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能让他进府来!”
张氏蹙眉,在屋里来回走动:“这事儿万不能公开了,尤其还牵扯到张全和嬷嬷你,到时候我跟惜颜都是一身脏水,在老爷那里须不好说。”
“嗯,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姚向说他会想法子放走杜仲,让他滚去外地。”
张氏松了口气,温声道:“这样就好,回头妈妈记得送他一封红包,不要吝啬钱。”
张氏想了想:“水蓝那里,可有说些什么?”
“还没有吐露什么话,这丫头倒也算是嘴巴紧,不过现在老爷亲自审问,怕是――”
“可惜了。”张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敛眼眸,淡淡道:“妈妈看着安排吧。”
周妈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可惜这个人呢,还是可惜没了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奸细。
“奶奶,二姑娘来了,哭着说要见您。”
外面丫鬟紫苑禀报道。
张氏皱了皱眉,恼道:“这个没用的东西,让她滚进来,什么事还得我给她收拾烂摊子!”
“子远,这事是你做得不对。我楚家也是书香门第,容不得这样的事情。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我楚平阳的女儿,是让你这样挑来挑去的么?你在我两个女儿中间左右摇摆,我看这联姻也不必了,我楚平阳还要不起这样的女婿!”
楚旭很是不满,因此面对找来的朱昂,这话也说得很难听。
朱昂听楚旭这样说,顿时急了:“伯父,此事的确是侄儿的不是,是侄儿虑事不周,子远也知道此事做的不对,还请伯父见谅,如今――”
楚旭摆摆手:“本来这事该跟你父亲谈的,但是这事闹到如此地步,也只能跟你说了。你现在给我句话,这婚事还谈不谈了?如果谈就赶紧定亲,免得以后再牵扯不休!”
朱昂心乱如麻,想了想道:“小侄想娶惜情,本来此事就是我对不起她,更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楚旭淡淡道:“惜情已说了不想嫁你,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你们为此事闹僵了,若她心中怨恨,嫁你又有何用?”
朱昂焦急道:“伯父,小侄想跟惜情面谈,诚心跟她道歉。”
楚旭也正烦着,看了眼屏风后的里间,楚惜情就在那里面呢,这事儿涉及到自己妻女,让楚旭也是无从着手。
“老爷,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叫他们进来!”
张氏拉着女儿倒云起楼,一边走一边数落她:“你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出了事哭有个甚么用?你不想法子解决,到时候身败名裂,看你怎么办?”
楚惜颜哭得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这会子怯生生地看着母亲,“娘,我错了。”
“错了?这事儿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做事小心,如今倒好,杜仲那个破落户竟是还留在绍兴,现在你爹也知道了,朱昂朱昂,他有什么好?难道他比得上武昌侯世子?”
楚惜颜低着头,闻言道:“娘,您就别说什么武昌侯世子了,人家又未必看得上我。我就喜欢朱昂,我就要嫁给他。”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脑门子,骂道:“那就听我的,一会子你给我好好看着,长点脑子,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否则的话,以后你的事我也懒得管了。”
楚惜颜忙道:“女儿一定听娘的。”
张氏哼了一声,眼神冰冷:“想算计我,还早着呢,你给我瞧着,今个儿谁能从娘这儿占了便宜去。”
母女俩进了云起楼,楚旭正在正堂跟楚旭说话,看到这母女二人,哼了一声,若非当着楚旭的面,只怕立时就要发火了。
“老爷,妾身已经听说事情,这不狠狠骂了这丫头一顿。”
张氏回头凌厉地骂道:“还不跪下,你瞧瞧你干的好事,这么多年女诫规矩都是白学的么,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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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惜颜慌忙跪下了,“爹,女儿知错了,这事是女儿一时糊涂,但是女儿没有害大姐,我也不认得什么杜仲。”
楚惜情当下从里间出来了,给张氏见了礼。
“惜情也在呢,唉,这事真是让我没脸见你了,你说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老爷,那个水蓝呢,还有那个杜仲呢,人都在哪,赶紧带来审清楚,免得再弄得家宅不安的。”
楚惜情道:“母亲这话说的,这不是事赶事么,本来女儿赏花赏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弄出这么桩事,真是没处说去。”
说着便红了眼睛,拿起帕子抹眼泪,朱昂在一边赔不是:“这事儿是我的错――”
张氏微眯黑眸,心下讶异,一边跟着的周妈仔细看向楚惜情,两人都在想,此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
可是楚惜情以前是个单纯善良的性子,没什么心眼,若说事情跟她有关,她又从何得知真相的?
“唉,可怜的孩子。”张氏上前搂着楚惜情安慰:“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说罢便又回头指责朱昂:“这事不是我多话,子远,你也太过了,你瞧瞧你做的甚么事儿?人家说一句话你就当真了,回头还把惜颜那个不懂事的丫头给搭上了,我倒要问问,你是把我楚家的女儿当什么了?”
朱昂脸色阵青阵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理屈词穷,到如今被人指责也是无话可说。
楚旭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去把水蓝带来,还有姚向,怎么去带个人,这么久还没回来?”
恰在此时,忽听小厮着急忙慌地过来回话,“不好了,老爷,那个水蓝她吞金自尽了!”
“什么?”楚旭面色一变,楚惜情也是大惊失色,水蓝死了?
她一时有些恍惚,水蓝竟然死了!
“人呢,救回来没有?”
“没有,她已是没气了。”
楚惜情猛掐了一把手心,这才醒过神来,她看向一旁的张氏,心神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怎么的,那丫头好好的怎么自尽了?”张氏还满是诧异地询问着。
楚惜情心中冷笑,好,好你个张淑媛,算你狠!
她着实没料到,张氏居然动手这么快,这么绝,这么狠!
那可是一条人命,她竟是不动声色间就解决了,而且现在还能面色不变,仿若常人,便是这份狠辣和果决,已经是她所不及的了。
楚惜情原来的打算完全被她给打乱了。
水蓝是自己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
楚惜情想到杜仲,张氏当然不会敢对一个生员动手的,他不像水蓝是丫鬟,这样一个人若是死在楚家,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
可是,她现在很怀疑,杜仲他还能出现吗?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只是她临死留下一封血书。”
楚旭把那写在布帛上的血字看了,蹙眉道:“她说是惜情平日待她不好,所以心生怨恨,故意误导子远。”
这话跟之前大同小异,楚旭是一点儿也不信,他看了眼妻子,“夫人怎么看这事?那个杜仲说是有人故意以赌债胁迫他做事,那人便是张三,好像就是张全吧?”
张氏诧异道:“这话是如何说?周妈,张全不是从不赌钱的么?”
周妈在一边点头道:“老爷,这人是个酒色之徒,平日里惯是赌博借债,这样的人说的话怎么能让人相信?他分明是污蔑。不信待会奴婢敢与他对质。”
“子远,他可说过这样的话?”
“伯父,我是听他提起,但是第一次他不是这么说的,第二次说被人逼迫。”
张氏哼了一声:“这种人说的话怎能信,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被人给收买了?我看这事怕没那么简单,子远,你是不是跟这个杜仲有仇,所以他才故意污蔑惜情,这不是明显报复你么?”
朱昂欲言又止,他自己亲耳听到的话怎么会不记得。“我跟他并不相识。”
“不相识可不一定他不会对你怀恨在心,有时候无缘无故就会得罪了一些人。”
楚惜情垂眸,她看着低着头的楚惜颜,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已经不再害怕,偶尔还抬起头,用一种带些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楚惜情直视着她,她便低下头去不再看。
怨恨?
哼,她对她这个姐姐做的事情简直是人神共愤,她又凭什么还怨恨她?
楚旭沉声道:“等杜仲来了再说吧。”
谁知这时之前派出去的姚向一瘸一挂回来了,一手还捂着头,头上用白纱布缠了一圈,见到楚大老爷就跪倒在地哭诉:“老爷,那个杜仲他跑了!”
果然。
楚惜情深吸口气,她原本以为今天能够起码把张氏和楚惜情给弄得一身腥,顺带着把周妈他们全给拿下了,没曾想,张氏技高一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把两个最重要的人证给弄没了!
现在死无对证,拿什么来教训他们?
楚旭也不傻,听到这个答案,他死死地瞪着姚向,猛一拍桌子,“要你去拿个人,你倒把人给弄没了?”
姚向跟楚旭哭诉:“是小人没注意,想着这边就是家门口,那厮太过狡猾,拿着说事情来由的缘故跟小人说要我给他松绑,小人想自己身手不错,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就应下了,这都到后门口了,这厮居然打破了俺的头,逃走了。”
“你看你做的什么事儿?怎么能叫他逃走了!”张氏气道:“这没了他待会怎么对质,怎么把事情弄清楚?”
姚向连忙道:“小人已是弄清楚了。”
他转面跟朱昂说:“公子,您是不是之前曾经在红招楼那为了李诗儿跟人闹过?”
楚旭顿时皱眉看向朱昂,李诗儿是红招楼的一个最近比较出名的女伎,算是颇有些才气,这会听到未来女婿逛那种地方,到底不是什么让人喜悦的事情。
朱昂面色涨红,有些尴尬,支吾道:“是有此事,那是几个好友意气之争,而且也与他无关吧?”
“怎么与他无关呢?当时闹的那人不就是董家少爷么,董少爷的表弟手下就有位张三爷,是绍兴地面上有名的帮闲流氓,您该听过这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