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葵狠狠按压对方伤口上的金创粉,疼得江采女脸色一阵阵发白,哆嗦着嘴唇道:“你轻点儿啊!”
“不疼就不能治本了,我把这药粉渗透到你的肌肤里,才能好得快嘛!”
“真的吗?”
江采女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慕千葵甩手一句不信就算了,吓得她咬着牙,再不敢抱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天渐渐变得冷情,而西北边的战事也日益紧凑,那些在荒原上游荡求生存的游牧民族在进入严寒的冬天之前企图靠着抢夺获取更多的物资和土地,这段期间朝堂上紧罗密布,在边城连连失守的情况下,决定在朝中派出一个身份地位相当的重臣赶往前线稳定军心,率兵亲征。
沐家和贾家暗中较劲,贾家在朝堂煽动势力上表一事原本已经惹来凤帝不快,而沐家此时当街被打死几名家丁在御前怒指贾家气焰熏天草菅人命,沐家挂帅多年的将军儿郎终于被撤下来,最后兰清王夏侯烨半推半就接下帅印,沐为副帅,才算尘埃落定。
这件事传到后宫,西宫太后忧心得夜不能寐,在凤殿哭了两回,在夏侯曦两兄弟和众人的劝慰下才稍作缓解,而另一个人也感到困扰,就是沉雁阁的慕千葵,安慰她的人倒是没有,不怀好意跑来看热闹的倒是不缺,江采女跑来冷嘲热讽了两次,她暗暗忍了,把人笑着送出门。
隔日江采女的脸突然就红肿起来了,和梁婕妤一样,莫名其妙,又无迹可循,御医们给的说法只能是过敏症状。
到了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凤殿里的小内侍就来传话了。
凤帝夏侯曦唤她去凤殿,慕千葵揣着小碎银子,硬是没从小内侍的嘴里套出半点风声来。
日日隔着门不肯见她的人,突然就要召见她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感觉到一种天边阴云密布的沉重感。
张宝太监不冷不热瞥了她一眼,这老辣的眼神也不似以往亲切了,看得慕千葵心里直咯噔,当真惹得夏侯曦盛怒了?她倒是小瞧江采女了,什么时候有这能耐了?
她暗暗心想:反正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打死也不认,就算夏侯曦想把她拆骨入腹,那还得按规矩办事。
一踏进内殿,静悄悄的,周围的空气也不由自主地沉凝了几分,慕千葵暗暗吐了一口气,就算她想保持沉稳冷静,也难免不会紧张。
窗边撤了榻几,夏侯曦没有像往日那样呕心沥血地批奏折,而是斜躺在长榻上,右臂撑起脑袋,如云的墨发蜿蜒落在长榻上,鼻梁高挺,剑眉凤目,神态间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慵懒之意,淡漠的目光如同犀利的锋刃扫过来。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一开口,就是满满的质问意味。
慕千葵忙不迭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回答道:“妾身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你当真不知梁婕妤和江采女的脸为何红肿起来了?”夏侯曦倏地冷笑一声,浓眉微凛,脸上变得高深莫测。
慕千葵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无辜,故意问道:“呃?她们的脸怎么红肿起来的?难道不是御医说的过敏吗?”
“慕千葵,孤倒是小瞧你的能耐了!”
夏侯曦冷幽幽地瞪着她,渐渐从榻上坐起身子来,把胸前的墨丝抛到脑后,“你倒是挺会装傻的!这每天半夜三更跑到冷宫里去挖草的人,要不要我通知禁宫里值守的侍卫来问问啊?”
慕千葵心里一紧,没想到凤帝对自己偷偷摸摸的行踪了如指掌,只是不知他对自己研习毒药一事究竟知道多少,还是只知道她半夜里去冷宫里挖寻各种所需的杂草的事情!
如此一来,她也不敢冒然开口坦白所有事情。
“妾身知错了。”
夏侯曦微微挑眉,“什么错?”
“宫闱重地,妾身再也不敢四处乱跑了。”
夏侯曦瞧着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阴沉,“你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了是吧?当真以为孤不知道你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名堂?”
“还是说你也想成为下一个贾昭仪?”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刺扎在慕千葵的身上。
脑袋一嗡,慕千葵心里这下算是彻底醒悟了,凤帝不愧是一国之君,前朝的国事忙得焦头烂额,还对她一个小小美人做的事情也完全知情。
不过见风使舵向来也是她的拿手活,小肩膀顿时抖起来,顿时伏首趴在地上屁颠屁颠求饶起来。
“妾身知错了,可是江采女她仗着圣宠三番两次羞辱我,我也是忍无可忍才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说完,她嘴角一撇,小脸一垮,立马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梨花带雨很美,但这种轰轰烈烈的哭泣倒真像是伤心了,尤其哭泣的人貌如云月,明眸皓齿,就算这般不顾形象的哭泣也还是颇有美感,让人忍不住动容。
何况看着她哭的人,朝朝暮暮下来,对她早就不是铁石心肠了。
“她如何羞辱你了?”
夏侯曦微微蹙眉,往她面前扔了一条蟠龙团纹银丝暗线的金黄丝绢,“看你哪有半点美人的样子,把眼泪鼻涕擦干净!”
绢面光滑如梭,慕千葵捡起来握在手里,十分柔软,赌气道:“她恭喜我马上就要当王妃了!”
在夏侯曦面前故意扬起声音来,就像在暗暗指责他的过错一样!
夏侯烨既然挂帅出征,这场赌注就算真的开始了,而等待着她的,只是一场被送来送去的结果。
夏侯曦怔了怔,俊脸沉凝,似乎难掩心中的犹疑,一言不发。
慕千葵冷眼瞅着他的表情,暗暗闷哼了一下,心里自知这场雷霆之怒是不会下来了。
三日后,大夏国皇城响起嘹亮的号角,宫门殿前的大片空地上犒赏三师,然后在城里百姓的夹道欢呼声中,兰清王领着五万精兵蹄声如雷浩浩荡荡离开了。
慕千葵那会儿刚拿了太医署的古典医籍回沉雁阁埋头钻研,听到胭脂和水粉两个丫头回来说,那出征的队伍气势如虹,宛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直射向西北腹地。
“其实,兰清王还说了一些话。”
慕千葵隐隐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诧异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胭脂和水粉互相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颜色,经不住慕千葵冷冷的逼视,只好如实相告:“王爷在城门上大喊,三师都听见他的话了,他喊着宫里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定会凯旋而归,求得这位倾城倾国的美人!”
慕千葵脸上一热,气得一阵白一阵红,心里把夏侯烨痛骂了不下百遍,夏侯烨风流不成样的诨名早就传得皇城无人不知,就算做出这种事来也让人不稀奇,倒是活活把她的名声也搭进去了,只怕以后,这皇城里的人还指不定把她传成什么样子的狐狸精呢!
传到慕老爷耳朵里,当她侮辱门楣,她还指望什么光宗耀祖呢!现在这样的努力都白白浪费了!
“其他人什么反应?”
“皇上当时的表情十分难看,黑着脸很吓人,到底是兰清王殿下做的太过了。”
胭脂微微不平道,一说到凤帝她就两眼温柔放光,明眼人一瞧就是坚定不移的皇帝派,“美人毕竟是宫里的美人,就是皇上的人,他这样根本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慕千葵虽然不喜欢夏侯烨,但也不十分赞同她的话,她压根不承认自己是夏侯曦的女人,索性把话题转移开去,“江采女那边如何了?”
“她没去。”
这时豆芽捧着点心进屋,把茶给她沏上,然后慢悠悠的解了大家的疑惑,“江采女被禁足了,谁让她爱出风头,这么快就被皇上给厌烦了。”
慕千葵深以为然地点头,心里十分满意,禁足了也好,省得这个江采女天天往外面四处结怨,这样反倒保住了她的小命。
秋雨过后,天气虽然晴朗,气温却渐渐转凉了,自从被夏侯曦揭穿以后,慕千葵夜里偷偷摸摸的行动也暂时中止了。
“听说昭国的使臣到京了,宫里明日设宴,皇上准了后宫嫔妃也可以参加。”
“娘娘也去瞧瞧吧?”胭脂在一旁怂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