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进城赶集,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镇子。
若是要去这个镇子,除了坐牛车,便是自己走着过去了。若是坐牛车,需缴两文银子路费;要走着过去,那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要是脚程稍微快些,便比那拖家带口的牛车还要快。
容鸢身体恢复得不错,背上也不过是七八斤的八角,便只打算走着去那集市。
她背着竹篓快步走着,转眼便到了村口。
牛车旁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最多的,便是小丫头和家里男人能干的媳妇。只有这两类人,才能在农忙时赶集,买些女人的东西。
树下几个妇人正在乘凉,见容鸢走近,却立刻住了口,不再说话。
容鸢淡淡地扫了那几人一眼,心中明了。
定是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呢。
她向来不在意这些。那日把朱氏吓得尿了裤子,回去路上一定有不少人看到她屁滚尿流从自己家爬出去的样子。
她谅那朱氏也不敢再胡乱说些什么,可朱氏不说,也一定有其他人说。现代人中都不缺爱嚼舌根的小人,更何况是在这娱乐设施匮乏的陌水村。
“容丫头,你也去赶集?”一妇人热情地道,却是郑家的媳妇,“怎么不坐牛车?”
容鸢跟着热情的招呼看去,立刻认出来人身份。
这是郑家嫂子,热情好客,性子与吴氏有些像,在村里人缘很好。
她也笑着道:“嫂子,我哪有银钱去坐车?左右背的东西也不重,两条腿走着去便行了。”
“我先借你两文钱便是。”郑嫂子说着便真的掏起钱袋,却被身边的妇人按住了。
“容氏,你带了什么东西上街?可是要拿去卖?”那妇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容鸢背上背的是什么,却被容鸢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没什么。”容鸢认出她也是刚才说小话的人之一,面上便淡淡的,接着只跟郑嫂子打了招呼便走了。
她走出去约莫二十米,便听身后几个妇人又开了口。
“这容氏肯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这声音,却是刚刚跟容鸢搭话的妇人,“那日朱氏被打得快傻了,嘴里一直念着什么‘恶鬼’的。今天又背了东西要去卖,还不肯给我看看是什么!你们说,那卖的该不会是什么……”
“你说的什么鬼话!”那郑嫂子立刻抬手,在妇人胳膊上打了一下,“说这种话,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咱陌水村人好歹不分。那朱氏在村里横行霸道多少年,不就是因为捡了个容氏?可她不感恩容氏在家里做的那些事,却还在容氏被休弃后过去各种磋磨,要我看,那被鬼附身的应该是朱氏才对!”
“可……”
“可什么可?”郑嫂子眉眼一冷,“别村的不知道,我们自己村的,可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将容氏换作你,你能容忍朱氏骑在头上这么多年吗?还不早跟她翻脸动手了!”
几个妇人纷纷点头,那先前诬蔑容鸢的妇人自知理亏,便连忙拉住郑嫂子赔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容鸢又回头看了郑嫂子一眼,却已经将这份恩情记下。
乡野中的路本不该好走,可这段大路来回被牛车压得平实,走起来分外舒适。
容鸢心中装着事,走起路来更是健步如飞,竟果真比那牛车更快到了黄沙镇。
容氏不常上街,就算是上镇里,也从未去逛过什么胭脂水粉、成衣店,向来都只是远远瞥一眼,就扎进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她来这买过最文雅的,便是沈云志的笔墨纸砚了。
容鸢皱了皱眉,将那白眼狼的记忆甩出脑海,踏进一家调料铺子。
这铺子店面不大,但在黄沙镇却位于调料铺的首位,是一等一的老字号店铺。若是要谈成这桩大生意,这间“陈记调料”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她留了个心眼,先是进去转了一圈,便只见铺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葱姜蒜花椒,却连个八角的影子都没见着。
果然,不止是陌水村,恐怕整个大景朝都还没有人发现八角这味香料。
容鸢绕过店里的伙计,直接走向里屋,在柜台旁停下。
“掌柜的。”她语气和善,向柜台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那男人手中正捧了本书看,却不知看的什么书,一面看还一面吧唧嘴,口中啧啧有声。
他循了声看去,却不惊呆了一呆。
容氏这张脸长得本就柔媚,加上这几日容鸢有意调养,一张脸白得几乎透光,身材也玲珑有致。
此时容鸢为了谈生意,表情还算温和,便更显出几分温柔的意思来,看得那陈掌柜差点流下口水。
他将书放下,睁眼看向容鸢,大肆打量一番,才开口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事?”
容鸢等了半日,面色有些冷,便直接道:“掌柜的,我有一味香料,见您店里没有,不知您可有收购的意向?”
“哦?”陈掌柜的身子离柜台近了些,面上却有些调笑,“小娘子莫要寻我开心。我陈记卖了二十多年调料,市面上有的调料,我这店里都有。”语罢,又上下打量了容鸢一番,嘴角的弧度越发猥琐,“该不会,做生意是假,想与我说话才是真吧?哈哈哈!”
容鸢面色瞬间一沉,冷笑着从竹篓中取了两块八角,扔到桌上,“自己瞧瞧,这香料你认识还是不认识?”
那陈掌柜拨过八角,却略略瞪大了眼睛。
这调料他确实不认识。
容鸢见他惊讶,便接着道:“这香料叫八角,除了给肉食增香,还可入药,对肝脏脾胃均有益处。价格,我定一两五十文。”
陈掌柜正闻着那八角,听到容鸢的话,立刻呛咳起来。
他开店数十年,确实从未见过这味调料。可这五十文一两?
伙计听了容鸢的话,脸上也没了她刚进店时的热乎劲,“姑娘,您别是跟我们这逗闷子吧?我们店里最贵的调料,也不过是三十文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