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鸢嘴角一勾，“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过就是一个妾，还能翻出手掌心去？既然是作妾，就要有作妾的规矩，妾不是那么好当的。为了一个可以摆布的妾明目张胆的得罪太后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
“你变了，以前的时候你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只要怎么痛快就会怎么去办，如今为了我为了段家也学会忍耐了。”段风扬觉得自己分外对不起雪鸢，黝黑的如古井般沉寂的眸子掀起了一丝波浪。
雪鸢知道他会看清自己的心思倒也没觉得窘迫，只是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神直盯着他瞧，说道：“夫妻本是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还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还想和你含饴弄孙，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心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妾，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其实雪鸢更想说的是我自然不希望她进门更不希望你去和她圆房，甚至于都不希望你去看她一眼，可是雪鸢知道太后既然敢把陈凤娇送进段府，只怕那个三小姐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太后当年排除众议力扶现在的皇帝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若说一个女人没有一点能耐又怎么会做到这样的事情。她既然敢把陈凤娇送进段府想必是相信她一定能获得段风扬的的欢心，这正是自己担心的。
心中的这些想法雪鸢自然不会告诉段风扬，毕竟古代的男子所受的教育就是一夫多妻制，别说像段风扬这种受过正统封建士大夫教育的古代大家长了，就是自己在这个以宗族为基本构架的时空生活了这许多年，观念也有了许多的改变。------没有家族的庇护，单靠个人的力量，几乎是举步维艰。
想起自己小产掉的孩子不就是牺牲在这种宗族的概念里，不就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纵然段风扬对自己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可是终究抵不住周围这个铁网般的环境的渗透，要想生活得更好，要想和他白头到老，光靠悍这个字是不中用的。
自己是一个有着悍妇名声的女人，而太后还敢把陈凤娇送进来，自己就不能不好好的思量一下了。在这个异域的时空里许多现在的思想和教育是必须要放下的，否则的话只怕自己真的会引火烧身了。
“你在想什么？”段风扬看到雪鸢呆呆的出神开口问道，他很少看到雪鸢这副样子，很多时候雪鸢是充满活力的，是随时都会带给他惊喜的和快乐的人，可是自从小产后她似乎变了很多，人也沉默了，话也慢慢的少了，只是思想更敏锐了，触角更尖锐了，只是那些都隐藏在她心中的，自己摸不到，只有她肯展示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丝一角。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举办这次纳妾的仪式，毕竟是太后亲自赐婚，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雪鸢转移了话题，不想太多的谈论自己的想法。
段风扬似乎很不在意，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纳妾是什么仪式就按照什么仪式，毕竟是来做妾的，就算她和太后有关系也只是来服侍你的，不必太担忧。”
听到这话雪鸢的眼角也变的明媚起来，轻轻的点点头：“我明天再和婆婆商议一下，毕竟是太后亲自指婚又是太后娘家的人，多少也要顾及太后的面子。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你总要给我提个醒才是，也不知道之前的旧例合不合适。”
段风扬觉得怪怪的，雪鸢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这养的变化他很不安，似乎她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推进那陈氏女的怀抱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宁愿她整天对着自己发飙，至少他能肯定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可是这一刻他不能肯定了，难道他对自己失望了吗？
“到时候要不要请钦天监择个吉时？酒席摆多少桌为好？新房有没有什么讲究？新人进了门给什么见面礼为好？又该怎么称呼？我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雪鸢絮絮叨叨的念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虽说是琐碎的事情，可是每一件都是不得不做好的，要是给人留了把柄只怕不好对太后交代。
段风扬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不喜欢这样的雪鸢，似乎和他很生分，似乎他们两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永远没有交集的一天，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把她拥进怀里，狠狠的说道：“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人，用不着这么讲究。”
雪鸢明白自己惹怒了段风扬，她不是刻意这么做，可是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为什么每一次夫妻之间一发生点小事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送妾进来，上一次送来三，这一次虽然只是一个，可是却远比那三个令人头痛。
假装听不懂他的话，雪鸢露出一个迷惑的笑容，说道：“妾身见识有限，只怕还是问问婆婆怎么办才好！”
段风扬望着她微微蹙了蹙又舒展开的柳眉，心里的不舒服越发的浓重了，箍着雪鸢柳腰的手又用了三分的力道，一双剑眉挑了起来，眼神游移不定的看着雪鸢镇定的脸，万分的愤怒最终只变成了一声叹息。
“为什么连你也要变了？以前的你多好，我很怀念以前的你，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说打就打，说闹酒闹。”
雪鸢的眼里有丝湿润，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最终还是吐出真言：“那样的我过得很舒服，很惬意，我也很喜欢那样的自己。可是现在不行，那样的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段氏一族和和顺顺的，别的我就不会在祈求了，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就好。”
雪鸢痛恨向封建势力妥协的自己，痛恨这样没骨气的自己。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愿意，段风扬绝对不会让陈凤娇进门，可是自己又怎么能忍心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他置于危险之地。
佛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白雪鸢曰：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敛去周身的光芒，只为更好的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夹杂着政治利益兼顾着丈夫身心忠贞的，剧烈的，危险的，极富挑战性的家斗中去。
半月后，就是陈氏过门的日子，雪鸢还没有谋划好婚礼进行曲，又一个意外从天而降，直砸的她满头的眩晕，大呼：送我回去吧！！！
如果说雪鸢在知道太后不可能袖手旁观直至隐忍到沈尧伊去世的消息后才下旨送了陈家女为妾，那么皇后娘娘紧随而至的把娘家妹妹的外甥女下旨赐给段风扬当妾就完全出乎雪鸢的意料之外了。
传至的公公已经回去复旨了，雪鸢浑身僵硬的跪在地上，直到林如娇上前搀扶起她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众人担忧的目光，雪鸢实在是扯不出一丝笑容，心里除了满满当当的怒气就再也没有别的了，对，她在生气，真的是生气了！
老太太看到雪鸢的模样心里有丝不忍对林如娇说道：“把你大嫂扶到我屋里来。”
林如娇点头应是扶着雪鸢跟在老太太的身后往紫霞居走去，孟玉挺着个大肚子在月如的搀扶下也跟着走去。
走进屋子里坐定，雪鸢这时才慢慢的缓过那口气来，只是人仍旧有些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肃穆让人看着有些战栗。
老太太身边的汀兰是个机灵的，奉上茶之后就使个眼色领头退了下去，掩好帘子到廊檐下的左耳房里等候传唤。
屋子里很静，出了火盆里偶尔传来的劈啪声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老太太看了三个儿媳妇一眼，雪鸢神色肃穆眼神忽明忽暗看得出心里不平静，林如娇则是满脸的担忧眉头紧紧的皱着，孟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雪鸢，眼睛里还带着丝丝湿润，略带慌乱的样子。
看到这里不由得叹口气，不由得感叹无可用之人，除了雪鸢另外两个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家里出这样的事情竟没人能宽慰两句。
老太太心里也有些为难，若是在以前她大可以开口说些女子三从四德之类的话来安慰雪鸢，可是自从小产和休妻事件后她和雪鸢之间就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隔膜。这个时候她再说这些话只怕雪鸢就会以为自己是幸灾乐祸了。
老太太心有顾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不由得有些着急。雪鸢不知道老太太叫她来干什么，可是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开口，心里有些了然了。
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自然还是要和老太太商议一下，虽然心里一时之间还不能放下所有的芥蒂，可可是她毕竟是段风扬的娘，有些事情还是要用心去做的。更何况自己现在是前有虎后有狼需要老太太的支持。
“婆婆，我想进宫一趟。”雪鸢开口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开口就把在场的几个人下了一跳。
“进宫？这个时候？”老太太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神色间阴晴不定让人难以体会话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