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案后,再跟着出去吃喜宴什么的基本没我戏了。我奶奶爷爷也没有精力看住一个整天火烧屁股的孩子,他们安排我和我大伯家的堂兄一起卖烧饼去。
我奶奶说:“你嘴巴利索,你二哥有劲,你们俩一起吧。”
我大堂兄跟着别人学打烧饼,算是一项手艺,不可能都卖给自己村上,所以叫我和二堂兄一起推车去别的村庄卖掉。
二哥就是我大伯的二儿子,我喊他二哥,有时候也喊小二黑哥。
定价是一毛五一个。我大伯和大伯母都还想叮嘱什么,二哥和我都说:“知道了知道了,一毛五一个,一毛五我们都认得的,不会搞错。”
我和二哥出门就分工好了,他负责推车和收钱,我负责吆喝。
我欢天喜地地去了,因为我奶奶说饿了中午可以吃个烧饼,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种出去踩点探路的感觉,想想吧,周围的村子什么情况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是不是很拽很牛叉啊!
走嘞!
隔壁村叫老槐树,这村名真的是绝了。我和二哥进了村,我就一直东张西望,二哥问我:“你咋还不吆喝呢?”
我说这村叫老槐树,我怎么没有看见老槐树?
我二哥说你管它什么老槐树新槐树,赶紧喊!
好嘞!我扯开嗓门大喊:“卖烧饼嘞,烧饼,烧饼,一毛五一个嘞!”
嗓门洪亮悠扬,第一声我还有点拿不准节奏,第二句就亮堂了,8岁啊,童声哎好不好,有穿透力,还带点没有退掉的奶声,马上就把一些人引过来了。
他们都不认识我,当然也不认识我二哥,我们俩第一次出来做生意嘛!
一个老爷爷过来问:“烧饼咋卖的?”
“一毛五一个,爷爷您来一个呗!”我看老爷爷,就像看见行走的人民币,“爷爷,这烧饼可好吃了,很香很软,还有芝麻,还有蜂蜜……”
老爷爷话都插不上,摇手说:“别说了,来一个!”
“好嘞!二哥,包一个给老爷爷!”开业大吉,我兴奋了,继续吆喝,“烧饼,烧饼,快来买烧饼啦!”
好多年以后,我看《水浒传》,当听到武大郎挑着担子喊“炊饼,炊饼……”我登时脸都黑了!
在老槐树村一口气卖了二十多个。我和二哥兴奋地快不行了,另外,我真的在村子中央看见了一棵好大的槐树,枝枝叉叉的树冠,一片苍翠。上面有好几个鸟窝,也有很嫩绿的槐树种子。好,我记住了,抽空过来把那几窝鸟给掏了!
下一个村,叫老鸹窝,我更兴奋了,我对二哥说:“二哥,到那边我要掏一些老鸹回去。”
我二哥点头答应:“掏了老鸹你要送我一个。”
到了老鸹窝村,我一边吆喝卖烧饼,一边到处寻找老鸹窝,老鸹窝没有看见,大杨树上看见很多的灰喜鹊窝,都在很高的树杈上,我琢磨着高度,和攀爬方法。
很快我的思路就被拽回来了。
有个短发的看上去穿的干干净净的中年女人,过来买烧饼,她说:“给我来8个烧饼。”
我二哥手脚麻利地数出8个烧饼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拿了张5块钱给我们。
我和二哥很快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烧饼,一毛五一个,8个烧饼多少钱?我们俩都、不、会、算!
这可怎么办?第一次接这么大单生意,难道要黄了吗?
那女人递过来的5块钱,我二哥拿在手里,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办,我呢,只有一年级毕业,我前面都说过了,只会一个萝卜加五个萝卜等于六个萝卜,现在一毛五一个,8个一毛五,我还没有学过呢!
那个女人明显看出我们俩不会算账,正巧周围也没有多少人,那女人便说:“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五八四十……一共四毛五分钱,这样吧,给你们四毛行吗?”
她算得好快啊!
我们出来时我大伯说了,别人要是买的多,可以让利五分钱。
二哥马上就说“可以,可以”,然后那个女人就说:“那你找我4块6毛钱,快一点,我还要带着烧饼串亲戚去。”
周围就有人笑出声来。
我二哥手忙脚乱地找钱,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尽管我不会算账,但是8个烧饼才卖4毛钱,是不是少了点儿?
我马上对二哥说:“二哥,你别忙着找钱,她可能算错了!”
那个女人不高兴:“你这孩子,快一点,什么算错了?你自己算一遍到底是多少?”
我算不出来,但是我对二哥说:“二哥,你看,一个一毛五,8个最起码得超过8毛吧?现在才给4毛是不是错了?”
我二哥还不如我,我开学就上二年级了,他一年级都上了三遍了,还在留级。
那个女人就一个劲儿地催我们快点,说她有急事。
催的我有点烦了,我说:“你催啥催?这钱不对劲,我们重新算。”
她问怎么算?
我说你不要一次买8个了,分8次买,一个一个地买:“我给你一个烧饼,你给我二哥一毛五,我再给你一个,你再给一毛五……”
那女人张大眼睛:“我买8个烧饼,还要去找8个一毛五零钱?我买100个烧饼,就要准备100个一毛五咯?”
我觉得这个女的其实思路太清晰了,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就激动地说:“对啊,对啊,大婶,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清楚?我们就这么办吧,你快回去拿零钱,我们开始吧。”
那女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又看看一脸认同的二哥,看着我们俩无比天真可爱的脸,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我的妈呀,一毛五一个,一毛五一个……”
周围少数围观的人都爆笑。
我也跟着笑了,我很聪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