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婴宁也钻了出来,笑着行了个礼,柳裴然是见过婴宁的,这回也是很高兴地道:“谢谢小师傅了。”
楚惜情便好笑道:“这怎又谢起来了?我今个是过来想瞧瞧公子有没有来的,若是公子来了,我倒是正好给公子送那乐谱来了。”
柳裴然听她这么问顿时有些羞窘,脸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羞红,他当然不好意思跟楚惜情说他找婴宁打探她的消息吧。
所以说,柳裴然只好转移话题了,“真没想到小姐一直记在心上,曲谱的事情还让你费心了。”
程昱已经走了过来,听到柳裴然介绍楚惜情,结果这回楚惜情就变成了楚玉楚少秋的妹妹。
程昱听得直笑,忽而目光转到了婴宁身上,这女孩儿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那是怎么一双眼睛,仿佛是有着能够镇定人心的力量,仿佛婴儿般的纯净自然,这个女孩仿佛是天上的仙子转世为人了,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实在是一个快乐仙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程昱呆愣地看着婴宁,目光一亮,笑着走过去道:“原来是楚贤弟的妹妹,这位是?”
“这是――婴宁。”
婴宁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清纯甜美,她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表示欢迎。
“她――”程昱有些疑惑地看着柳裴然,原因是楚惜情的事情可能程昱还知道一些,不过对于庵堂内部发生的一些事情他可就不清楚了。
楚惜情淡淡道:“婴宁不会说话,不过这么可爱的婴宁,我可是当妹妹疼爱的。”
程昱连忙道:“婴宁小师傅像观音娘娘坐前的莲花仙子呢。”
婴宁脸上飞红,楚惜情在边上看到,不由皱了皱眉。
“可惜的是令兄未至,不然倒是可以把酒临风了。婴宁师傅,不如我带你到周围走走?”
说罢便给婴宁使了个眼色。
要说婴宁还是个单纯的少女,被程昱这样直接注视着,带走,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消下去过。
楚惜情撅起嘴巴,哼了一声:“一会我还要回去的。”
说罢,在桂花树下拿了她写好的曲谱递给柳裴然。
柳裴然其实倒不是说多在意曲谱,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情注意这个,毕竟这就是个借口而已。
拿到曲谱来看,不由感叹道:“楚小姐这曲子我倒是一直想合奏一曲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楚小姐弹奏这支曲子一回?”
楚惜情笑眯眯地看他,自信光彩照人,“我却是不能出来太久的,你也知道――”
她指指寺庙,“这待会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这么多菩萨抓住哦。”
柳裴然好笑,知道她实际上指的是静慈庵庙里的菩萨,那几尊大神。
她肯来,柳裴然已经是大喜了,这会子便都千万顺着她意思,温柔地伴他回到越王亭去。
“我先谈一段这曲子,倒是悲伤。”
柳裴然想让出去多留一会儿,虽然程昱带人走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回来。
楚惜情也不知道怎的,此刻心中宁静,跟柳裴然在一起可以算是她这些年最不需要动脑子去应付的地方了,在这里她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感觉。
曲声起,柳裴然挥手抚琴,弹奏着葬花吟的前奏,其实他之前在家早就试弹过,不过此刻更是完美无瑕了而已。
铮铮古琴声伴着万壑松声响起,楚惜情拿出腰间的布袋取出玉箫,随声相和。
柳裴然心中一阵激荡,谁也不知道那日看过楚惜情跟杨锦深合奏一曲之后,他心中便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想要让楚惜情和他合奏一曲。
现在这个愿望真的达成了。
这空寂幽怨的曲调,凄清的气氛却在洞箫的加入后伴随着曲声高低不断变化而显得富于感情,一对俊男美女合奏,佳人如玉,公子多情,含笑凝视间仿佛有知音之感在彼此心中环绕,这让二人都更加心有灵犀,弹奏时更加顺畅潇洒,仿佛天成。
曲声回荡在山林之中,仿佛间回音阵阵,似乎有百鸟与风声相和。
曲毕,余音绕梁,仿佛还回荡着曲中幽幽悲戚之意。
“此曲太过悲伤,倒是不适宜小姐这样的佳人时常弹奏,未免伤情。”
柳裴然忽然说道。
楚惜情一怔,想想也是,虽然她是心有所感,不过林妹妹的这曲葬花吟实在也是悲戚入骨,人常说慧极必伤,那也是因为聪明而多感的人想得太多,反倒容易伤身,如果身体再差,那更是难以长寿。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多愁善感的人总是寿命不长的。
“受教了,人生苦短,倒不如及时行乐。”
楚惜情勾唇笑道。
她一笑起来,柳裴然便觉得百花在眼前倏然绽放开来了,一时间便看得痴了。
楚惜情见他这般直直看着他,便忍不住脸上一红,只是柳裴然眼神清澈,毫无邪念,即便是这般爱慕姿态,也着实叫人讨厌不起来,忍不住嗔道:“呆子!”
她声音细若蚊,但是不知为何柳裴然却是在此刻耳力大增,竟是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脸色燥热羞窘,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手一时间也似乎不知道往哪里去摆,好半晌放到琴上,有些尴尬地说:“不过此曲的确甚妙,我方才倒是作了新曲,也不知道小姐有无功夫点评?”
楚惜情挑眉道:“我对曲子懂得不多,许是我兄长知道多些。”
柳裴然哪里不知道她兄长是哪位,心中苦笑,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如今被她拿这借口搪塞,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小姐过谦了。”
还是旁边小厮抱犀聪明机警,上前问道:“也不知道公子送给楚公子的那把箫可好?”
“兄长珍视着柳公子送的箫,每日都有观摩。”
被抱犀这样一说,柳裴然也是起开了话题,开始说别的事情。
“那倒是好,我来绍兴游学,倒是没想到能碰到令兄妹这样的英才。”
说着话便起身去越王台上走着,一边跟楚惜情说话,楚惜情这才知道柳裴然从金陵过来游学的,程昱是萧山人,父亲在金陵做官,因大儒严复在绍兴府学任职,故而不少世子远道而来求学,程昱也是如此。
“那柳公子也是来求学的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游学天下,增长见识,总好过闭门读书。”
两人在越王台附近谈笑走动,极目远眺,但见青山如黛,绿水长流,山中堆秀,春色已至,更是江南三月。
这二人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从天文地理说到风俗民情,越说越契合,仿佛知音一般,但觉许多想法不谋而合,似乎两人是经年的老友,忽然间就有了种不需要多说的默契。
这种感觉很是玄妙,楚惜情也很享受跟柳裴然谈天的感觉。
他知识广博,读书很多,而且又是一派天真烂漫,为人真挚潇洒,跟他在一起时,仿佛春风拂面,总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也不会觉得有压力。
这让楚惜情找回了21世纪的感觉。
他又常常有奇思妙想,发前人所未发,而楚惜情同样不是中规中矩的古代女子,也自有叛逆的想法,同样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处在青春期,正是懵懂未知的年纪,一切都梦幻而不可知,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更是彼此都觉得十分愉悦。
柳裴然也是心中欣喜,欣喜在彼此交心,红颜知己,莫过于此。
他心中懵懂有些情愫,如今更是心中悸动,直到程昱带着婴宁回来,楚惜情提出要回去了,柳裴然顿时心中怅然若失,沉默下来。
婴宁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见这般情景,扯了扯楚惜情衣袖,有些焦急的样子。
“柳公子,程公子,我这先要回去了,今日多谢二位招待。”
柳裴然有些不舍,叹道:“我送小姐回去吧。”
楚惜情也觉得时光易逝,难得她能在这陌生的时空找到个这般能有共同语言的男子,仿佛朋友一样的自在,心中也是很有些不舍,只是想到此情此景,只能道:“不必了,我跟婴宁回去就好,二位公子留步。”
程昱却是个心眼颇多的,这会子只笑着说:“还一直想跟楚公子见面的,婴宁不知道有没有法子送信给贵府上去?”
楚惜情愣了一下,问道:“怎么?”
程昱笑得有些暧昧:“这不是想给楚贤弟送信的么,到时候请楚小姐转送才是。”
柳裴然顿时明白了程昱的意思。
楚惜情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过来,只是送信的话目标太过明显了,忙道:“这怎么好,我一个闺阁女子――”
她家中家教甚严的,若是让婴宁送信过来,少不得惹人注意,这样总是不好。
程昱笑说:“自不会让小姐为难的。”
柳裴然便道:“楚小姐放心,我不会做有损小姐清誉的事。”
话说到这里,楚惜情见他目光灼灼,睨了他一眼,心说这样算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也实在是――
楚惜情心中有些慌乱,她自重生便没想过婚事,一心想着复仇。
想到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处理,便摇去脑中遐思,轻声道:“相信柳公子不是那般人。”
话既说到这里,也是要告别了。
时候不早,楚惜情便携了婴宁一道先行回静慈庵了。
一路上,婴宁一直满目好奇,笑吟吟地看着楚惜情,直把楚惜情笑得面红耳赤,便嗔道:“做什么这般看我,可是我脸上生了花?”
婴宁嘻嘻直笑,语态天真,连手比划着,楚惜情现在也能看懂她一些手语,见她形容夫妻,便恼羞成怒追打之:“好你个婴宁,出家人四大皆空,竟来笑我?看我回去不告诉你师父去。”
婴宁连忙求饶,两个少女在山路上追打嬉闹,一路欢声笑语,直回到了静慈庵。
谁知道刚到了后门附近,却听得狗吠阵阵,里面喧闹不已,两人顿时噤声,楚惜情便听得墙内传来一阵说话声。
“姑娘哪去了,梅香,你不是说姑娘在这赏花的么,为何不见人?”
楚惜情眉头一跳,心说这下糟糕了,这是被人找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