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这边在左右为难,楚惜情那边却也是一夜无眠。
灯已灭,酒已冷,人未眠。
楚惜情身上似乎带着早晨的寒霜,她微微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酒菜。
那人,居然真的就不来了?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直到此刻天际才有朝阳初升,露出一点光亮。
楚惜情一颗心也在这漫长的夜色中渐渐冷了下来。
她嘴中有些苦涩。
“顾渊,难道你连来见我都不愿意了?”
她等了他一夜,可是他却是根本没有出现。
前些天还跟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突然间就如此冷淡,楚惜情一时之间也是接受不了。
她情绪起伏不定,有恼怒,有不信,有伤心,更有愤怒。
她想去找那个混蛋问问,他到底是把她当什么了?
楚惜情正思绪混乱,梅香上了楼来,见她面色苍白,唇瓣发紫,似乎被早晨清冷的空气冻得,没了点热气。
“姑娘,您怎么在这坐着?您不会等了一夜吧?”
梅香急忙上前扶住她,但觉得她触手冰冷,目光凌乱,显然是心情极度复杂。
“梅香――”
“姑娘,侯爷没来,或许是不在,没收到信呢?”梅香见她这样子,也知道肯定是没什么好结果了。
楚惜情脸色铁青:“我要去问问他,他,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不会的,顾侯爷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姑娘,不如奴婢再叫人去打听下侯爷在不在,也许他刚好出门了,或者没看到信呢。这回奴婢一定亲自见到侯爷。”
“难道还嫌我不够低三下四的吗?”
楚惜情红了眼圈:“他不来便不来罢,难道当我楚惜情便稀罕他了!”
说罢便气冲冲地转进内室。
梅香急忙跟上劝了几句,楚惜情心绪难解,虽说了几句气话,到底还是心中惦记着那人,想着是否是他没看到信,梅香说出去打听,她也没拦着。
一夜没睡,却是心里有事无法入睡,早饭也没吃几口,脸色更是极差。
杜妈妈见状担心道:“我的好姑娘,这可不行,你且睡会子,这样子怎么做事呢?府里的差事有人操心,你可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弄病了。”
楚惜情心中一暖,不管如何,还是有许多人关心着她的,难道这世上没了爱情便要要死要活的,她又不是为爱就要疯狂的人。
“奶娘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身体是自己的,她干嘛为了个男人弄坏自己的身体?
这么想着,整个人便轻松了许多,吃罢便小睡了片刻。
本来以为一会儿就会醒,偏偏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梅香正在旁边拿个绣花绷子绣花呢,满脸愁绪,心里犯愁怎么跟楚惜情说。
她上午想了办法出门去,到了府河大街顾宅,想见顾渊,却是被拒绝了。
她想问顾渊在不在府里,人家也是不回话的。
这主要是顾渊的安排,他们出门的时候十分隐蔽,没有多少人知晓,只要他不出门,旁人自然也不清楚其中内情。
再说了,门房也不会随便透露主人的情况给梅香一个小丫鬟听的。
梅香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也是无奈,正好看到那小吃摊子的人在,便过去打听。
那老板笑着说:“这倒是问对人了,昨个下午酉时我倒是看到将军府里有人出去,只不过是谁俺就不清楚了。不过看样子倒有几分像是那位侯爷带着个小娘子。别看那小娘子换了身衣服,可我这眼睛却是火眼金睛,嘿嘿,我说小姑娘你打听这些是干什么?”
这店老板吹起牛来倒是不上税,他其实根本没看清是谁,不过是猜测罢了,却倒是正猜对了情形。
梅香脸色有些难看,顾渊带着女人出门了?
莫非是那个皇帝赐的女人?
昨个那么晚出门,按理说她送的信顾渊该看到的,现在带个女人出去是干什么?
“我这就是好奇嘛,大叔您说这大将军出门是干嘛的?”
“这个我哪知道呀?不过这绍兴的晚上可也挺热闹的,说不准人家是去别人家做客呢。”
梅香忍着气听那老板吹了会牛,这才离开。
事情没办成也没见到顾渊,还得了这么个消息,梅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楚惜情说才好。
“姑娘,您醒了呢,奴婢叫人温的粥,您喝些吧。”
梅香一见楚惜情醒了,怕她问话,立刻又是端粥又是伺候她洗漱,忙得团团转,却是一字不提那事。
楚惜情心里有事,却是吃不下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梅香,跟我说实话,不要在这兜圈子了。你见到他了么?”
“咳咳……姑娘,奴婢没见到人,倒是打听了下,侯爷不在府里,好像昨天下午就出门了。也许他就没看到信,所以才没来的。”
楚惜情直盯着她看,忽然自嘲地说:“梅香,连你也要骗我么,你一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不敢看我,说罢,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梅香一震,顿时沉默了起来。
“奴婢没骗您。”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侯爷的确不在,奴婢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到底他看没看到信。”
“你还瞒了我事情。”
梅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声道:“这个,只是别人的猜测,路边摊的老板说当时侯爷好像带人出门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奴婢看他应该没在府里。所以才没来。”
“其他人也不在?”
“是不在。”
楚惜情敛眉,叹了口气,“何必瞒着我呢,他是不是,是不是带着那个女人出门了?否则你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的?”
梅香大惊:“这个只是别人的猜测,做不得真的。”
楚惜情心里有些憋闷,她放下手里的汤匙,“不用多说了。”
她此刻一颗心好似蚕茧一般包裹起来,被人抛入冷水之中,滚烫地烧灼,一根根地往外抽丝,那疼痛并不强烈,却密密灼灼,隐隐的痛,默默地堆积起来,却能要了人的命。
“奴婢觉得,也许他是没看到信的,等回来了,侯爷一定会过来的。”
梅香也很矛盾,一方面她也不太相信顾渊会是这样的人,另一方面她又怕顾渊真的辜负了小姐,不敢劝得太深。
楚惜情根本不相信他说什么在忙重要的事情的鬼话,若是真的忙,为何他昨天还能在绍兴城里乱逛,当真是“忙得很”!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楚惜情眸光冷了下来:“我讨厌被人骗,更讨厌背叛。”
如果他还能出现给她好好解释下,那也还罢了,可是,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他是多日理万机还能带着个女人出去玩?
他是多喜欢那个女人,才完全将她抛之脑后?
“小姐――”
楚惜情摇头道:“难道我没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起身走了出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梅香愣了一下,看楚惜情的背影,她倔强的模样渐渐远了去。
“唉,怎么会弄成这样?”
梅香不由得埋怨起来,那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能来?
他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楚惜情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她倔强地像一只荆棘鸟,一辈子只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
太多的伤痛已经让她的心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只有仇恨或许才是能够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春光灿烂,我心空寂。
哪怕灿烂的花朵,也不能让她开颜。
楚惜情默然地来到荣寿堂,见吴倩倩正和丫鬟在园子里扑蝶,见到她来了,笑嘻嘻地招呼她一起。
“表姐,快,拿这个网子把蝴蝶捉起来嘛。”
楚惜情摇了摇头:“就让它飞走吧,何必捉了它呢。”
吴倩倩诧异地看着她,也没了扑蝶的兴致,上前拉住她的手,“表姐,怎么啦?”
楚惜情勉强笑了笑,正要进去给祖母请安,吴倩倩低声道:“舅妈在里面呢。”
“什么?她怎么会过来?不是被父亲罚禁闭了么?”
“说是这么说,可是今早她突然就过来了,还给舅舅和外祖母赔罪,说是前个她是一时糊涂,我听娘说,舅妈哭得跟泪人似的,还说要是舅舅不原谅她,不如就休了她回家。”
楚惜情哼了一声,这女人倒是能忍,以退为进,以她对她爹的了解,那人肯定不会随便休妻的,她这么说,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然后呢?”
“外祖母当然不能说就休妻了,只是告诫她以后要做个贤妻良母。舅舅看样子虽然前些日子生气,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好像也就是训了舅妈一顿。这不,禁闭也解了。”
楚惜情冷笑起来:“她倒是能耐。”
看来,那个女人的身体倒是没问题了。
“走,我倒要进去瞧瞧。”
“表姐,你可不要冲动,那件事说出来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楚惜情点头:“我能不明白么,你看着吧。”
她怎么会让张氏好过,后天就是她生日,到时候她已经摆好了局,就等着她入彀了!
二人进屋去,果然见到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旁边坐着楚香兰,张氏正小心地剥桔子,一边喂给老夫人,那姿态摆得跟刚进门的小媳妇有一拼了。
她今日穿了身梅红撒牡丹花的交领襦裙,头上戴着凤嘴衔珍珠的凤钗,脸虽然比起之前有些消瘦,可是倒是红润了很多,显得十分精神。
显然,她的噩梦的怪病已经没了。
楚惜情跟吴倩倩一进门,张氏就看到了,她眸中厉光一闪,二人目光相对,顿时电闪雷鸣。
张氏心里暗骂,自从她让人把屋里的摆设全换了一遍之后,她果然不再做噩梦了。
虽然没查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可是张氏是宅斗出来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呢?
她心里的头号疑犯自然就是楚惜情了,毕竟楚惜情是她倒霉之后的既得利益者,不是她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