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长得标志,眉眼鼻子棱角分明,虽然温和,但也挑不出什么其他的毛病,一笑就更讨人欢心。
陆家的老太太拉着她,喜欢的连手都不愿意撒。
她想,这样温和妥帖的姑娘,配她那个为人处事都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乖孙子,再合适不过了。
“铭旌,快坐。迟衡,你也坐啊,傻站着干什么。”老太太挥舞着手张罗着,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医院。
“好。”
周铭旌答应着,她搬来个凳子,却先放到了陆迟衡的脚边,这个举动让老太太更是欢喜。
陆迟衡看了她一眼,周铭旌那张小脸忽然就红了,她指着凳面说,温柔的说:“你先坐吧。”
大概,没有男人可以抗拒这样小绵羊一样的美人。
陆迟衡说了句谢谢,她脸上的那抹红晕一下子烧到了耳根,手脚也慌乱起来。
“瞧你把铭旌吓的。”老太太嗔怪一声,护犊子似的把周铭旌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陆迟衡动了动嘴角。
“你这几天是去哪儿了?”老太太身子往靠枕上蹭了蹭,看着他。
“子木没告诉你?”
“你两通了气的,我问他,最后得来的全都是谎话。”老太太明着是埋怨,却掩不住宠溺,这宠溺归他,也归陈子木。
“去美国了。”他好声好气的答。
“又去出差。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能让你上心的。”老太太说着,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铭旌:“铭旌啊,要你嫁个工作狂,你嫁是不是嫁?”
“奶奶。”
周铭旌被这玩笑唬地低了头,脸上的热度怕是今天都退不下去了。
“别不好意思,奶奶是认真的。你若真心想做我们陆家的女主人,可得做好了丈夫不着家的准备……”
“奶奶。”这次打断了老太太的是陆迟衡。他听不得老太太一口一个女主人,他的女主人,不会是这个温吞的样子,他的女主人,该是……“您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周铭旌的目光看过来,陆迟衡绷着脸,神色冷冰冰的,与看电影的那一晚一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这说正经事呢,你说什么吃的啊。我老太太饿一顿饿不死,但是你啊,再找不到媳妇儿,我可要急死了。”
“你如果没有什么胃口,那我让人给你熬点清粥带过来。”
陆迟衡像是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样,兀自说着。
最近这段时间,他被催婚催的自带了金钟罩铁布衫,没点分量的话,根本入不了他的心。
“诶你小子……”老太太不乐意了,没好气地抬手指了指陆迟衡。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奶奶。老远听到你教训人呢,怎么?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是姜承。
他总出现的这样恰到好处。
陆迟衡绷紧的肩膀松了松,他站了起来,周铭旌也跟着站起来。
“除了这个没心肝的臭小子,还能有谁?”老太太“哼”的一声,把自己的被角往上一拎,盖住了肩膀。
“您说您,见不着的时候老念,这一见着又怨的恨不能我立时三刻给您送走。迟衡再不好,那也是您让子木打电话给叫回来的是不是?”姜承语气软糯糯的,对待老人和病人,他自有一套,并且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受用。
“合着怨我自己是不是?”老太太剜他们两个一眼,可眼里已经有了笑意:“你说我图什么,我不就是让他快点结婚给我生个大胖曾孙,也好让我们陆家的人丁旺起来嘛!”
“这事儿可急不来。”姜承笑吟吟的凑上去,一边检查点滴一边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
老太太安静了几秒,笑出声来:“我才不信你这个鬼小子,你们三个就喜欢穿一条裤子来匡我。”
姜承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病房里的几个人说:“病人需要静养,没什么事情的话,都先回去吧。”
陆迟衡知道,姜承是在给他解围。他往边上退了一步,周铭旌就站在他的手边。
“周小姐,奶奶要休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让谁送啊,你自个儿送。”老太太喊过话来。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回去就成,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陪您。”周铭旌一边说,一边乖巧的对着陆迟衡他们挥了挥手走出去。
陈子木正等在门口,陆迟衡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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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老太太给安抚睡下,陆迟衡从病房出来就上了姜承的办公室。
姜承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着,好像就是在等他。他进去,往沙发上一倒,随便动了动手指,那两扇大门就自己合上了。
“奶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陆迟衡按着眉心,想起陈子木火急火燎给他打电话的声音,现在还能起一身的汗。
“还不是老、毛病。”
“奶奶她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姜承叹了一口气,随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可奶奶嘴上不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怕是明白着呢。你看她最近这一年里,逼你结婚逼得多紧。要她心里没有小九九,能这样逼你?”
“不能安排手术吗?”
“肿瘤压迫了神经,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况且奶奶年纪也大了,犯不着吃这样的苦头。”
“所以没有办法了?”陆迟衡的声音哑哑的,他其实现在不能听这些不好的消息,他需要的是睡个好觉。
“我尽量用药物控制,让她的痛苦减少一些。”
陆迟衡按住了太阳穴,那儿突突的跳,好像有什么人在扎他一样的疼。
姜承看过去,陆迟衡眉间的川字皱到了一起,他知道他有多难受。
陆迟衡总把这些情绪默默的藏在心底。但是,即使他不说,他和陈子木也能懂。老太太是他多重要的人,他们都知道。
“我能做什么?”
“你?你就多陪陪老太太,还有,赶紧把你的婚事落成。老太太有生之年,也就剩下这一桩心事了。她不怕死,就怕走之前你还是一个人。”
陆迟衡不说话。
姜承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子上,该陆迟衡明白的,他都已经明白了。他也不需要添油加醋的让他更难受。
“回来之后感觉怎么样?”姜承扯开了话题:“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今天做个检查再走?”
陆迟衡摇了一下头。他此时已经很无力了,他不想看到那些冰冷的仪器。那些冰冷的仪器只会提醒他,他自己也只是个定时炸弹。
“下回说什么都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你要有点事情,奶奶可怎么办?”
陆迟衡闭上眼睛,徜徉着舒展了一下身子。姜承今天有些啰嗦了,可他并不觉得他讨厌。他不是煽情,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奶奶身边可以依靠的,也就他一个人,他不能有事。谁也不值得他牺牲自己。
“季流北怎么样了?”陆迟衡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翘起了身子问。
“还在医院,不过恢复的不错,大概这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迟衡点了点头。
“托你的福,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
“不是托我的福。”
“哦对,是托秦两两的福。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攒下的人品,有个秦家大小姐嘘寒问暖的就算了,还有个秦家二小姐在背后默默的护着……”
陆迟衡听着姜承略带艳羡的语气,悄无声息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掸了掸自己的衣物。
“我先回去了,奶奶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承还没有应声,陆迟衡已经不见了,就剩那两扇门还在“扑哧扑哧”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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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最近的睡眠质量明显的提高了,时差带来的恍惚感,她美美的睡上一觉就全没了。
姜筠说她旅行回来,整个人都变明媚了,想必是玩的很好。
玩?两两无法告诉她,每天提心吊胆的玩法,是有多刺激,她这辈子“玩”这么一次就足够了。
如果还有机会,她更希望,陆迟衡带她换一种玩法。
度假村的工作,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前段时间顶替两两的摄影师怀孕了,这摊子饶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回到了两两的手里,用韩中旭的话说,也算是有头有尾。
早上开了个会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工作的进展,下午两两就带着姜筠去了度假村。
这才短短的几天,姜筠这个“自然熟”就和度假村的几个工作人员打成了一片,他们什么都能聊的欢畅。
“诶诶诶,你们看到了吗,今天我们的陆总在呢。”
“陆总在怎么了?你没见过还是咋的?”
“陆总我是见过,但是你猜,下午谁来找陆总了?”
“谁啊?女的?”
“聪明。听说是陆总的女朋友呢,那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就显出不一样的风范。人还特别礼貌,我给她泡了杯茶,连着说了好几次谢谢。”
“啧啧。瞧你心花怒放的样子,说谢谢能让你发财似的。”
“诶,你怎么这么没劲儿啊。”
“……”
两两手一滑,镜头里的画面全都糊了。
“小姜。”她叫了一声。
“诶。”姜筠从八卦堆里转过脸来。
“先休息十五分钟,等下再拍。”
“好嘞。”
姜筠跑过来,接过了两两手里的相机。随手递过一杯水,两两喝了一口,刚想歇歇脚,那些声音又叽叽喳喳的钻到她的耳朵里。
头疼的很,可是,昨晚她明明睡得很好。
看来最近能让她头疼的,越来越多了。
她刻意躲开了这些人,拿了几枚硬币朝门口的饮料机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的缘故,那塞硬币的洞口找了好几遍才找到。等到把手里的硬币塞全了,十五分钟也过去的差不多了。
她猫着腰等着那罐装咖啡从出口滚出来,刚听到“噗通”一下的声响,就见大厅的电梯里出来两个人。
两两拿起咖啡,下意识的挪了脚步,把自己藏到了大圆柱的后头。
朝这边走过来的,是陆迟衡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见过的,就是之前和陆迟衡相亲的那一位,因为当时身份特别,她多注意了一眼,这长相美,就更容易记住了。
明明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可两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自觉的绕到了柱子后面。总觉得,这是对陆迟衡的一种仗义。
现在,是想出来都出不来了。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一点一点近了,两两屏息贴着柱子,悄悄的观望着他们的动静。
“送到这儿就可以了,我的车就在那边。”那个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遥遥一指。
陆迟衡顺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他点头。
“那我走了?”女人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陆迟衡却不解风情的又点了点头。
“迟衡。”她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陆迟衡拧眉,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两两还是看到了。
那个女人想必也看到了,她连忙怯生生的补了一句:“我听奶奶是这样叫你的,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叫吗?”
“无所谓。”
“太好了。”见陆迟衡没有驳回,那个女人抬手掩着嘴笑了一下。
“还有其他事吗?”陆迟衡的耐心似乎用完了。
“没……噢对了,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电影出续集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去看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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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姐!”
那个女人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姜筠的声音遥遥的插了进来。
“秦姐,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姜筠抱着相机跑过来,她无意,两两却一下子像是被抓现行的小偷一样,无处遁形。
那个女人还在说着什么,陆迟衡的目光已经朝着两两扫过来了。两两故意不与他对视,可总感觉自己身上火辣辣的。
“什么事儿啊?”两两拉着姜筠往边上走了几步。
“度假村的工作人员说等下有重要的客人来访,让我们先去天台拍,现在要给我们搬东西呢,你看方不方便先上去?”
“先配合度假村的工作,你让他们搬吧。”
“好。”姜筠点着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嘴,就把话给吞回去了。她凑到两两跟前,小声的提醒了一句:“陆总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呢。”
两两没回头,只是说:“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去天台和你汇合。”
姜筠比了个ok的手势,连忙转身开溜。
两两还没有听到陆迟衡的脚步声,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才分开一天而已,可陆迟衡细看之下更为憔悴。两两心口莫名的一紧,她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她只是担心那可怕的痛症再次复发。
“刚才偷听什么呢?”陆迟衡朝两两眨了眨眼,表情似笑非笑,像是等着她招供一样,抱着肘。
“没有,我只是出来买个咖啡。”两两故作镇定的否认,顺势亮了亮手里的那罐咖啡。
陆迟衡握住了两两的手腕,将她手心里的那罐咖啡抢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掂量了几下。
“咖啡都凉了,看来偷听很久了。”
“谁要偷听!你那点花花史,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两两往后退了一步,撇开了脑袋,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她的心跳已经乱了,如果眼神再乱,陆迟衡一准能看出来。
陆迟衡盯着她,沉默了几秒之后耸了耸肩道:“那就算了,你去忙吧。”
他从来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这事儿这样简单就翻了篇,让两两有些意外。
陆迟衡转了身。
“诶。”两两叫住了他。
陆迟衡看着她。
两两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一些什么话没有说完。
“我的咖啡。”她指着他手里的那个易拉罐。
陆迟衡低头,将手里的易拉罐往上抛掷了一下,又随手接住。
“真小气。”他咕哝一句,然后递回给两两。
两两伸手去接,那罐已经冷掉的咖啡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儿,又变热了。
她将这团暖气捂在手心里,连心窝都跟着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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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两两好奇。她的手捻住了陆迟衡的袖子,借机绕着他转了一圈儿,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只比普通男人高挑一些,好看一些,但他身上藏着的能量,却远不止肉眼所见。
“你猜。”他打哈哈。
两两撇了一下嘴,没有作声。
陆迟衡迈开了步子,她快步跟上去,走在他的身侧。
她忽然想,陆迟衡的奇怪如果真的只让她一个人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他的世界人来人往,总会有人停下脚步。
“刚才那个女人,是你的相亲对象。你们一直都在保持联系吗?”
“怎么?忍不住了?”
陆迟衡扭头看她一眼,她低着头,把下巴藏在大围巾里,连同那紧抿的红唇,也一并藏好了。
他还以为,她不会主动问起他的事情。
“我见过她,之前在餐厅,遇到秦一的那一回。”她轻轻的陈述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迟衡点了一下头。
“你们一直都在保持联系吗?”
两两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语气略急。
“你问这个干什么?”陆迟衡仍是滴水不漏的。
她没有表明意思之前,他也不愿先亮了底牌。
“我在想,你是不是娶她更合适。”她抬眸,那眸子暗暗的。
果然……
陆迟衡早有所料,他忍住了情绪。
“你从哪里看出来,她比较适合我?”
两两想了想,没有想出合适的答案。
“嗯?”陆迟衡追问着。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
陆迟衡“嗤”的一声:“也是,比起你,我奶奶的确更喜欢她。”
他边说边按下了电梯口的按钮,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
两两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钝器猛猛的撞了一下,有些疼可反而清醒。她站在他身旁没有动。
“可是怎么办,我决定的事情不喜欢改。”他的声音也没有情绪。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陆迟衡走进去了,两两还是没有动。
眼见电梯门要合上,陆迟衡替她挡了一下。
“我走楼梯。”两两转了身。
她平时很少乘电梯,能避免则避免。她今天头疼,所以更不能。
陆迟衡没有叫她。
她直接拐进了楼道,楼道暗而长,感应灯任她发出什么声响都不亮,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阶一阶的往楼上走,中途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接着走。
度假村高八层,也不算高。只是她的脚使不上劲儿。
陆迟衡坚持娶她,不过只是因为他决定的事情,不喜欢改。
这句话怎么想,都让她的心气特别不顺畅。
她巴不得,他娶了别人算了。
多少人知道他是怪物,都不碍她的事儿。她担心什么,小气什么,吃醋什么?
吃醋……
两两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手抖没握稳手机。
“啪”的一声,黑暗里的唯一一束光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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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的天台其实是个露天的咖啡馆,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上面处处是景,想怎么取景都不是难事。
可是因为两两自己的心不在焉,拍摄的进度被耽搁的有些离谱。姜筠和几个工作人员都看在眼里。
“秦姐,你怎么了?”
姜筠有些担心,她其实多少能猜到点,毕竟她看到了和秦两两最后说过话的那个人是谁。只是,她猜不到这两个人会有什么瓜葛。
“没事。”两两关上了自己的相机,拍了拍姜筠的肩膀:“大家都饿坏了吧,你快带着他们下去吃点东西。”
“那你呢?”
“我这里收尾之后,就下来找你们。”
“那我等你吧。”
“不用了。别让大家饿着,快去。”两两从自己的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塞到了姜筠手里,然后把她推到了门口。
姜筠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涌过来,推搡着她让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下去了,天台上忽然安静下来。
两两放下相机,往铁网椅上一赖,就不想起来。
身后是星辰铺就的背景,美的惊心动魄。阿拉斯加的星空,也是这样干净澄明的……她又想起了和陆迟衡在那里的那几天。
那大概,是她到死都不会变淡的记忆。
原本以为,她生命里最深刻的那些东西,只会刻上季流北的名字,可是经历多了,她才发现,曾经的那些小情小爱,在生死面前是那样的渺小。
那些关于季流北的那些回忆,如果非要带上最字,那也只能说是最初……最初而已。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真正对谁敞开过心扉,无论异国他乡遇到的人多优秀、多爱她,她都没有。
她让很多人伤心过,她自己也是。
她固执的把最初的当成了最后的,也许这是不对的。
……
两两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她忽然想见一见陆迟衡。虽然不知道见到他要说什么,可就是想在今天结束之前,心平气和的再面对他一次。
她背上自己的相机下楼,通往楼道的那扇门已经被关起来了。门上贴着通告,说是楼道里的灯坏了,为了避免危险,暂不开放楼梯。
原来灯真是坏了,没法子,她只能搭乘电梯。
这个点电梯里已经没有人了,没有拥挤感和逼仄感。她按了楼层,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经八点多了。
陆迟衡应该已经下班了,她今晚是来不及见他了。
电梯徐徐的往下降着,她的心也不断的在下沉。
忽然,轿厢一颤,两两扶住了轿厢里的扶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她的眼前彻底黑了。
“怎么回事儿?”
两两在黑暗里跑了两步,撞上了厚实冰冷的墙面。四面都一样,都是冰冷的墙面,她被困在这里面了……
“救命!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面!救命啊!”
她拍打着其中一面墙壁,大声叫喊着。
其实,她转晕了,早分不清自己拍打的是轿厢的门,还是实心的墙。
外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倒是轿厢因为她猛烈的敲打,又颤了颤。
天!
两两绷紧了神经,一动都不敢再动。
胸口一阵恶心眩晕犯上来,脑海里有什么在翻滚着,她又想起来了。
想起那双白净的手将那个纸板箱盖上时周夏美森冷的笑声……她曾差点死了,死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两两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眼前的黑让她更加的恐惧,她缩在角落里,两只手死死的撑着轿厢,好像这样才能抓住真实感。
身上一层一层的细汗在冒出来,她张张嘴,嘴里只有一个名字。
“陆迟衡……”
---?----
陆迟衡发动了车子,刚刚放下手刹,就见眼前一群人绕过他的车头,往度假村大门的方向跑进去。
跑在最前头慌手慌脚的那个女孩子,他认得,是秦两两的一直带在身边的助理。
“陆迟衡……”
耳边一声微弱的呢喃飘进来,他按住了耳廓,感觉是自己幻听,又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陆迟衡踩着刹车的脚顿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干脆熄灭了发动机。
“怎么回事?”他拨通了度假村值班经理的电话。
“陆……陆总。”听到他的声音,那头的人有些慌乱:“度假村的电梯出了点小故障,我们已经叫维修队了,没想到这事儿还惊动您了。”
“有人被困吗?”
“啊!这个……这个……有。”值班经理吞吞吐吐的。
“多吗?”
“您……您放心,不多,就一个。而且不是我们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是外聘的摄影师……喂,陆总,您还在听吗?”
“在听。”
“那您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你明天不用来了。”
“啊?陆总,您听我解释……喂?喂?”
电话那头的人急切的想说点什么,可是陆迟衡车子里只剩下了一台来不及挂断的电话,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
故障的电梯门口围了很多人,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哭……没有人注意到陆迟衡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总,您还没有回去啊?”有人发现了他。
陆迟衡点了点头。
“现在什么情况?”
“电梯卡在楼道中间,得等维修队和救援队过来,撬开了电梯门下去把人拉上来。哦,巨新的摄影师被困在里头了。”
陆迟衡没有作声。
“秦姐!秦姐!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啊!”一直在哭的那个女孩子忽然扑上去拍了拍电梯紧掩的两扇门。
陆迟衡走过去拉了她一把,那姑娘见到他,哭的更大声了。
“陆总,你一定要救救我秦姐,她平时从来都不坐电梯的,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倒霉……”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眼泪不停的涌出来。
秦两两不坐电梯?他好像没有发现她有这个习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正常的。只有今天,她拒绝了和他一起搭乘电梯,他以为是她在生他的气……难道不是?
陆迟衡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微微凝神。
周围的人声鼎沸,可他还是拨开这些嘈杂的声音,听到了那一阵阵急促粗重到好像随时会断的呼吸。
这不像是秦两两的呼吸,可分明又是她的。
她现在好像很痛苦。
他不能再等了。
“你们几个,快去看看救援队什么时候来,你们几个,带着秦摄影师的助理小姐先去休息室。为了方便等下的救援,大家别围在这里,先散到门外去,这里我来看着。”
陆迟衡镇定的指挥着,没人看得出来他的阵脚其实早已乱了。
大家没有疑心,按着他的命令散出去,这电梯口瞬间安静下来。
陆迟衡耳边那呼吸越来越明显,他的心绪跟着那呼吸声一起,忽上忽下的。
他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瞬间移动到了电梯的门口。他伸手挤进电梯的门缝,用力往两边推挤着,电梯的两扇门一点一点被他给拨开了。
轿厢卡在下面,门里什么都没有。
“秦两两!”
他叫了一声,顺势身子往前一倾,握住了轿厢曳引机上的那根轴线……
-----?-----
两两用手撕扯着自己领子,虽然,她知道,扼住她呼吸的并不是自己的衣物。
“秦两两!”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而且,那是她熟悉的声音。她想答应他一声,可是她张嘴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轿厢又在晃动,随着这点晃动,她感觉到自己连同轿厢,都在往下沉。
虽然那幅度并不大,可她还是很害怕。
轿厢又停住了。
两两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在这一动一静之间静止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刺目的光芒和新鲜的空气铺天盖地的涌进来,她睁开眼,看到电梯的两扇门已经被打开了。
而站在门口的人,就是陆迟衡。
陆迟衡正皱着眉头看着她,两两眨眼的空挡,已经被陆迟衡抱出了那个随时可能会继续下沉的轿厢。
两两陷在陆迟衡的臂弯里,像是掉进了最后的温柔乡。她分不清此时是梦还是通往天堂的路上。
“秦两两,你没事吧?”
陆迟衡半跪着把她放到地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手是冰冷的,可额头上却密密麻麻的布了一层汗。因为险些窒息,她的神智并不清醒。
“秦两两。你看着我。”
陆迟衡的大拇指往两两的人中线上掐下去,她疼的在她怀里颤了颤。紧接着那清明的目光渐渐的有了焦距。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自己那张紧皱着眉头的脸。
“没事了。”他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脑袋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他自己。
陆迟衡的胸膛里,是早已乱了节奏的心跳声,这一刻,他也顾不上掩藏自己的担心。
身后有人跑过来了,那脚步声特别的繁乱。
陆迟衡换了个姿势抱着两两。
“陆总,你怎么跑楼下来了,救援队来了我到处找你呢……咦,人怎么出来了?”
“电梯刚才自己降下来了,我听到声响才下来的。”
“噢噢。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那人木木的随声附和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救护车来了么?”
“在楼下。”
陆迟衡抱起了两两,走进了楼道。
“陆总,楼道的灯坏了,要不要我给你用手电筒给您照着?”那人跟着跑上去,本想献个殷勤的,可是这一转眼,人已经不见了。
真奇怪。
这电梯怎么忽然就往下降了,这个楼层的电梯门又怎么忽然就开了……
都好奇怪。
……
陆迟衡抱着两两走出了度假村的大门,门口的冷风袭过来。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唇角动了动。
他听到她说:“陆迟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