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怔了怔,看着面前高谈阔论的弟弟。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弟弟倒比他看得更清楚。
只是情到深处,感情这回事,总是让人智商降低,曾经霸道的顾渊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孤儿患得患失,再也做不到曾经的洒脱。
而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擅长表达感情的男人,他不是会去甜言蜜语哄人的人。
“你看我干吗,去去,大哥,你现在就去!见到她把该解释的解释清楚了,不行就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不还得嫁你!”
顾渊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滚蛋!”
这种馊主意也就他这个不着调的说得出来。
若他真这般做,楚惜情必定恨死他。
这混小子自己也未见得多懂女人,倒在这里教起他来了。
顾炎正要说话,外面陈风闯了进来,“都督,楚小姐的丫鬟梅香来了,被我带了进来。”
“什么?”顾炎跳起来,“梅香?她怎么来了?”
是不是――楚惜情出了事?
顾渊猛然站了起来,面色终于变了,失却了冷静,陈风让开身体,便见梅香披着披风走了进来。
“侯爷――”
“是不是惜情――”
梅香眼珠一转,见他眼中的焦急,心道,看这样子分明还是很在乎小姐,只是到底那事是怎么回事呢,为何如此对小姐不闻不问,也回个消息?
“小姐很不好。她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极差,”
梅香故意往严重了说去,其实楚惜情的情况的确不太好:“侯爷应该明白她是为了谁到了这地步的,偏偏您总是不见人影,我虽只是奴婢,总不忍心见她如此下去,便索性冒险出来一见。”
顾渊整个人一震,他双拳紧握,双眸死死地盯着梅香:“你说她很不好,她一直在等我?”
“不然你以为是等谁,侯爷,我家小姐是什么品性你难道不清楚,怎么能这样说她,小姐她是三心二意的人吗?”梅香气急了,一时忘了面前的人多可怕,愤怒地说道:“你一走那么久没消息,小姐一直等着你,可是就看到你跟那个女人双宿双栖,侯爷你还说忙正事没空去见小姐,那怎么有空跟那个女人出去的?这让小姐怎么想?你自己亲眼去看看,她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说着,梅香红了眼圈。
她自小跟楚惜情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楚惜情待她极好,她眼见楚惜情为情所困,实在心中不忿,今天她就豁出去了,哪怕被这个顾阎王给打杀了她也要说。
“喂喂,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顾炎不乐意了,“我大哥怎么不做正事了,真搞不懂你们女人,不就是多个女人吗?就算大哥真的有什么,也不用这样啊。”
“滚开。”顾渊推开他,大步上前,走到梅香面前,一双黑眸亮得出奇,强烈的威慑感和尸山血海杀出来带来的煞气让梅香这个普通人无法承受,她脸色煞白,刚刚的勇气几乎顿时消失了。
“候、侯爷――”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带我去见她,现在!”
梅香下意识地就点头答应了,等到出了书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对着顾阎王发火大吼,顿时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她刚刚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那么大胆子――
只是想想小姐,她还是停了下来,回头认真地道:“侯爷,如果你对小姐不是真心的,就说清楚,不要打扰她了。小姐她过得太苦太累了。我不想她再这样难过。”
顾渊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低沉的声音仿佛誓言:“永远都不会有这天,除非我死。”
梅香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看到面前的男人大步超过她,身上披的大氅在晚风中飘摇不定,那背影决绝而安然。
梅香忽然明白了楚惜情的心情,这么个男人,虽然看起来那样的让人害怕,可是,或许他是真的能够对小姐好的人啊。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能够保护她,让她那可怜的小姐过舒心的日子。楚惜情虽然看着坚强,看着无所不能,计谋百出,可是她知道,她实际上心中还是那样脆弱。
梅香连忙跟了上去,身后顾炎本来也要跟去,被陈风喊住。
“那里――”他指着桌上的公文,“该签的签了。”
顾炎瞪圆了眼睛:“这是大哥的公文!”
“学习。”陈风把他按在凳子上:“好好看。”
顾炎气哼哼地瞪他,最后没好气地拿起公文看起来,他知道陈风什么意思,他以往都是赖着哥哥,可是哥哥也有成家立业的一天,他也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他也要成家立业,将来他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只是――为啥大哥去会美人儿,他却要在看公文?
不公平!
顾炎愤愤不平地想着。
这边顾渊已经和梅香出了顾宅,随行的军士都被他打发了,到了楚家,梅香看他熟练的动作,其实心中早有底了,知道小姐跟他怕是不是第一次夜会了,只不过现在是刚刚好被她看见了。
“惜情呢?”
顾渊被带到了后院。
梅香低声道:“小姐睡着,这会子屋里还有人,我去把人引开,守着门,你上去跟小姐快些说。”
说罢,先行进了房,在正堂里喊了人来,说是楚惜情让他们回去休息,不用伺候了。
楚惜情一向为人不算苛刻,因此除了今天该值夜的红玉,其他人便各自下去休息不提。
红玉见她打发了人还有些奇怪,问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梅香说道:“没什么事,大抵是心情不错吧。”
红玉会错了意思,以为是因为白天二小姐的事情,想着笑了起来:“呵呵,还真是恶有恶报,当初这二小姐不是还抢咱们小姐未婚夫吗?如今她也尝着这滋味了。”
梅香心急让她赶紧走,便找了个借口拉她去隔壁侧间说是看账目。
等梅香再出来,到门前一看,果然看到外面没人了。
红玉问道:“我还给小姐准备了晚饭,要不喊一声小姐,吃些东西才好。”
梅香忙道:“小姐醒了再说吧,她不喜中间被人叫醒。”
梅香目光向楼上看去,心道,顾侯爷你还是快些才好,再这么下去,我这小心肝都得跳出来了。
楼上,顾渊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似乎从第一次开始,他就是这样仿佛登徒子一般攀窗越户,然后偷香窃玉。
这里的一切跟上次见时没有什么区别。
顾渊走出书房,把房间里的烛台拿起,缓步走到床前,帐幔低垂,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他的手忍不住有些发紧,许久才伸出来掀开了帐幔在一边挂起,烛台靠近放在一边的矮几上,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就被那个蜷缩着身子沉睡的少女吸引了。
她身上只穿着白纱单中衣,乌发没有解开,凌乱地铺在枕上,一张小脸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苍白,哪怕是睡着时,她的眉头似乎也带着轻愁,眼角似乎带着泪痕未曾擦去,有些微的红肿。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交握在身前的手上,那一抹血色透亮的荧光在灯光下散发出瑰丽的光泽,仿佛在不停地流动。
等他终于看清了,才发现,那是他送给她的血玉镯子!
顾渊的心仿佛一瞬间被什么用力攥紧了一样无法呼吸,他整颗心顿时疼痛起来,丝丝入骨的疼,带着无法言喻的恼意和歉疚,他伸出手臂拥住了她!
“惜情,惜情――”激荡的情绪让他无法自持,让他所有的自制力失控。
这是他心爱的女子,是他本该用心呵护的人,却让她为他而伤心憔悴,看着她就这么握着他送的镯子哭着入睡,他的那向来坚强历经世事沧桑的心脏似乎再也无法承受,所有情感的堤坝瞬间决堤,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怎能让她受到这样的痛苦,原就是他的错,让她为他担忧,还没有给她好好解释,他本该好好地跟她解释,哪怕她不听也要好好的哄她。
可是现在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丫头,这个倔强的丫头却是这样地思念着他,而他却还在怀疑她的感情!
顾渊,你真是个王八蛋!
顾渊忍不住狠狠揍了自己一拳。
楚惜情似乎睡得不稳,这会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如何,忽然声音急促地唤起了他的名字――
“顾渊,顾渊――”
顾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低声温柔地回应着:“我在这里,情儿,是我。”
楚惜情的娥眉微微蹙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眼角有泪滑过,像个孩子一样喊着,声音凄切:“别走――”
“我在这儿,不走。”顾渊眼中闪过一抹痛惜,看着她眼角的泪,心尖一疼,低头轻轻地抹去她的泪。
“对不起,情儿,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了。”
楚惜情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中并没有醒过来,她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顾渊低声劝哄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正望进一双乌黑的瞳眸中,那双眼睛带着久违的深深的柔情,是她一直想看到的人,那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没有冰冷,带着几分宠溺。
她喃喃自语起来:“是做梦吧,看来,我真的梦得不轻。不然,怎么会看到顾渊呢。”
说着又闭上眼睛,那温热的触感让她依赖,她低低地叹了一声,“要是你是顾渊多好,那个混蛋――”
“情儿,是我。”
低沉迷人的声线在耳畔缓缓响起,楚惜情唔了一声,忽然搂着他哽咽起来。
“不是他,不是,他是个混蛋,明明说好的,说好的。他说好的海誓山盟,说好要对我一心一意的,可为什么他一转眼就跟另外一个女人出双入对。我想相信他,可是,他为什么一个解释也不给我就一走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