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朋友谈天说地,端的是把什么都抛弃。
一句“子安兄”连着一句“谨行弟”,周正德和吴和平倒是畅想起未来了。
“洋人走了,各种税估计要加上来了——朝廷上来不顾我们这些小山商贩活路,进货收一笔,进城门去一点,卖东西又抠一点——估摸着卖了五十两银子的货,有二十两银子入了官!”
吴和平算着种种,却得出“还是洋人在的时候好”这样的话来。
把周正德下的够呛。
……
“子安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朝廷征那么多税,也是因为朝廷穷了;朝廷为什么那么穷,说到底还是缘于洋人的祸患。”
周正德拍一把桌子,话里带上些怒气了。
情况不太好,这眼看着就要谈崩,吴和平神色一变,紧接着语气也换了。
“谨行弟,稍安勿躁——我只是感慨一句而已,怎么会这么不懂道理!”
说是这样说,北背上却一层薄汗——自己这朋友性子也太冲了点,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希望这一次能赔的少一些。”
他轻叹,可知道是奢望。
……
吴和平是在京城呆久了的,自然清楚京城的事。
自从自己与身边这“周家二少爷”在南城里合资建厂,购入三台纺机纺洋纱开始,他就一直关心时局——机器任何风云动荡都关乎到自己生计的好坏,他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三年时间,钱是赚了些,可又全部投到买新的机器上面,到头来自己还是一副“一贫如洗”的模样。
不过能过下去就不错了。
吴和平曾经不止一次想把厂子尽快开大,可现实的打击让他一次次失望——以至于去岁义和团闹起来的时候,他都想卷铺盖走人了。
那些疯子,可是什么洋人的东西都要打砸的啊!
吴和平舍不得那已经扩充到八台纺机的纱厂,可也要爱惜自己的钱财——把生意停了一个月,想要避过风头。
风头是避过了,自家的厂没被打砸,停工一个月后竟又召回工人重新开工——唯一的不好。就是洋人的兵马了京城。
……
对于洋人,吴和平是又爱又恨的。
爱是因为,自己这些家当全靠洋人那买来的机器挣的;恨却是因为那骨子里的观念,外族人打进来,终究是不好的。
可!
要不是有洋人来,自家的机器可能会被祸害掉?
这样说来,洋人却成了自己的恩人——每每这样想,他就有一种打自己的冲动。
自己怎能有这种想法呢?
一不忠君,二不守义,就是自己也把自己这份形容嫌弃。
摇头,苦叹,他看回自己的朋友。
“走一步是一步吧……”
颇有些无奈,但也是不得已。
……
走一步是一步,这话着实有些无奈的。
周正德理解朋友的想法点头开始谈另一件事。
“洋人来,洋人去,这些姑且放在一边不谈——对于我们平常百姓来讲,生活照样还是那样过。”
还没到官逼民反的地步,百姓确实是得过且过——尽管过了这事后税收或许又将拔高几分,可这又有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时竟无言。
“管什么国事,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终究是结束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