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定还给姐姐。”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东厢房之前安置楚惜颜的地方,刚进门就感觉到屋中气味混杂难闻,热气扑人,几乎让人喘不过起来了。
楚惜情皱了邹眉,进屋一瞧,正堂里她父亲楚旭正在跟说话,脸色难看,见她进来,不由得怒斥道:“你倒知道回来了!”
楚惜情握拳,隔着垂花隔断,低垂的宝相花帘子里但见屋中塌上各躺着两人,正有丫鬟婆子在身边来回照顾,楚旭这一声吼,屋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事情还没弄个清楚,他就是这种反应?
躺在宝蓝三屏绣团狮子榻的楚惜颜猛然睁开眼睛,好像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忽然便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眼睛凹陷,此刻却忽然双目射出仇恨的目光,愤怒地挣扎着骂了起来:“是你,就是你害我跟娘的,爹,您要给我做主啊,楚惜情她要谋杀母亲和妹妹!你个假惺惺的贱蹄子,还来干嘛,是来演戏吗?”
她骂得难听又尖酸,叫楚旭皱了皱眉,而楚惜情却只是红着眼圈哭道:“父亲,女儿真的不知道此事,之前在祖母那已回过话,祖母让我来侍奉母亲的,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你是怀恨在心!”楚惜颜乌发散乱,狂乱地骂道:“你恨我抢走了朱昂是不是,你恨娘没给你主持公道,你就是故意的……”
楚惜情走进内室在她榻边蹲下,她伸手想要似乎想安慰楚惜颜:“妹妹你别这样,你身子还不好,姐姐真的没有嫉恨你。你哪怕跟朱昂成亲我也绝无二话,难道我是那样恶毒的人吗?”
“你滚开,别假惺惺的了!”楚惜颜急怒攻心,竟是挥手狠狠推开楚惜情!
楚惜情眸中精光一闪,趁她大力挥手半个身子都弹出软榻外时只一个轻轻使劲,竟直接把楚惜颜也给带了出来。
“哎呦!”
砰的一声巨响,楚惜颜直接从软榻上跌了下来,而楚惜情则被她甩开,整个人直跌在地上,手腕上竟擦破了皮,流出血来。
“哎呀,大姐流血了。”楚惜忧急忙上前扶她,一边忙跟楚旭道:“爹,这事儿真不怪大姐,祖母都审过了。这就是个意外,大姐之前在庵里呢,哪知道府里发生的事?大姐自请在家里照顾母亲和二姐,她的心意可是真真的。”
“你闭嘴,楚惜忧别给我装好人了,她就是故意的!”
楚惜颜这下摔得不轻,被丫鬟婆子慌乱扶起来时,连腰都快折了,直痛得冒冷汗。
楚旭看这混乱的场景脸色铁青,大怒道:“够了,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你一个女儿家,说的那些话如此恶毒,难道就是你从小的教养?”
一边的张氏微微掀开帘子,她脸色苍白,一边咳嗽一边说:“惜颜,不要再闹了,我想惜情这孩子不会这么做的。”
“母亲!”楚惜情扑到张氏身边啜泣起来,手腕上还鲜血淋漓的:“女儿没有想害您的意思,这方子确实没有问题,女儿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禁忌,都是女儿的错,如果不是我献了方子也不会――”
尽管张氏心中恨得牙痒痒,她深深怀疑此事跟楚惜情有关,但是现在看她表现却又不太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好孩子,这事不怪你,也怪母亲没注意,不该饭后就用,不然兴许无事。”
张氏慈爱地说道。
楚惜颜还是怒目而视,她这几天被关在佛堂抄写佛经,每日辛苦得紧,而楚惜情呢,却跑去龙山享福去了,今日之事,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她直觉现在的楚惜情有问题!
现在朱昂也不理她了,这一切都让楚惜颜对这个姐姐嫉恨交加,恨之入骨,今日更叫她吃了这般大亏,焉能罢休?
“定是她安排人放的韭菜!”楚惜颜还不依不饶的,楚旭已经怒道:“够了,你祖母既然审过了,用不着你再多话。”
楚旭还是相信自己母亲的眼力的,既然她放楚惜情过来,想是没有问题,说实话,楚旭也着实不太相信这个女儿能干出这种事来,她要真有这么厉害的心机,之前还能被惜颜给耍了?
楚惜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脸色阵青阵红,直恼得胃里翻江倒海,扭头又对着痰盂吐了起来,只是这回却是胃里都吐空了,只剩下酸水了。
楚旭头痛得紧,正好王妈妈使人过来请楚旭去老夫人那,楚旭便先离开,留下姨娘柳氏跟魏氏两人照顾。
屋中一阵忙乱,楚惜颜吐得没有骂人的力气了,柳姨娘叫人拿了金疮药给楚惜情上药包扎,魏姨娘是六妹楚惜兰的生母,如今也在服侍大夫人张氏。
张氏倒比楚惜颜好些,这会子正半靠在米色折枝梅花大迎枕上,由楚惜情喂药。
“母亲先忍忍,药有些苦……”
半晌,待吃了药,她又说:“祖母说您跟妹妹现如今体弱养病,后日去钱家寿诞的事就不能去了,我想照顾您跟妹妹,请二婶带着惜忧她们去。”
张氏一时愣怔了下,她这是病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忘了这事儿,一听楚惜情这么说,手上动作微停了停,看了看柳姨娘跟楚惜忧,表情很是阴冷,“那倒是辛苦弟妹了,回头还得谢她了。”
楚惜情递了茶给她漱口,一边道:“母亲且好好休息便是。”
楚惜颜心中抑郁,但见楚惜情这般模样更觉厌烦,正好此时楚惜梦在丫鬟婆子帮忙下也过来了,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楚惜颜便甚是不满地呵斥道:“你也跟着来捣什么乱,这大晚上的,万一再摔着,到时候不是更乱!”
楚惜梦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怯懦地说:“我,我就是担心娘和姐姐,想来看看――”
“你不添乱就好了!”
“胡说什么!”张氏不满地瞪了楚惜颜一眼,和颜悦色地招呼楚惜梦到跟前来。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张氏还不至于嫌弃女儿,把她叫到身边安抚了几句。
“女儿也陪在您身边吧,平日都很不孝了,这会子娘就让我尽些孝道吧。”楚惜梦哀求起来。
“这怎么行,你身体惯是不好,若再病了,岂不糟糕?”
“是啊,五妹,这儿有我呢。”楚惜情也说道。
楚惜梦却怎么也不肯走,张氏见她坚持,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人把西侧间收拾好,准备床铺,免得晚上再冻着。
夜色渐深,楚惜忧几个被打发走了,只剩下楚惜梦和楚惜情,还有守夜的柳姨娘跟魏姨娘两个。
楚惜颜闹了半日,早已经困倦不堪,再没力气跟楚惜情争执,沉沉睡去了。
张氏也是睡下了,只是不时翻身,看样子还在想今天的事情,偶尔看看柳姨娘,目光阴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旭也来了一趟,见妻女睡下,便自回去了。
梅香服侍楚惜情洗漱,散了发髻外袍,一边给她揉捏着酸痛的肩膀,低声埋怨着:“二姑娘真真没理,当初要不是她……哼,看把姑娘摔得,手腕子都破了。”
楚惜情半闭着水眸,半晌忽然问道:“梅香,你跟惜忧她院里的人熟么?”
“不怎么熟,倒是碧柳有个干姐姐绿汀是三姑娘的丫鬟,关系很好。”
“哦?”楚惜情睁开眼睛,黑眸光彩夺目,在烛光下有些慑人的暗彩,她指尖轻扣着桌面,想了片刻道:“这样,你去叫碧柳找她干姐姐打听打听,最近三妹都在做些什么,她拿了我的绣帕都是干什么了?”
“问这个?”梅香有些讶异。
楚惜情黑眸流转,“对,让碧柳给我仔细查清楚了,回头我有赏。”
“奴婢省得了。”
楚惜情心中暂时按下此事,夜深人静,她也颇为困乏,便先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上午,大夫再来诊脉,只开了药,说是要静养,注意饮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为了此事,老夫人杖责了厨房里许多人,有几个当日正好负责的厨子被赶了出去,丫鬟婆子更是凄惨,直接杖责之后被发卖了,对外也只说是意外,并不提其他。
知道这个结果,张氏只是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楚惜颜却很是不满,现在她对楚惜情便是冷言冷语的,楚惜情却好心情地不予计较,仿佛一个大人在应付耍脾气的小孩子,这种感觉让楚惜颜恼羞成怒,心里窝火,干脆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地生闷气。
到下午,老夫人忽然叫了楚惜情去,说是有事找她。
楚惜情才一走,楚惜颜就发飙了,跟母亲张氏抱怨起来:“娘,您就看着这个小贱蹄子耍威风!这事儿我可不信跟她没关系,您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算了?”
张氏正吃着燕窝粥,闻言冷冷扫了眼女儿,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从昨天我忍你到现在,既然你祖母都发话了,你再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是她做的你说这些话不过让人家心里乐呵,不是她做的,你说这些话不过徒惹人厌,有半点好处没有?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
楚惜颜一愣,接着便嘤嘤哭了起来:“咱们母女都被人害成这样了――”
“是谁害的还不好说呢!”张氏微眯起眼睛:“都打得如意算盘,竟是当我好相与的么?”
“惜情啊,你也是个好孩子啊,昨个的事我都知道了,手腕子的伤怎么样了?”老夫人招手叫楚惜情到榻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一边伸手查看着她左手的手臂:“唔,还好不严重,委屈你了,襄荷,把我那瓶金丝膏给拿来。这东西抹上,伤口好得快,免得再留下疤便不好了。”
“祖母,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嗔道:“祖母的东西都是留给你们的,拿去便是。”
“谢祖母。”
“昨个的事闹得一宿没怎么睡好。这不明个儿是钱夫人的寿诞么,我想着你们姐妹都去了,你也去吧,你母亲和妹妹只是静养就行,倒不必你在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