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儿?他们把她怎么样了?
“高静!”陆忆风喊道,“高静!”
回答他的只有另一声痛苦的喊叫。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她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绝地求生?
藤蔓划破了他的脸和胳膊,脚下的矮树丛把他绊倒,可是他却在一步步向她靠近。
更近了,现在已经很近了。
汗珠从脸上滑落,刺得刚结痂的皮肤生疼。他尽力从令人窒息的湿热的空气中吸到一点氧气。
高静又叫了一声——这是多么失落、无助的喊声——简直不敢想他们在怎样对她才使她发出这样凄惨的叫声。
陆忆风穿过一层厚厚的密林,来到一小片空地,那声音在他的头顶不断传来。
头顶?他仰起头,他们把她弄到树上了?
他拼命地在树枝里搜寻,却没有看到。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见她。
她又发出一声喊叫,像铃声一样清晰。
没错,是从树上传来的,是从一只小花斑夜莺的嘴里传出来的,它落在离陆忆风头顶十英尺的一个树枝上。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
是一只变种夜莺。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鸟,只听说过它,它们学舌的能力远超鹦鹉。还以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
陆忆风靠在树上,疾跑产生的岔气很快消散,仔细地观察起这鸟。
这的确是一个变种,被修改过数据。在背景资料里,这种变种鸟是现存夜莺的祖先或者父体。
变种夜莺丝毫看不出来和通常夜莺的区别,跟普通的鸟无异,不同的是从它嘴里发出了可怕而逼真的高静的叫喊。
陆忆风一枪射中它的喉咙,结果了它。鸟掉在地上,然后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扔到树丛里。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极限赛组织者设置的一种玩法罢了。
布兰妮冲过来,看到他正把枪横在胸前。“你在干吗?”
“没事,我没事。”陆忆风说。其实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听到我一个朋友的喊声,可是——”
一声尖叫打断了陆忆风的话。
这是另一个声音,不是高静的,也许是个年轻男子的。
陆忆风没听出是谁,可布兰妮却听出来了。她立刻变得面无血色,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瞳孔都恐惧地张开了。
“等等!”陆忆风说着,想跟她解释一切,但他却像箭一样地跑开了。
她要去寻找那个声音,就像他疯狂地寻找高静一样。“布兰妮!”陆忆风喊道。
但可以知道她是不会停下来听解释的。他只能跟在她身后狂奔。
即使她跑得这么快,跟上她并不难,因为她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痕迹,草上趟出了一道印。
可是鸟的叫声至少在两百米之外,而且是在山上。布兰妮围着一棵大树转,大树的直经足有十五厘米,最低的树枝离地也有八米。
男子的喊叫来自树叶里面,可是却看不到变种夜莺。布兰妮也在喊,一遍一遍地喊,皮特!皮特!”
她异常惊慌,根本没法跟她解释。
所以干脆陆忆风爬上旁边的一棵树,找到变种鸟,一枪射死了它。
那鸟直直地落到地上,正好落在布兰妮的脚下。她捡起鸟,渐渐明白了过来。
陆忆风从树上下来。但她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绝望。
“没事的,这只是一只变种夜莺,赛组委在给我们耍诡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的……皮特!”他说。
“是啊,不是皮特。可那声音是他的。我现在知道是鸟在模仿,那它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她问。
陆忆风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一凛。“你不会认为他们……”
“是的,我觉得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她说。
陆忆风立刻想到高静在一个白色的小屋子里,脸上戴着面具,被绑在一张桌子上,一些穿制服的npc逼迫她大声喊叫...
在某个地方,他们正在折磨她,或者过去曾折磨过她,让她发出那些喊叫。可他最后却听到另一只鸟在左边发出尖叫,这次是高志鹏的声音。
“咱们快离开这儿!”陆忆风拉着布兰妮往海边跑。可高志鹏的声音太痛苦了,让他忍不住要去找到他。
“这不是真的,陆忆风!是杂种鸟!”布兰妮冲着他喊,“快点!”
她又连拉带拽,反过来拉着陆忆风往前跑。跑着跑着,他才明白了她说的话。
布兰妮是对的,只是另一只变种夜莺发出的声音。追赶这个声音也帮不了高志鹏。
可是,这的的确是高志鹏的声音。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人,逼迫他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这一定是大钟竞技场的另一种武器。当指针打到四的时候,山魈消失,变种夜莺出动。
他们说得没错,逃离这里是唯一能做的。史密斯用降落伞送来任何礼物都无法治疗这样的伤害。
陆忆风看到江琳琳和约翰娜站在林子边缘,既觉得宽心,又很不解。
为什么江琳琳不来帮忙?为什么没人来帮他们?
即使现在,她也站得远远的,举着双手,手掌心对着他们。
她的嘴在嚅动,但却没有声音。为什么?
一堵极为透明的墙拦在前面,他和布兰妮一下子撞在上面,接着被弹回到丛林的地上。
很幸运,这就是为什么江琳琳、约翰娜,甚至站在她们身后的比特都不来帮忙的原因。
这不是电磁力场,是可以触摸得到的坚硬、光滑的墙面。
无论江琳琳的箭,还是约翰娜的斧子,在这堵墙上连一个印都刻不上去。
陆忆风在墙里侧几米的范围内查看了一下,知道整个四点到五点钟的区域已经全部被封住了。
他们像老鼠一样被困在里面,直到这一个小时过去。
江琳琳把手放在墙面上,可以看到她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外面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设法猜出他说了什么。
这时,很多变种夜莺出现了,一只接着一只,落在周围的树枝上。
从它们的嘴里发出许多精心安排的可怕声音。
布兰妮立刻坚持不住了,她蜷缩在地上,两手紧捂着耳朵,好像要把自己的头骨捏碎。
陆忆风硬撑了一会儿,用枪射死那些可恶的鸟,枪膛里的子弹用光,它又立刻换上一个新弹夹。
可每射死一只,另一只立刻补上来。最后,他也放弃了。
他两指向下一挥,叫出属性系统,把感知能力调到最低。尽力堵住那些令人无比痛苦的声音:
高志鹏、高静、马奇、卡尔文、甚至珀茜,可怜的小珀茜……
即使这样,这种声音还是直击灵魂,不断消磨着生存的意志。
当他终于可以用手来扶布兰妮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离开了丛林。可布兰妮还是眯着眼,捂着耳朵,肌肉绷得紧紧的。
江琳琳不停的说着安慰她的话,很长时间过去了,她如石头般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没事的。”她轻声说。
“你没听见。”陆忆风说。
“我听到高静的声音了,就在一开始。可那不是她,是变种的夜莺。”她说。
“那是他们。在什么别的地方,这种鸟模仿了他们的声音。”布兰妮说。
“不,”陆忆风说,“也许他们正要让我们这么想。而或者,就算是,也是他们从采访或者别的地方弄来录音,然后扭曲了声音调出来的,他们想让鸟说什么,就设置什么。”
“对啊,没人会死。他们怎么能现在伤害他们?我们已经坚持到现在,就要决出最后的十名选手了,在比赛最后的十名选手产生时会发生什么事?”江琳琳直视着布兰妮的眼睛。
她知道江琳琳在尽力帮助她。所以认真地想起来。“最后八名?”布兰妮重复了她的话,“他们会采访和选手‘亲密度’最高的几名的好友。”
“对呀。他们会采访你的朋友。要是和你亲密度最高朋友都被杀了,怎么采访呢?”江琳琳说。
“不能?”布兰妮问。还是不敢确定。
“不,这样我们就知道你的朋友还活着。他们是节目第一个要采访的人,不是吗?”
陆忆风也很想相信她,太想了。可是……那些声音……也太像了...
可怕的伤人伎俩,受到伤害的只有选手,因为他们在参加比赛,而不是场外的他们。
“你真相信是这样的?”布兰妮说。
“真的。”江琳琳说。她摇摇头。她能说服他想说服的任何人。
她看看陆忆风,想从他那儿得到证实。可他也在注视着江琳琳,听着她的话。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吗,比特?录下人正常的声音,然后造出来……”她说。
“噢,是的。这甚至一点都不难。我们区的学院有一种类似的技术玩法。”比特说,“简单来说称为调音。”
“当然,比特说得没错。这个游戏的人都喜欢陆忆风的小表姐们,如果他们就像这样杀死了她们,那很快就会发生暴动。”约翰娜平淡地说。
“他们也不想这样,对吧?”她仰起头,大喊,“整个世界的玩家都反抗?他们根本不想这样!”
其他人惊呆了。没人,从来没有任何玩家,在游戏中说过任何这样的话。
绝对没有。肯定,他们在电视转播中会把约翰娜的话切掉。
可陆忆风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永远不可能按原来的眼光去看她了。
她不可能因为善良而赢得任何奖励,但她确实很勇敢。
或者疯狂。
她捡起一些贝壳,朝丛林走去。“我去弄水。”她说。
她从陆忆风身旁经过时,他不由得拉住她的手,“别去。那些鸟——”
他想起了肯定变种夜莺已经消失了,可还是不想让任何人过去。甚至是她。
“它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亲密度高的人啦。”约翰娜说着,不耐烦地挣开陆忆风的手。
当她用贝壳给陆忆风端来水时,他点点头,表示了无声的感谢。可心里明白,她对他的同情是多么的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