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杂种鬣狗,没错。陆忆风从没亲眼见过这种鬣狗,这不是普通的野兽。
这种鬣狗就像大狼,相比于在坦桑平原和其他冒险地通常出没的,它们被强化过数值,否则哪种鬣狗能轻易地靠后腿站立?
哪种鬣狗就像有手腕似的,会向同伙挥爪子,让它们往前冲?这些是他在远处看到的,靠近了看,它们一定更加凶残。
加图朝血腥之角直线飞奔,毫无疑问,陆忆风也要跟着他。如果他觉得那里安全,他还能跟谁争?
另外,要是他跑到树林里,江琳琳拖着那条腿也跑不过它们——
啊,江琳琳!陆忆风把手放在宙斯之角尾部的金属尖上时,才猛然想起她。
江琳琳在她身后大约十五米的地方,拖着伤腿用尽最大力气向前跑着,可鬣狗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陆忆风立刻跳了下去,接应上前抓过她手里的弓,同时从她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朝狗群射了过去。一只鬣狗倒下了,可是其他的仍紧追不舍。
陆忆风朝血腥之角的顶端挥手,“快跑,快跑!”
江琳琳知道他说得对,在地面,他们俩他一个也保护不了。她开始向上爬,手脚并用。
血腥之角和他们收获猎杀对象时的战利品盒子很相像,银色的表面没棱没缝,根本抓不住。经过一天的暴晒,血腥之角的金属表面把她的手烫坏了。
加图侧身卧在宙斯之角的最顶端,那里离地足有六米高。他解下了头盔,一边在宙斯之角的边缘呕吐,一边喘着粗气。
江琳琳觉得,现在就是结果他的时候。江琳琳抽出一支箭,接着阴影的掩护一点点的接近他。
当她爬到一半,这时听到陆忆风的喊叫声。她扭过身,看到他正跑到宙斯之角的尾部,鬣狗就在他身后。
“往上爬!”江琳琳大叫。牵制他的不仅是他的旧伤,还有他手里的弓。
第一只鬣狗的爪子已经搭到宙斯之角的金属壳上,陆忆风把弓丢还给江琳琳,她精准接住搭上一箭直接射去命中它的喉咙,这只鬣狗扭动着身子死去。
同时,尸体砸向后边的鬣狗,撞得它们向后略退了一步。
这时陆忆风看到野狗的爪子,足有十厘米长,尖利无比。
江琳琳抓住他的脚,他拉住她的胳膊把他拽上来。这时陆忆风想起顶部的加图,他正不安地来回移动,身体不停地抽搐,显然对于野狗的恐惧远大于对我们的担心。
他嘴里喊着什么,陆忆风听不清楚,只有鬣狗在汪汪地叫着。
“什么?”他冲江琳琳喊道。
“他说,‘它们会爬上来吗?’”江琳琳说,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到血腥之角的低端。
鬣狗越聚越多,它们都用后腿站立,与人极为相似。每只狗身上都有厚厚的毛,有的笔直,有的卷曲,眼睛从深黑到金黄色不等。这些野狗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汗毛倒立。
这些鬣狗用嘴在血腥之角的金属壳上又闻又啃,爪子不停地抓挠金属表面,随后彼此之间发出尖厉的叫声。
这一定是它们互相交流的方式,尖叫声过后,狗群向后撤退,让出一定空间。
接着,一只有光滑金色毛发的大个鬣狗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跃上了宙斯之角。
它的后腿一定非常有力,它距他们十英尺远,又发出咆哮,粉红嘴唇向后张开。
有一会儿,它待在那儿不动了,加图惊恐的喊叫起来,江琳琳手里的弓箭也差点滑落,眼前的景象让人胆战心惊。
她一直在等待合适时机射击,因为箭袋里只有三支箭了。然而陆忆风横握匕首直接暴起向前,一刀划中了这只鬣狗的眼睛,对准它的侧脑门补上一脚,接着又是一刀。
江琳琳抓住机会,撘弓一箭射瞎了它另一只眼睛。那只野狗抓不住光滑的金属面,开始踉跄的向下滑,尖爪发出像指甲抓黑板似的刺耳声音。陆忆风又一刀刺进它的喉咙,喷涌出鲜血,野狗扭动身体,砰的一声摔到地面。
“干的漂亮,老妹。”
“这得感谢我略有才能的老师?”江琳琳笑着说。
“略、有、才、能?”陆忆风又一字一顿的问。
“不能让你太骄傲。”江琳琳说,“它们又要来了。”她倒吸一口冷气。
陆忆风还没来得及说话,鬣狗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它们分成两拨,分列两旁,用强劲的后腿,向他们扑来。
一只狗扑上来,牙齿离陆忆风的手只有几英尺寸远,这时他听到江琳琳的叫声,可他感觉有人在猛拽他的身体。一个人和一只巨型鬣狗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体一侧。
如果不是因为抓着他的胳膊,江琳琳就已掉到地上,陆忆风用尽全身力气尽量让他们俩不从血腥之角的转弯处滑下去。更多的野狗猛扑过来。
“杀死它,江琳琳!杀死它!”陆忆风大喊。尽管他看不见,可他知道她肯定用箭刺到了鬣狗,因为向下拉的力量变小了。
陆忆风重新把她拉上来,接着他们朝顶端爬去,在那里等待着的是他们的另一个敌人。
加图还没有站起来,他的呼吸仍很虚弱,陆忆风知道他很快就会恢复,朝他们扑来,将他们置于死地。
江琳琳搭上箭,但却射向他们身后一只猛扑过来的野狗。这只鬣狗肯定是百夫长级别的,不然怎么能直接跳得这么高?
这时他们已经爬到野狗够不着的地方,陆忆风松了口气。他刚要扭头去对付加图,江琳琳却被一把从他身旁拉走,血溅了他一脸。他想这回她肯定让鬣狗给咬住了。
这时陆忆风看到加图站在血腥之角边缘之处,就在他面前,把江琳琳的头夹在他腋下,掐得她喘不上气来。
她拼命抓挠加图的胳膊,却颓然无力。江琳琳惊恐不安,生命值流失的很快,不知该先挣脱加图,还是堵住被鬣狗咬住的汩汩流血的小腿。
江琳琳还留给他最后两支箭,陆忆风用一支箭对准加图的脑袋,他知道箭无法伤到他的四肢和躯干,离得这么近,他能看清加图穿着厚重的护甲,这准是特地提供的高级钢丝铠甲,也就是血腥收获玩家们常说的三级甲。
这铠甲准是从空投或宴会的背包里拿到的,好吧,他还应该戴上那副面部钢盔,不过他也没机会戴了,加图狂笑着,“你射我吧,她会跟着一块掉下去,我知道你在乎。”
是啊,如果陆忆风射中加图,他会掉到鬣狗群中,江琳琳也必死无疑。他们一时僵在那里。
他射中加图就会杀死江琳琳,他杀了江琳琳,自己也会挨上一箭。他们像雕塑一样站着没动,两个人都在想着应对的计策。
陆忆风浑身肌肉紧绷,鬣狗安静下来,他的好耳朵能听到自己血管在怦怦作响。
江琳琳的嘴唇越来越紫,如果还不赶快行动,她会因为窒息而淘汰,然后戴上三级头来对付他。
事实上,陆忆风清楚这是加图的策略,他不再狂笑,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在这危急时刻,江琳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举向加图的手臂。她没有试图挣脱他,而是在加图手背上故意做了一个“x”记号。
加图明白了这记号的意思,但已经晚了。陆忆风看到那微笑从他脸上消失,箭应声射中他的手背。
他大叫一声,松开江琳琳,她反身向他扑去。在那可怕的瞬间,陆忆风以为两个人会一块掉下去。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江琳琳,金属壳满是血迹,加图脚下一滑,向地面直栽下去。
他们听到他砰的一声,落到地上。鬣狗一拥而上。
陆忆风和她互相搀扶,等着最后一条淘汰信息刷新,等着比赛结束,等着宣告胜利。
可一切都没有发生。应该说还没有发生。因为这是绝地求生的高潮,观众等着精彩表演的呈现。
他们不愿看。他们能听到犬吠、人吼,人、鬣狗受伤发出的惨叫。
陆忆风不明白为什么加图还没死,直至他突然记起了他穿的铠甲。铠甲可以从脖颈到脚踝对他进行保护。
江琳琳也意识到他们还要经历一个漫漫长夜。加图肯定有刀或剑,藏在衣服里。
时不时能听到野狗垂死的吼叫,刀刃碰到宙斯之角时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打斗声传到宙斯之角的侧面。
他们知道加图要孤注一掷,要回到宙斯之角尾部,重新找到他们,并进行最后的厮杀。
但终于,尽管他身高力大、善于角斗,还是鬣狗占了上风。
从加图一头栽下去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小时吧。此时他们听到野狗拖拽他的声音,把他拖到血腥之角里面。
“这回,它们该把他结果了。”陆忆风暗忖。但,仍然没有淘汰信息刷新。
加图在他们身下的金属壳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一阵冰冷的风刮过,提醒他们绝地求生还没有结束,天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仍然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陆忆风的注意力转到江琳琳身上,她的腿流血不止。他们所有的装备在逃避鬣狗的追赶时,都留在了湖边。
他没有绷带,无法止住从她小腿涌出的鲜血。虽然寒风冻得陆忆风瑟瑟发抖,他还是脱下风衣,然后穿好衬衫。就脱了一下衣服,陆忆风已冻得牙齿打颤。
在月光下,江琳琳脸色苍白,他让她躺下,然后检查她的伤口。暖暖的、湿滑的血沾了他一手。
光用绷带止血根本不行。有几次,陆忆风在高静的草药店看过她用止血带,也学着她的样子给江琳琳止血。
他撕开衬衫的一只袖子,在江琳琳膝盖以下缠两圈,系上活扣。他没有木棍,所以把最后一支箭插到活扣里,尽可能绑紧。
这很冒险——江琳琳也许会因为“肢体坏死”而淘汰——可与必定死亡的失血过多相比,他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用衬衫把她的伤口裹好,然后躺在她身边。
“不要睡。”陆忆风对她说。他不知道这么做在医学上有没有道理,但他怕江琳琳一旦睡过去,就会直接淘汰了。
“你冷吗?”江琳琳问。她拉开拉链,把他裹到她的衣服里。这样暖和些,陆忆风被裹在两层大衣里,又能彼此温暖,感觉稍暖和点。
可夜还长,温度在持续下降。黄昏时刚往上爬时烫人的血腥之角,现在已慢慢变得冰凉了。
“加图兴许能赢。”临近午夜,陆忆风小声对她说。
“别信这个。”江琳琳说,一边拉起陆忆风的兜帽。他抖得比她还厉害。
寒冷已使人痛苦万分,但真正的噩梦是听加图的呻吟、哀求,最后是野狗折磨他时的哭诉。
“它们干吗不杀了他?”江琳琳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陆忆风说着,把她拉近他。
是的,她知道了。观众不愿现在从电视机旁离开。从大赛组织者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绝地求生绝望的高潮部分。
江琳琳开始迷迷糊糊地要睡去。陆忆风一次一次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因为如果她倒在自己身边,他会完全发疯。
她也在努力坚持着,与其说为了她自己,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陆忆风。
这很艰难,因为失去意识就脱离了绝地求生。江琳琳的生命值已经不足5%,可体内的肾上腺素绝不允许她跟他走,所以陆忆风也不让她走。他不能!
唯有月亮,这高挂在天际、缓慢移动的星体证明时间是流动的。
江琳琳说黑夜会过去,因为月亮在动;有时,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可很快又被寒冷的黑夜吞噬。
终于,江琳琳听到他轻轻说太阳要升起来了。她睁开眼,看到星光在晨曦中逐渐淡去。陆忆风也看到她的脸是多么的苍白。
1%的生命值,江琳琳应该真的撑不住了吧,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陆忆风还是看不到淘汰信息。他把好耳朵贴住血腥之角,隐隐听到加图的呻吟。
“我想他快不行了,你能射死他吗?”江琳琳问。
“如果他靠近宙斯之角外口,我也许能把他射死,”陆忆风说。
“我的最后一支箭在你的止血带上。”陆忆风说。
“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吧。”江琳琳说。她拉开拉链,让陆忆风拿出来。
陆忆风把箭抽出来,用僵硬的手指尽量把止血带再系紧。他搓搓手,让血液流动起来。然后爬到边沿,垂下头看,江琳琳在后面抓着他。
过了一会儿,陆忆风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浑身是血的加图,之后听到这个大块头的、他曾经的敌人发出一点声音。
他确认了他的位置。陆忆风觉得他是想说:“是你赢了。”
陆忆风把箭射进了他的脑壳。江琳琳把他拉回来,弓还在他手里,但已经没有箭了。
“你射中他了吗?”江琳琳轻声问。
一条淘汰信息刷新,为他们做出回答。
“陆忆风使用弓箭淘汰了加图!”
“那么,我们赢了?”陆忆风说。
“让我们欢呼吧。”江琳琳也说。
在历届绝地求生,每当最后一名对手倒下,胜利者出现,解说的播报和游戏音乐会立刻出现。可这次仍是一片寂静。
当然,观众们都记得呢,他们俩应该也没忘,新游戏规则——他们中只能存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