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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的,孩子被摔成这样,也不言一声儿。她看着咱家忒好欺负了。”梁赵氏说。
宏远爹“咳”了一声,无奈地说:“一大家子,又是孩子的事。给她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理儿来!乐乐这不没事了。”
“乐乐这次摔着,邻居们有送东西的吗?”梁赵氏眼睛在堂屋里骨碌碌扫视着说。
“有,德旺、德凯、福禄、长海家的都来了,收了几十个鸡蛋呢。”宏远爹回道。
“这已经不错了。咳,我喂的那两只老母鸡不知怎么了,十来天了也不下个蛋儿,要不怎么也得给孩子拿几个来。你爹整天累死累活的,没一个人惦记着。”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宏远娘身子不由一抖。
宏远爹忙陪着笑道:“说起来是不少。昨天还了三大娘二十多个,都借了人家快半年了。吃了几个,剩的也就不多了。让慧敏给你拾上几个,过会儿你带走。”说完又冲宏远娘说:“你去给娘拾十个鸡蛋去。”
“哎。”宏远娘应着,随即站起身,将怀里的晓乐放在小杌墩上,拿起一个葫芦瓢走进宏远睡觉的西里间。
“哟,娘也在这里呀。听说乐乐好了,我过来看看。娘也是来看乐乐的吧!”随着一声高葫芦大嗓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女进了门。
“大嫂来了。”宏远爹打着招呼,递给她一个杌墩。
后来晓乐才知道,来人是梁德福一奶同胞的哥哥梁德顺的老婆安桂花,这具小身体的伯母,当地人管伯母叫大娘。
安桂花拿着杌墩坐在晓乐跟前,拉了拉晓乐的小手,高声说“还真好了哎,你们看这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多有神。乐乐,快喊娘娘。”
一股口臭噗在脸上,晓乐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
“哟,病了两天,还认生了呢。”安桂花自我解嘲。
这时,宏远娘端着鸡蛋出了西里间,说了句“大嫂来了”,便低下头木木的站在那里,两条腿微微抖动。
安桂花望着葫芦瓢里的鸡蛋两眼发出绿光,“你这是……”
梁赵氏赶忙站起身,接过宏远娘手里的葫芦瓢,说:“她这是给我的。哦,你们妯娌们聊,我走了。”说完扭身出了屋门,好像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见梁赵氏走出栅栏门,安桂花冲着门外“呸”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见东西眼开的老行子,昨天从我那里拿走了一大把韭菜,两个紫茄子。多少东西也填换不满她那黑窟窿。”又把脸望向宏远爹,“我说大兄弟,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们,这过日子得算计着点儿。最起码把借的账还请了,再说送人。你家鸡蛋要是多的话,先合给我,咱账里顶。”
又是一个来算计鸡蛋的!晓乐抬头望了望还站着的宏远娘,只见她木木的脸上爬上一层痛苦,嘴角抖动着,要哭的样子。
“不瞒大嫂说,统共进了几十个。昨天还了三大娘二十多个,刚才你也见了,她又拿走十个,吃了几个,剩下也就十几个了。乐乐身子弱,得给她补补。”宏远爹表情为难地说。
“你看你看,这人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账多了不发愁。放着我这欠账大符不还,倒还起零儿八星的来了。”安桂花说着撇撇嘴,一脸鄙夷。
“不是咱是一家子么!三大娘远着一支儿呢,怎么着也得先紧着外人吧。再说,前些日子不是还了你二百五十文吗?”
“还欠三百五十文呢。就你们这个家庭,什么时候能还得上?!”安桂花拉下了脸皮,一副凶恶相。
“大嫂请放心。明年只要风调雨顺,保证能还上。”
“那要是风不调雨不顺,我岂不是就没指望了。这样吧,你们再去要饭儿的时候,家里这几只鸡不能卖,全合给我,还是那句话,咱账里说。”
“我们出门在外,兜里没俩儿小钱儿也不行,万一讨不到,岂不饿死。大嫂也忒心硬了吧!”
“我不管,我把话先撂这里:这几只鸡是我的了,你们没权力动!”气呼呼抬起屁股,冲着宏远娘又大声说:“先借我几个鸡蛋,家里没有了。”
宏远爹看了看宏远娘,“给她拿几个去。”
宏远娘极不情愿地慢慢走进西里间,用手抓出来了四个鸡蛋。
安桂花用衣襟接住,撇了撇嘴:“才给四个呀?小气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柴门。
在宏远爹和安桂花对话期间,宏远娘一直没言语。宏远则卷缩在父亲身后,用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
这家人有什么短处在别人手里?为什么这样任人欺负?而且还是自己人?
联想到昨夜里的捡耳朵,她明白了宏远娘为什么不敢一个人在家里,也明白了所说的“出去”就是去外地讨饭!
怎么把日子过得如此寒酸?!
……………………
一家人都闷闷不乐。
宏远娘一声不吭地在东里间屋里做针线;宏远爹不错眼珠地看着一双儿女,好像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有什么闪失;小宏远受气氛感染,默默地从西里间屋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几个石子,在手里翻来覆去摆弄着玩儿。
此时梁晓乐最想做的事情是了解这个家庭。人家不言声儿,自己又不能问,一个人用柴草棍儿在地上胡乱画了一会儿,见宏远从西里间拿出石子,也站起来颠颠地往西里间跑去。
“乐乐慢跑,别摔着。”宏远爹说着,也跟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