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琛并未言,显然是默许,然后苏小白就跑出去了。
这边儿我抱着楼兰月,那边儿迟琛一手扶韩祁白,一手把昏迷的红叶扛在肩上。
走在我前头的迟琛看起来并无不妥。
也许这些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我还是心疼。因为当他转过身时,我看见他背上也有和红叶差不多的伤口,长长的十字疤。
方才韩祁白说他本来就是死人,不会再死。我觉得红叶也一样。
但红叶和韩祁白不同与迟琛,迟琛受伤太多,太疼,这点对他这撑过三千多刀的人来说,还撑得住。
我看着迟琛俊逸高大的背影在前头走,想要变强的心一瞬又起。
想要和他一样强,这样就可以站在他身边替他抵挡一些。
比如……我看着韩祁白红叶,我也可以想办法,不死不灭。
僵尸也好、傀儡也行、尸体也可以。
只要能一直陪伴这个男人,不让他再孤单。
我们走到外头时,我终于知道迟琛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我想,迟琛之所以受伤最多,肯定是因为冲在前头最多……
你看他胳膊上的枪孔和破烂,显然是伸出手帮别人抵挡。
探照灯下,墓室里满是枪孔。
不说千疮,也有百孔。
我低估敌方人数,方才听见不少脚步声,但没想会有这么多。黄泽修厉害,也躲不过枪林弹雨。这里要是换做我,估计已经死了几百次……
地上躺了一群外国人,我没多看。
我只是环顾四周寻找一样东西,可我没找到。回过头,我再看池琛伤口。
眸色略沉。
韩祁白说的没错,伤他们的那个逃了。
迟琛和韩祁白红叶他们三个身上的长伤口应属大型的冷兵器。
类似长剑、长弯刀……
也许是别的,可我在现场并未看见类似兵器……这能够重伤他们三个的,绝对不简单。虽然韩祁白说跑的两个也受了伤,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苏小白……能行吗?
如果苏小白不能,那么这两个逃跑的人,会不会又和五大家仙一样,回来寻仇?
以前不愿多想,可现在很多事不得不多想。还有记忆的事儿。我很想问问迟琛,为什么关于记忆的事儿又瞒着我。
可是……想了想,也许他只是来找太阳石,又作罢不问了。
毕竟,苏小白也没说明白,楼兰月就醒来了……
飞机上,迟琛似乎很疲乏,他上了飞机就把韩祁白和红叶丢在过道上,对我说句:“你先给他们包扎。我睡会儿……”就坐在椅子上闭了眼。
我看他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扫一眼时间——
果然,迟琛还有一天,就要睡觉了。
我把楼兰月放在一边儿,看窗外,苏小白还没回来。茫茫沙海中,除了雅丹群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管苏小白能不能成功斩草除根,我都要警惕着。
如果那些人再搬来救兵。
这里也许会有一场恶战。
说实话,我现在很想直接把飞机开走,但我又怕苏小白回来找不到……虽然这人嘴贱又让人讨厌,可他和迟琛关系不错,我就得维护着。我把楼兰月放好在椅子上,回去捡韩祁白和红叶,这俩人就像是垃圾堆里破烂的娃娃一样。
把他们捡起来,顺带看那边儿——
迟琛姿势随意,神情安详的倚在飞机椅背上……
我放平了两张座椅,把韩祁白和红叶放上去,飞机上急救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我迅速给他们剪开衣服,然后,我盯着红叶和韩祁白背后十字形、几乎爬满整个脊背的猩红色刀疤,拧起眉。
这要是换做活人已经死了。红叶被保护的挺好,他身上的伤是三人中最少的。
相比之下,韩祁白身上那么多子弹,我觉得……
很可能是韩祁白为红叶挡子弹。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打电话骂总局。
特等局那么多变态在那儿,多来些人会死吗?
老子……他妈的心疼!
飞机舱里满是血味,打开酒精瓶后,鼻尖又充斥着酒精和血的味道。
地上很快丢了一地的血纱,我关紧了飞机门,可以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除了专注与包扎,我还要警惕外头会不会来人。
紧绷着神经好不容易,把所有子弹都取出来,再缝合,包扎……幸而周围并没有人来,档案,苏小白也没来。
我上一次做这事儿,还是给黄泽修缝合伤口。
他现在在妖门应该很好吧?
给红叶和韩祁白包扎完毕时,我站直身子,腰背脖子包括眼睛都有些发酸。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唤,但我却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大概是孕妇反映。
我起身时,是有些疲乏的。
但我知道,有内丹在,孩子不会有事,迟琛都能如此笃定,且我自己在头三个月也是毫无感觉,我走到了迟琛旁边。
迟琛还在睡。
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他的阴狠,冷漠,诡谲,嗜血,杀戮在这一刻通通化为乌有。我main去,只有孩子样的单纯的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
他真睡着了。
我相信他是真累了,否则,他不会这么酣睡。脚下有蜿蜒的血,我拿出剪刀,准备剪开他衣服时,却见他肌肉一瞬紧绷,睁开眼,抬手朝我招呼而来!看那一双警惕的鹰眸中,睁开眼时浸满的冰雪寒气和杀光,我一怔,加上他速度飞快,我根本躲闪不及了!
却是那手,到我面前停住。
他人瞬间松懈下来,目光亦是柔了几许,手给我撩了撩头发,声音带着苏醒的慵懒和一丝性感的沙哑。
“他们……好了?”我斜眸睨了过去,那边儿韩祁白和红叶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我的技术你还不知?”
我说完,迟琛浅浅笑了,他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后,又闭了眼。
随之他身上又开始散发出那种慵懒又无防备的气息来。
这样子的他就像是一只打盹儿的猫儿。
慵懒无边,没有攻击性,蓬松的黑发被窗外的阳光照耀的有一层暖黄光芒笼罩,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想让人去抚摸。
“我给你包扎?”
我柔声说着,迟琛:“……”
又睡着了。
我无奈的笑着摇头,然后深吸口气,酒精的味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刺激人的神经,赶走疲惫。然后我剪开了他的衣服,这一次,他没有动。
很快,那赤裸布满鲜血的上半身就露在我面前。
我继续紧绷着神经,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给他取子弹缝合伤口。
迟琛的伤果然是最严重的。
韩祁白中了三十三弹,红叶只有那刀疤和两颗子弹……而迟琛身上足足有六十五颗子弹,从心口到小腹。
即使知道他不会死,我还是手抖。
毕竟,从肠子和心脏里里拿出子弹,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我知道这世界上从没有感同身受之说,可是这一刻我的确感觉到了疼,五脏六腑,肠子,全身都跟着疼……
一切做好时,迟琛也裹成了半个木乃伊。
抬眸,我给自己擦汗时发现迟琛蓬松的发竟然也被汗水浸满。心,猛烈一收,他还是疼吧,只是装睡罢了。这家伙……我抿了抿唇,去拿棉纱在手上仔细叠好给他擦掉,却是棉纱轻按在他额头时,他突然伸出手把我抱在怀里。
血腥夹杂着橘香,迟琛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侧。
“寒霜……”
他低声喊我的名字,声音有些暗哑,且低沉,颓废。
说完,他侧过脸吻我的头发,手还紧紧地搂着我,也不管自己还伤着,把我用力按在他心口。
破破烂烂的心脏,颤颤抖抖的跳动。
“嗯,我在。”
声音,不自觉的随着他一起柔和。他没有动,唇还贴着我的发,有些呢喃的口吻。
“我的记忆……和一个女人有关系。”
迟琛说话间,我整个人怔住。
女人……
我没作声,等他继续,而他
继续吻着我的发,在我耳边继续道:“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因为……”
“楼兰月说,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女人。”迟琛说完,我的心,却并未因此而悸动,因为……
如果不是我怎么办?
似乎知道我想什么,
迟琛道:“此时,此刻……恢复记忆前,我……”
“你不用说,我懂。”
我打断他的话,问他。
“确定在这里能恢复记忆吗?”
我边说,边强迫自己紧绷的身子柔软下来,我明白了为什么他方才对韩祁白敌意那么深。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恢复记忆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想要拼命的抓住什么。
外头风沙呼啸而过,他迟琛道:“不确定,但楼兰月说有希望。”
稍作犹豫,我的手还是从他身上滑落——
就不能,不恢复记忆吗?
这一句话哽在喉咙,到嘴边化作一声“好”。
我无法想象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的内心,但如果是我,我又会怎样呢?雷劈拜天地,想想也是和女人有关系的。
“不管怎样,我都在这里,一直……一直在这里。”
我说完,迟琛更用力的搂紧我,“嗯。”
“慢慢查吧,不着急……”
我说完,迟琛搂紧我,声音带着困倦,似乎要睡着似得,“嗯,我……不能拿你做赌注……”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睡过去了……
我知道,我不能赌。
因为验证是否是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结婚,拜天地。但如果不是我,便是天打五雷轰……
池琛不会铤而走险。
所以……
迟琛,你是又早知道了吗。这段时间,才避开我?
算了,我不多想了。
他睡着时,我一抬眸,正看见外头苏小白回来了。
“苏小白回来了。”
我说话间,迟琛还没松开我,他睡的很香又露出那种婴儿般无辜的表情,我侧目看过去,窗外头一片黄沙中,苏小白脚步踉跄,显然也是吃了亏。早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没想,这人倒真是厉害,竟然能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都击的溃不成军。
不过——细细想来,那伊藤静奈不也是一样?
人生不过就是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
我扫了一眼周围,确定苏小白身后没有追兵后,用力掰开了迟琛的手,好容易才出来,飞快跑出去了……
离得远远的我就看见苏小白身上同样有十字形的刀疤,不过和他们不同,苏小白的是在胸前……
“他妈的……两个破农民居然这么厉害。”苏小白虽然伤了,但还不至于要被扶着的地步,他骂的话教我一怔。
“农民?”
苏小白冷哼,“嗯,拿着个破镰刀!”
苏小白说完,人突然跪下来。
“我草,真他妈的……疼。”
“还不扶我!”
苏小白说话间,抬起手,我看见他的花戒也被砍掉半个。
两个人吗?
我拧眉快步上前扶住他,道:“那……那两人死了?还是……逃了?”
我很担心会再出现寻仇的事儿。
却是苏小白头一扭道:“迟琛他们都打不过……当然是逃了!你当我是神仙啊!”说的理所当然,我竟无法反驳。
“好吧。快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说话间,苏小白没再继续说。
扶着苏小白上飞机之后,苏小白让我赶紧开飞机离开。
他的伤口是在胸前,自己能缝合。
我没想到,到最后,只有我一个毫发无损……
我还是第一次开飞机,自从黄泽修不会开飞机后,我专门有学过。
只是还真让我们躲开了,飞机飞上高空的时候,我看见下面有两辆军车速度飞快的卷着黄沙而来……
我不知道特等局在哪儿,飞机定位了西都后,打给了机密局,爷爷带着人过来接。
迟琛竟然没醒来,也许他太累了。
我也疲乏至极,爷爷准备了美味我吃了些,就吃不下,蜷缩在迟琛身边儿也跟着睡了……
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我看见迟琛跟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走了……
他们越走越远,我追不上他们,倒在地上,有蜿蜒的血从小腹流下。
“不!”
我猛然惊醒,睁开眼时,面前带着烟草气息的香风划过,“做恶梦了?”迟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听见我的声音,到了床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