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等早已在外头默默等候了半响,楼下厅中则是无声站着坐着张管事、长欢等人。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渐渐升高,可楼上的卧室里依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张管事不安的瞄了一眼,有些坐不住了,咳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该到时候给大少爷上药了?”
“张管事您省省吧!”长欢撇撇嘴说道:“好不容易大奶奶来了,咱们何必去讨大少爷厌?有大奶奶陪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您是不知道啊,这几日我们急着赶路,大奶奶都没休息好,定是累坏了!好不容易如今安定下来,大少爷都舍不得吵她,咱们睡要敢上去讨人厌谁倒霉!反正我是不去的!”
长欢还没说完就被张管事一顿呵斥,在他头上敲了两下叱道:“臭小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主子们是你编排得的?再多言一句拔了你舌头!”
千鹤等低着头暗暗闷笑,长欢憋屈不已,揉揉脑袋龇了口气,撇撇嘴无声嘀咕。
张管事虽骂了长欢一顿,却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也就没再提上楼去叫人的事。不一会看见时钟家的和吴大家的从楼上下来,张管事忙起身道:“大少爷、大奶奶起来了?”
“是,要热水梳洗呢!柳芽姑娘问午饭备好了没有?等会儿便摆上!还有,提一壶滚水上去泡茶!”时钟家的忙笑道。
张管事答应一声吩咐开来,众人便分头忙碌去了。
楼上两位用了饭之后,已是过午了。
上药的时候,一拆开那纱布,时凤举和桑婉都傻眼了!腿上的伤口明显红肿了起来,隐隐还透着血渍。
四目相对,桑婉略微含怒,时凤举甚是心虚慌忙移开。
“张管事,快去请李大夫来!大少爷腿上的伤口有些不太好。”桑婉忙起身吩咐。
张管事一听也急了,忙道:“是不是这两日天气热所以发炎发热了?老奴这就派人赶紧去!”
时凤举心里正嘀咕着用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闻言不觉大喜,笑道:“正是正是,这两日天气太热,的确有些受不了!你快起请李大夫。”
张管事有些纳闷,心道这又不是好事反倒是不太好的消息,大少爷您怎么反倒高兴成这样?
“婉娘,真的不疼,李大夫看看就好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时凤举见桑婉坐在一旁不吭声,心知她定是恼了,便握着她的手做小伏低的笑道。
“我一来反倒害的你这样,叫娘知道了,定要怪我不懂照顾你、体贴你!下回断断不许了!”说不生气怎么可能?桑婉心里恼火极了。张管事等又不是真傻,一下子回不过味来不表示一直回不过味来,若回去有三言两语传入婆婆耳中,一顿训斥是跑不了的。
时凤举听她这么说心里却微微的有些失落起来,轻叹道:“婉娘,你只是怕我娘怪你才生气吗?”他还以为,她是关心他、担心他。
桑婉一呆,有点儿回过味来了,蹙眉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自然生怕娘怪我,可是,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又怎么好受!”
“婉娘!”时凤举这才一笑,握着她的双手笑道:“我真的没事!你放心,等我回去伤早好了,娘欢喜还来不及,哪儿会追问这些陈年旧事!而且,这点儿疼痛是我心甘情愿挨的,真的不值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嗯?”
桑婉简直哭笑不得,见他做小伏低到这一步也不能再认真同他闹了,便笑道:“你快老老实实躺靠着别乱动,等会儿李大夫来了让他好好瞧瞧。”
桑婉有些心虚,那李大夫医术应是不错的,真看出点什么,真叫人羞愧。
时凤举倒不在意,依她言躺靠着,却不肯放她离开,仍旧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握她的手说话。直到李大夫来了,方才放开她让她避入隔断中。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李大夫风风火火闯进来,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在柳芽搬来的凳子上为时凤举把脉。
发现他脉搏果然跳动得有些鼓胀急速不正常微微蹙眉,便将他腿上松松遮盖着的纱布揭开,看到伤口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发炎了!怎么会这样!”
时凤举略微尴尬的咳了一下,含含糊糊道:“想来是这两天天气有点儿热……”
“没道理呀!”李大夫却是一口否认,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又伸手轻轻触碰按压,蹙眉道:“大少爷昨日是不是做了什么激烈运动了,肌肉微有拉伤,还好骨头没有错位,要不然就得重新正骨了!”
桑婉咬着唇抬起帕子掩口偷笑,心道:该!瞧你往后还这么顾前不顾后不!
李大夫充满狐疑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这么望过来,仿佛在瞪着他解惑,时凤举更觉心虚,情急生智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内子昨日从家中赶到,见了如此心伤落泪担忧,我不忍见她那样,便在她面前强撑着多走了几步,原本是想好教她放心,谁知却牵动了伤口,真是得不偿失了!”
“原来如此!”李大夫恍然大悟点点头,叹道:“大少爷还没好全往后切莫多走动,一定要卧床好好休息,不然,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对伤口是极为不利的!大奶奶情性中人,您劝劝她莫要担心便是,这到底是皮外伤,好好养一阵便可痊愈,无需担心的!”
“呵呵,您说的太对了!回头是该好好劝劝她!”时凤举甚是赞同的点头。
李大夫便又重新开了药方,又嘱咐了一阵这才离去。
张管事亲送他出去,顺便拿着药方亲自去抓药。
桑婉从隔断后出来,似笑非笑的瞧着时凤举,忍不住掩口“嗤”的笑出声。
时凤举面上早无了尴尬之色,笑着伸臂示意她在自己身侧坐下,笑道:“你夫君聪明不?”
桑婉忍着笑点头,“实在是太聪明了!倒叫我好生失望!”
“胡闹!”时凤举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伸手拧她下巴,“我好容易圆过去了,你倒失望没看成戏!”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李大夫对症下药果然有用,煎了药汤清洗之后,再上药膏,果然那灼热烧疼之感一下子熄灭了下去,使他紧绷的身体亦微微一松。
自昨夜后,两人果然没再做什么激烈的运动。有人相陪,虽只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活动,时凤举亦觉怡然自得,丝毫没感觉到难过。
不两日又有生意上第一季度汇总的账册陆续从各地传来,往年都是送往青州,今年情况特殊,时凤举早已吩咐下去命转送邯郸。桑婉先前也帮他看过账册,此次自然更是二人同看,桑婉日日闲着光饮茶下棋、说笑聊天也有些闷了,便也没有拒绝,以此消遣与他同看,一把算盘打得行云流水、穿花蝴蝶般好看。时凤举从前便见过,此时见了更是如痴如醉,忍不住便握着她那玉笋似的手指亲吻不住,惹得桑婉咯咯直笑。
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月,时凤举谨遵医嘱,又有心爱的娇妻陪伴,伤口愈合得极快,这伤口只要一开始治住,定型稳定之后恢复起来便是一日一个样。
这日李大夫来后,说他可以慢慢上下楼,在院子里走动散步了。而缠绕在腿上的纱布也只裹了薄薄透气的一层,固定腿骨的夹板早已取下。
次日上午风清气爽,时凤举按耐不住,桑婉便扶着他从楼上下去。
出了房门,站在踩在院子里的青砖地面上,看着眼前枝繁叶茂摇曳的花枝,时凤举深深的嗅了口气,感到一阵陌生的新鲜,不由得盯着地面走动了几下,自嘲笑道:“许久未曾接触地气,如今光这么踩一踩都觉着是一件极愉悦的事情!人说最寻常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我今日才是体味到了两分!”
桑婉便笑道:“你如今才刚刚好,咱们走一会儿便回屋去吧!等痊愈了,你待多久都没话说!”
时凤举便笑道:“人家也算是参禅了,好不容易有了两句感悟,我家婉娘却半点儿面子也不给,连一句附和也无光是扫我的兴了!”
桑婉白他一眼笑道:“是是,大少爷说的极是!失而复得的感觉极好吧?那么大少爷便慢慢体味吧!”
时凤举哈哈大笑起来,“言不由衷!”又携着她手来到一丛粉白黄蕊的牡丹前,笑道:“婉娘你看,这牡丹开得多好,你喜欢吗?”
桑婉眸光轻扫,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高低错落摆放了许多半人多高的大花缸,缸中栽植着各色牡丹,此时正满园开得热闹,紫红、粉红、绛红、玫红、粉白、鹅黄等等,或杂色或纯色,一朵朵如碗口大小,花色鲜艳,花型丰满,正娇艳的开在绿叶枝头,引得彩蝶翩跹,蜂群环绕,好不热闹。
桑婉不由讶然道:“怎的这么多牡丹!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看到这院子里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时凤举闻言偏头看着她,半响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