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惯性
沈阳城外东北军驻地,因为日军军营的戒严。两个步兵旅驻地,同样在一天前,进入戒严状态。
不过,和日本人所不同的是:日本人戒严是为了给部队发放武器弹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而东北军两个步兵旅,则是在张学良的命令下,刀枪入库。为避免中日之间爆发冲突,引起更大规模战斗,数万官兵手里的弹药,直接因为张学良的一道命令,全部被收缴,封闭于弹药库内。
此时此刻,东北两个步兵旅,看似装备精良,非常强大。其实已经变成两头失去獠牙,没有丝毫攻击力,甚至于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多少的病老虎。
当然,作为东北三声的地头蛇,两个步兵旅虽然驻扎在城外。但是,对城内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沈阳城日本警察局刚刚开始行动,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飞到两座军营。
灯火通明的旅指挥部内,看着通讯处刚刚送来的情报,参谋长的眉头,顿时就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对着身边同样眉头紧锁的少将旅长开口道:“旅座,小鬼子已经开始行动了。凭借城内数百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警察,根本不可能是这几百小鬼子的对手。难道我们数万大军,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鬼子占领沈阳城,无动于衷…..”
少将旅长的脸色,同样非常难看。特别是听了参谋长的抱怨后,一丝痛苦的无奈表情,迅速从脸上一闪而过。不过,想到总司令连续给自己下达的几道‘克制’命令后,非常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开口道:“参谋长,不要忘了。我们是军人,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可是,沈阳城…..”参谋长准备再劝一劝面前一脸倔强旅座的时候。
旅长略带不耐烦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参谋长的话:“好了。参谋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有总司令的命令,任何人,禁止到弹药库领取弹药。否则军法处置….”
看到面前一脸憋屈的参谋长,经过短暂沉思的少将旅长。话锋一转,紧随其后开口道:“不过,参谋长。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虽然听命于总司令,但是,也不能蹲在这里任人宰割。毕竟。距离我们不到三公里的军营内。还驻扎有两个大队的小鬼子。”
“一旦两军之间的军事冲突规模扩大,我可以肯定,这两个大队的日军,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威胁沈阳城…..命令下去,旅部直属警卫营,马上到弹药库领取三个基数的弹药,布防于军营周围。一旦日军主动向我们发动攻击。警卫营必须给我誓死守住驻地…..”
“是,旅座….”参谋长长松一口气回答道。
城外东北军虽然预知到危险,但是,他们并没有预知到危险会来的如此之快,来的如此之猛烈。
发生在沈阳兵工厂的枪声刚刚响起,秘密迂回到两处东北军驻地的日本关东军,就以以猛烈的炮火,开始向东北军驻地发起攻击。
一团团因为炮弹爆炸而产生的橘红色火球,随着爆炸声响起,迅速从军营内腾空而起。一个个运气不佳的东北军将士,不是被炮弹爆炸所产生气浪给高高抛上天空,就是在炮弹爆炸所产生密集破片的收割之下,变成一具具尸体。
在各自一个山炮中队六门山炮的连续攻击之下,不到两分钟,诺大的军营驻地,就在这场炮火打击之中陷入一片混乱。
而此时此刻,没有得到反击命令的东北军将士,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军营内,祈祷时不时光临驻地上空的炮弹,不要落在自己身边。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距离旅部不到三十米位置响起。在炮弹爆炸所产生炙热气浪的吹动下,旅部所在的帐篷,都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从帐篷门口,看到几十米开外,眨眼之间,就收割了十多条生命的炮弹爆炸场面。参谋长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疼痛。对着面前少将旅长,一脸急切的开口建议道:“旅座,小鬼子实在是太嚣张了。一个山炮中队,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向我们发动炮击。我建议,马上命令旅部直属山炮营进行反击…..小鬼子只有六门山炮,只要我们进行反击,最多两轮炮火,就可以吃掉对方炮兵部队….”
少将旅长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回答道:“不行,没有总司令的命令,我们绝对不能进行反击,给日军向我们发动更大规模进攻的借口。命令警卫营,给我死死守住军营门口。如日军步兵向军营发起攻击,只能将其击退,不能发动任何反攻。”
总司令张学良的命令虽然要执行。但是,少将旅长清楚,如果任凭日军炮火在自己军营肆掠。数百发炮弹下来,即使军营外日军步兵不发动进攻,整个步兵旅,也会因此而损失惨重。到时候,整个步兵旅,也许不用对方进攻,就会因为低落的士气而发生溃散。
参谋长刚刚离开旅部,少将旅长就匆匆走向几部正闪着灯光的通讯电台。对着一名通讯参谋,略带焦急的问道:“还没有收到总座的命令吗…..”
“报告旅座,总部还没有任何回电…..”通讯参谋面色无奈的回答道。
“娘的,总部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再拖下去,咱们一个步兵旅,就要被小鬼子的炮弹给炸没了….发报,继续给我向总司令部发报,请求最新作战命令….”紧皱着眉头的少将旅长,一脸不耐烦的命令道。
“是,旅座….”
几部通讯电台,再次响起清脆发报声以后,少将旅长不得不带着复杂表情,回到自己座位。然而,就在自己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时候,一声来源于沈阳城内,并且将军营驻地炮弹爆炸声完全掩盖的剧烈爆炸声。忽然传到他的耳朵。
如此剧烈的爆炸声,少将旅长可以肯定,绝对是自己从军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而且绝对不是炮弹发生爆炸所能产生的。
既然不是炮弹发生爆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城内的什么军火库被引爆。
想到军火库,沈阳兵工厂赫然出现在少将旅长脑海。
作为东北军高级军官。少将旅长非常清楚沈阳兵工厂对整个东北军的重要性。
可以说,没有沈阳兵工厂,东北军数十万大军,就会彻底失去弹药补给。想到可能已经发生危险。甚至被日本人占领的兵工厂。刚刚因为张学良‘要求部队进行克制’命令,面对日军进攻,还能保持冷静的少将旅长。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平复内心中的恐慌。
不顾旅部外随时可能落到身边的炮弹。拿起望远镜,就冲了出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阳兵工厂所在方向的天空,已经被仓库爆炸所产生巨大火球给照得通红。
“不好,是沈阳兵工厂,一定是兵工厂出事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的少将旅长,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而就在这时。刚刚离开不到五分钟的参谋长,也一脸惊恐的冲了过来。对着少将旅长,近乎于绝望的开口道:“旅座,城内警察局刚刚发来求援电报:警察局正遭到数百日军进攻,已经危在旦夕….”
对于少将旅长来说,警察局的安危,并没有放在他心里。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兵工厂,也就是东北军,当然也包括自己部队今后的弹药补给。听到参谋长知道城内消息,少将旅长带着最后一丝期望,对参谋长问道:“兵工厂呢,兵工厂的情况怎么样了,刚刚的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这…..”参谋长马上就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一脸焦急的的少将旅长,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这什么这,有什么就说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说…..”
“是,旅座….”参谋长抹了抹额头上慢慢出现的豆大汗珠。对着旅长开口报告道:“根据警察局报告,兵工厂已经于十分钟前,被日本人占领…至于刚刚的爆炸,是兵工厂军火库爆炸产生的….总司令囤积在冰工厂内的上千万吨弹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发生爆炸….”
“什么….上千万吨的弹药全部都给炸了,一点不剩…..”旅长瞪着一双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参谋长肯定道:“是的,旅座….根据警察局报告,兵工厂厂区内的十多个仓库,全部被夷为平地….就连距离仓库百米开外的民房,都受到不小影响….”
少将旅长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绝望而痛苦的表情。对着面前参谋长,囔囔自语道:“狗日的小鬼子,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沈阳兵工厂是我东北军的命根。没有兵工厂,我东北军几十万大军就将失去弹药补给。难道他不担心引起我关东军数十万大军的军事报复吗?”
看到面前对日军,仍然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旅长。一丝冷笑,迅速浮现在参谋长脸上。对着少将旅长,一脸肯定的说道:“旅长,我猜的不错的话,今天晚上的事情,根本不是一场突发事件,而是日本关东军针对我东北军的一场有预谋攻击….”
“日本关东军的真正目的并不仅仅为了沈阳城,而是为了整个东北三省….”
少将旅长脸上,因为参谋长的回答,再次被震惊给笼罩后。
一名通讯参谋,快步冲出帐篷,向两人所在位置跑来。对着少将旅长,用自己惊恐的声音报告道:“旅座,出事了….负责监视集安关东军的部队报告,集安关东军两个师团,已经离开驻地,迅速向通化攻击前进….日本关东军,日本关东军开始入侵我东北三省了…..”
“你说什么….”少将旅长一把夺过通讯参谋手中电报,借助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开始迅速浏览起来。
看完以后,一声惊呼声,就从少将旅长嘴里发出:“狗日的小鬼子,真没有想到,他们的胃口竟然这么大…参谋长。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将情况上报总座。咱们东北军也不是孬种,现在小鬼子都达到家门口了,如果还不进行反击。整个东北三省,真的就要丢了….”
“是,旅座…..”
北平东北军总司令部,因为沈阳日军的突然行动。总司令张学良正召集一众幕僚,在会议室商讨东北军的具体应对之策。当然,说是东北军的具体应对之策,还不如说商讨日军此次行动的具体胃口有多大….
以张学良为首的十几个人。还没有商量出一个具体结果的时候。一名通讯参谋,非常鲁莽的冲进会议室,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文。递给参谋长荣臻。
看到通讯参谋惊恐的脸色。荣臻清楚,如果不是紧急情况,通讯参谋一定不会这么鲁莽的冲进会议室。
果然,一双眼睛,迅速浏览一遍手中电报以后,荣臻参谋长刚刚还是平静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一片惨白。与此同时。惨白的脸色中间,还带着一丝浓浓的愤怒。
参谋长荣臻骤然变化的脸色,也让张学良意识到一丝不妙。还没有等到荣臻开口,就有点急不可耐的问道:“参谋长,出什么事了…..”
如此大的事情,荣臻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赶紧回答道:“总座,东北出事了。一共有两件事:第一,沈阳兵工厂被日本人占领,我们用数年时间囤积在沈阳兵工厂的上千万吨弹药,全部被日本人给炸毁…..”
“第二,驻扎在集安的关东军两个主力师团,正快速向通化攻击前进。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师团的小鬼子,已经突破我关东军部署在通化以东的两道防线。最迟天明,就可以赶到通化城外…..”
张学良总司令的脸色,也骤然变得一片铁青。紧握着拳头,对眼前一众幕僚,大声咒骂道:“狗日的小鬼子,我张学良跟你们势不两立….谁,你们谁能告诉我,小鬼子,小鬼子关东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对张学良的怒火,一众幕僚迅速变得燕雀无声。
就在这时,参谋长荣臻开口了:“总座,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的表明:日本关东军的最终目的,绝对不是占领沈阳这么简单。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此举的最终目的,是将我东北军,彻底赶出东北三省….”
“失去沈阳兵工厂,我东北军数十万大军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就会失去了后续弹药补给。在没有充足弹药补给的情况下,日本关东军下属十多万精锐,完全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向我们发动攻击,直至拿下整个东北三省为止。”
张学良仍然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反问道:“日本关东军的胃口,真的有这么大吗?”
看到张学良表现,荣臻脸上,不由的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想到即将落入日本人手里的东北三省,荣臻没有犹豫,一脸痛心的说道:“总座,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经路人皆知。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再不下达命令,沈阳城就要丢了….“
“下命令,下什么命令….“张学良眉头一拧,对着参谋长问道。
荣臻想也没有想,就开口道:“当然是命令部队马上进行反击的命令。不然,等关东军拿下通化,不仅仅沈阳城,就连长春,也会处于日本关东军的攻击之下…..“
拥有沈阳兵工厂以及兵工厂内数千吨装备弹药的情况下,张学良都没有同关东军进行一战的勇气。更何况此时此刻,已经失去兵工厂以及弹药补给的东北军。
荣臻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丝自嘲的笑容,就出现在张学良脸上。对着面前荣臻反问道:“反击,参谋长,你告诉我,我们东北军拿什么去反击….仅凭驻扎在沈阳城内的两个步旅,能挡住关东军两个师团,数万精锐的进攻吗…..”
“还有,部队打光了,东北也丢了,我们东北军拿什么在关内立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东北军未来,难道让东北军诺大的家业,全部葬送在我张学良手里…..”
这个时候,荣臻参谋长如果还不明白张学良所想,那他这个参谋长就白当了。
果然,就在荣臻脸上,慢慢被痛苦和绝望表情给覆盖的时候。张学良的命令声,就开始在会议室响起:“参谋长,你马上给前线相关部队下达命令:命令部队马上进行撤退,禁止任何部队以任何名义同日军进行交战…..”
“另外,将日本关东军入侵我东北三省的情况,迅速上报国民政府。请国民政府马上向日本政府发出外交抗议。同时,向国联申诉日本关东军的暴行,要求国联给日本人压力,要求日本关东军马上撤出东北三省……”
命令下达,张学良知道,自己麾下的数十万东北军虽然保住了,但是,自己一定会落得一个‘民族罪人’的称呼。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后,整个人,就如同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一脸颓废的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而坐在张学良身边的荣臻,对于张学良的命令,则是忍不住一阵诽谤。
老谋深算的他非常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弱国无外交’。在东北军,乃至于整个中华民国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日本关东军绝对不会将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至于向国联申诉,就更加没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