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吃了茶,又在园中逛了逛,众人便一一告辞了,雪鸢于是又带着众人一一相送到二门,礼数周全,笑意浅浅,越发显得谣言不可信了。
到了晚间客人散毕,雪鸢告了退径自往兰馨苑走去,可是来到了园中只见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于是回头让个粗使小丫头叫值班的婆子去。
那丫环走入班房中,竟没有一个人影,回来回了雪鸢,雪鸢心里老大不爽,这么大晚上的连个门也不看了都到哪里去了!于是就让小丫头去传管家的女人,这丫头便应声去了。
二门外的有个小小的套间,那是管事的女人们议事聚齐之所。小丫头到了这里,只见只有两个婆子忙着分菜果,便问道:“哪一位管事妈妈在?大夫人相传,有话吩咐。”
这两个婆子只顾着分菜果,再加上她们是三房的人,如今三房的夫人得了势又听见是日渐失宠的大夫人传唤,不大放到心上,因就回说:“管事妈妈刚才散了。”
“散了就家传去啊!”小丫头有些不悦了。
谁知那婆子不知道反省反而有些气哄哄的说道:“我们只管看屋子,不管传人,姑娘要传人就再派传人的去。”
小丫头听了怒道:“哎呀,哎呀,这可反了!怎么你们不传去?你哄那新来的,怎么哄起我来了!素日子里你们不传谁传去!想必这会子这会子打听了梯己的信儿,或是赏了哪位哪位管事妈妈的的东西,你们争着狗颠似地传去,不知道谁是谁啊!要是你们家三夫人要传,你们可也这么回?”
两个婆子一则吃了酒,二则被这小丫头挑着了弊病,便羞怒了,转头怒道:“扯你的臊吧!我们的事传不传与你何干?你不用揭挑我们,你想想你那老子娘在大夫人那边的管家爷们面前比我们还会溜呢。‘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的事,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的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是早些呢!”
小丫头听了气白了脸,于是说道:“好,好,这话说得好!”转身离去了,向雪鸢回话去。
雪鸢早已经来到了东院,正在和二太太说笑呢。那小丫头一股气的找了来,气狠狠地把刚才的话都说了出来。
雪鸢听了冷笑道:“这是两个什么人?”
二太太听了怕雪鸢生气,忙劝道:“没有的事,必是听错了。”又转过头来看着那受了委屈的小丫头说道:“你这孩子好气性,那糊涂老妈妈们的话,你也不该来回才是。咱们大夫人万金之躯,劳乏了好几日,黄汤辣水的没吃,咱们哄她欢喜一会还不得一半儿,说这些话做什么。”
二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绿茵忙笑着把小丫头拉出去,说道:“好妹子,你且出去歇着,我打发人叫他们去。”
“你不要叫人,就把这两个婆子叫来,到那边把三夫人也叫来。”二夫人忙道。
绿茵笑道:“我这就去。”
雪鸢冷笑一声:“偏不要你去,快坐下。”
二夫人一见指导雪鸢真生了气,忙笑道:“夫人平日子里宽洪大量,今日是老太太的千秋,夫人生气,岂不惹人谈论。”
雪鸢嘴角一勾:“不为老太太的千秋。我断不依,如今且放着就是了。”
说话之间,绿茵早已经又遣了一个小丫头去到院门外寻人,可巧的偏遇到了老夫人跟前的英儿,这小丫头就把这些话告诉了她。
英儿虽不管事,可是她毕竟钦佩雪鸢的为人,何况她自己本就是老夫人跟前的,原有些体面,心性又乖巧,今日见雪鸢受了气便回了老太太的屋子把方才的事情回了一遍,最后说道:“老太太,这些刁钻的婆子平素里都似狼虫一般,如今再不好好的整顿,只怕大夫人脸上更过不去了。”
“既这么着,先记上她们的名字,等过了这几日忙完了就把她们捆了送到兰馨苑任凭大夫人处置,真是委屈她了。”老太太暗叹一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不好犯煞只得先拖延几日再说。
英儿点头称是出来便命人立刻捆了这两个婆子来,关到马圈里等候传唤。
英儿不仅把那两个婆子关进了马圈,还派人通知了三夫人跟前的罗妈妈,这罗妈妈听说了这件事情气的浑身打颤,便起身前往东院二夫人处先替她家夫人道个歉,若不是大夫人她家三夫人哪里会有今日?这些猪油蒙了心的腌臜奴才,不过就是见大夫人和大老爷生了嫌隙这才不把人放到了眼里。如今可给她们三夫人惹了祸了。
罗妈妈越想越后怕,刚穿过角门,偏巧的碰到了韩姨娘,韩姨娘一见罗妈妈慌里慌张的样子笑道:“哎呦呦,罗妈妈!这会子还不回去歇着,还跑些什么?”
罗妈妈不想这些个事情传的到处都是,因此随便找了借口想搪塞过去。岂知韩姨娘原是好察听这些事的,且进了段府以来也拉巴了不少人,互相联络,好作首尾。
方才之事她早已经只动了八九不离十,听到罗妈妈如此说,冷笑一声:“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罗妈妈也不是我说嘴,这算是个什么事,也值得一个屁!开恩呢,就不用理论了,心窄些的打几板子也就完了。”
罗妈妈一听韩姨娘的话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首尾,忙说道:“韩姨娘,事情虽不大,可是他们也太张狂了些。你也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的,没有大夫人断没有我们夫人的今天。”
韩姨娘一看自己的计策被别人知道了,也不觉得难看,反正在这个段府里她是一点地位没有的,就算是平常里在各房夫人面前略有脸面的丫头婆子也不把她放到眼里,长时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因此也不理会罗妈妈嘴里的讥讽,径自说道:“不就是有点子恩惠吗?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吗?你愿意巴结大夫人你便去,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罗妈妈也不理会她又往前走,刚出了侧门,就见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苦苦求情。罗妈妈笑道:“你这孩子好糊涂,谁叫你们的妈妈吗吃了酒浑说,惹出事情来把三夫人都扯上了。你们求我,我又求谁去?”
这两个小丫头不过七八岁,原不识事,只管啼哭求告,缠的罗马妈妈没法,只得说道:“糊涂东西!放着门路不去却来缠我。你大姐姐说给了大夫人面前送妈妈的儿子,你去告诉你好姐姐,再让你姐姐求求她婆婆,她婆婆道大夫人面前一说,大夫人心肠很好的,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一个,另一个还在求。罗妈妈啐道:“糊涂脑子!她过去一说,自然都完了,没有个单放了她妈,又只打你妈的道理。”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这小丫头听了这话果然告诉了她姐姐,她姐姐又连夜求了宋妈妈。这宋妈妈自从雪鸢进了段府就一直服侍她是有些体面的,可是听到了她未过门的儿媳妇说的这番话心里边早已经怒火三丈,骂道:“我平日子里早就告诫过你妈妈让她行事多注意,说话先在脑子里过三遍,如今惹出这样的大祸来,我是帮不上的,你也别求我。”
小丫头和她姐姐忙跪下苦苦哀求,哭道:“千不看万不看你就看在咱们是姻亲的份上好歹给帮忙说一句,只要您帮了这个忙,他日我过了门自然对您是千般敬着万般捧着,事事听您的话绝不惹您生气。”
宋妈妈叹口气,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她是极喜欢的,要不然凭她老子娘那样的德行怎么会和他家联姻。看到自己的儿媳这么哀求,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扶起她来说道:“你也别哭,先回去吧,我能说得上话的时候自然会替她说两句好话。若果真的帮不上忙你也别怪我。”
那女子忙谢了,她知道自己婆婆向来言出必行,千恩万谢后带着小妹回家去了。
要说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在雪鸢一念之间。如今她刻意的冷落段风扬所以这些个踩地爬高的混账东西才敢如此的放肆,不就是看着他们夫妻关系紧张,感情逐渐冷淡,这才敢放肆了。
如果这次自己不好好的整治一下,只怕再过几个月自己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原本想着严惩的,可是谁知其中有个婆子还和宋妈妈连着姻亲,见她来求自己也不好驳她的面子,毕竟宋妈妈待她是真心的,于是就赏她一个脸面把这件事情压下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三太太知道了,恼的不轻,一气之下赏了那两个婆子每人二十板子,然后又亲自到来给雪鸢赔罪。
“瞧你哭得双眼通红的,要是被你家老三知道了还打量我欺负你呢。多大点子事情就值得这样了!”雪鸢连忙劝道,拿起帕子给她拭泪。
“大嫂可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宽我心呢。这是你大度不予她们计较,可是若是被有些人拿去做文章就不知道传出多少流言。知道的明白是她们这些狗奴才胡言乱语,不知道的还当以为我有什么诛心的想法呢。”孟玉说着又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