱宗主国的控制的。亚洲这边基本就是秦国和欧洲各国在争吧,秦国人在东南亚有不少种植园和工厂,上次我在电视上还看到说什么劳资纠纷呢。”
“有意思。”于思平低吟了一声,“看来,这时代机会很多。”
“嗯,以你本事,安身立命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含光鼓励他,“只需一段时间,便可以融入社会了,加油,我看好你哟。”
她自忖对于思平的利用价值也就仅止于此了,一个孤女,还在上小学,能给他多少帮助?要钱没有,要人也不值钱,知道这些以后,于思平应该也不会再纠缠她了吧。
不过,经过之前几次,含光也不敢说要走: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于思平,前世估计是身居高位,心机很深说一不二的那种人,可能是不喜欢把主导权交给别人。他让她走可以,她自己要走,说不定反而他还不让她走了。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含光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于思平放人,而于思平似乎是看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扫了她一眼,有点啼笑皆非地问,“你穿越过来之前是不是只有十二三岁?”
“没有啊,我十八了。”含光答得口滑,顺口便道,“我还嫁——”
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干嘛告诉他那么多?她忙捣住嘴,对他报以不信任的斜视。于思平也不以为忤,反而对含光露出了很同情的表情。
这表情还有点熟悉,含光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她经常对杨老师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有点恼了,却不敢露出来——含光一直都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勾心斗角的能力在原来的年代估计只有下下等,而这男人……从他的谈吐和一些很细微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属于上上等的那种。含光到现在都没明白,他是怎么几句话就把她绕进来,把整个局面的主动权都握在手心里的。
不过,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图谋的,含光也是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害怕的。不论这男人从她刚才那一番话里能揣摩出多少信息,反正她知道得也就这么多了。而且他就是揣摩出再多也和她没有关系,不论于思平想要什么,她基本都不可能提供。
无产者无畏啊!含光理直气壮地想,她忽略了于思平的同情,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于思平想了一下,说道,“此地捕头,对我甚是客气。”
“这很正常。”含光说,“你的做派放在这里,当时‘被救’时穿的中衣料子又那么好,家世如何可想而知,贵公子落难和乞丐被打,得到的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谁不想结个善缘嘛。”
无可否认,人就是如此,华服美饰就硬是能改变别人对你的态度,于思平靠着这身中衣真是占尽了便宜,不然,武警对他哪有这么客气?说不定都会直接抓到牢里去审问。
他也没有否定含光看法的意思,只是点头说道,“上回我也问他若我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该如何行事,他建议我去西安府求诊……”
说着,便对含光露出微笑,“到时候,免不得要麻烦姑娘照拂了。”
含光只觉得骨髓都凉透了,她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啊!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也许你还是可以回去的!”
于思平神色骤变,含光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站在她跟前,双手一提,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提到半空中,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一瞬间,那个雨夜中差点将她扼死的凶人,似乎又再现于她之前。
含光惊喘一声,还未挣扎呢,于思平已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忙将她放到地上,致歉道,“在下一时无状,让姑娘受惊了。”
然而即使如此,含光也是很不争气地吓得牙齿格格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缩在椅子上看着于思平发抖。——白天看他发怒,要比晚上可怕好多倍,她刚才差一点以为自己又要被扼死了。
于思平啼笑皆非,忙又温文赔罪,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含光方勉强镇定下来,道,“现在没法和你解释,我下午或者明天再来看你,把照片带来你就知道了。”
说起来,她现在是真的比于思平还希望他能回去。
真的,越快越好,最好是看了那白色神秘符号的照片以后,随着一声雷暴,咻地一声就穿越回去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