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户把驿馆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 也没找到人, 气得哇哇乱叫, “白太太, 你再不把七姑娘交出来, 休怪下官不客气了!”
沈氏有白玉莹在旁劝着哄着, 气起秦百户来毫不犹豫, 笑着说道:“哎约,这可不巧了,小儿小女年幼贪玩, 不知几时才晓得回家,让百户大人久等了!”
秦百户暴跳如雷。
“大人,要不把这些人全抓回去?”一个老兵油子殷勤的给秦百户出主意。
秦百户人长得矮, 巴掌却不小, 一个大耳刮子呼过去,呼得那老兵耳朵嗡嗡直叫, 嘴角鲜血直流, “那是知州的家眷!你当是平头老百姓呢, 由得本大爷说抓便抓?”
捕快也是拿了一笔大钱的, 收了人家的钱财, 事情却眼看着办不成,他心中也是焦燥, 发狠道:“白家小儿和那丫头一定没走,不知躲在驿馆哪个角落。依小的愚见, 把这驿馆里所有的人都撵出来, 然后把驿馆一把火烧了!”
“烧驿馆?”秦百户虽胆大妄为,要钱不要命,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被吓住了。
这驿馆名里虽有个小字,其实一点儿也不小,这要是一把火烧了,可是大事啊。
沈氏听得外面这些人的话,魂飞天外,“莹儿你看,这都是你们闹出来的事。要是这些人真的丧心病狂,把驿馆烧了,难道咱们全跟着小七陪葬?”
沈氏也是实在慌张恐惧,捕快说的是把人撵出去烧驿馆,她听成直接烧驿馆了。
白玉莹是个温柔的姑娘,这时愤怒到了极处。
这些人背后也不知是谁,如此恶毒狠辣,这是一定要抓到七妹,不死不休么?
白玉莹冲到门前,笑声响亮,“诸位,你们只顾着搜驿馆,搜我家七姑娘,难道没注意到我白家的仆人少了四个么?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家主人早知道你们不怀好意,已提前差出四名健仆,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逃散,沿途会向官府告发你们的!你们若敢作恶,就等着卢大人、苏大人的严惩吧!”
白玉莹一边向外放狠话,一边心中庆幸,幸亏七妹早有准备,提前命仆人换了衣裳偷偷溜出去报信,否则遇上外面这些虎狼一般的人,如何自保?
秦百户面如土色,拨出佩刀,看那样子是恨得要杀人了。
捕快也恨得咬牙切齿,但方才烧驿馆的话他是不敢再提了。
白家派出去的是四个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有,除非这四个人他全部追回来,否则今天的事总会暴露,他也不敢真的不顾后果。毕竟他要钱,也要命啊。
秦百户不知咬了多少回牙,心里骂了多少声,过了好大会儿才压下心里那口气,哈哈大笑道:“这位姑娘说笑了。本官职责所在,依法办案,不管告到哪个衙门都不怕,哈哈哈。”
“就是,咱们是依法办案。”捕快附合道。
“依法办案便好!”沈氏惊惶之极,见外面这些人缓和了,也顾不上问白玉莹的意思,便大声的说道。
白玉莹恨恨的道:“依法办案,我呸!李思雨那个可怜孩子连个上公堂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他们打死了,这也叫依法办案?再怎么穷凶极恶的犯人,也要公堂之上审明案情,再定罪责吧?哪有像他们这样草菅人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氏喃喃。
“吓死老奴了。”常嬷嬷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都是七姑娘惹的祸……太太可一定要严惩啊……”
“不是因为小七,咱们也不必经历今日这番艰险。”沈氏被常嬷嬷提醒了。
白玉莹气得眼泪巴搭巴搭往下掉,“有人陷害七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娘,您怎么能怪七妹么,她也是受害者。”
沈氏板着脸,“我自然知道是有恶人要害她。可这恶人为什么不害别人,就要害她啊?可见还是她不好。”
白玉莹气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白玉莹放话说,白家已派出四名健仆出来报信,秦百户等人不敢行凶作恶,但也不甘就这么走了,卫所兵士、捕快等把驿馆围得铁桶相似。
双方对峙直到深夜。
静夜之中,远处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就连白玉莹这样的闺阁少女也听到了。
“听这声音,至少有数十匹快马往这边来了。”秦百户侧耳细听,面色惊讶,“这大晚上的,会是什么人赶夜路?数十匹快马,是官府还是富商?”
捕快很是紧张,“不会是白家请来的救兵吧?”
“不可能有这么快。”秦百户下意识的摇头。
“会不会是卫所的援兵来了?这些人非要我七妹的命不可么?”白玉莹心中惴惴,暗暗叫苦。
“谁啊?会是谁啊?”沈氏和常嬷嬷本就睡不着,这时纷纷发问。
白玉莹心事重重的摇头,“不知道。”
这马蹄声到了驿馆外,外面响起兵士的声音,“回禀百户大人,有人要借宿!”秦百户心情奇差,恶声恶气的道:“告诉他们,这里正在办要紧案子,但凡过往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一概不予接待……”
“不予接待么?”清朗带笑的男子声音随夜风飘荡而来,“连我平阳侯府的人也不接待?”
“平阳侯府?”秦百户大吃一惊。
“六表哥,是六表哥!”白玉莹眼前本是一团一团的雾霾,这时听到贾冲的声音,眼前忽地清明,喜极而泣。
“是冲儿,冲儿来救咱们了!”沈氏激动不已。
“六少爷来得可真及时,上苍有眼,上苍有眼!”常嬷嬷兴奋得跪在地上,跪拜起过往神灵。
沈氏和白玉莹母女二人激动得紧紧相拥,一起凑在门前往外看。
“这是官府的驿馆,我平阳侯府的人为何住不得?”护卫高举火把,亮如白昼,火光之中,一名中年男子神色傲慢的站在那里,是贾冲的父亲贾弼。
“还不来拜见我家三爷!”贾弼的护卫喝道。
贾弼是侯府子弟,又为官多年,自有股子不容违抗的气势,秦百户那样的恶人见到他也软了几分,又见贾弼护卫众多,个个骁勇,心中更多了畏惧之意,忙过去拜见,“小的百户秦虎,拜见贾三爷。”
贾弼也不让他起来,慢条斯理的问道:“大晚上的,你们围住驿馆,是做什么?”
“三表哥!”沈氏一直担惊受怕的,这时见到贾冲、贾弼一行人,心中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哭出声来了。
常嬷嬷也不待沈氏吩咐,便推开门哭道:“三爷可算是来了!三爷再不来,我家太太还不知道被这起子小人凌逼到什么地步呢?”
“三舅舅,六表哥!”白玉莹也含泪叫道。
“表妹也在这驿馆借宿么?外甥女也在?”贾弼好像才知道这个,大吃一惊的样子。
贾冲挂念未婚妻,大声的道:“五表妹,你还好么?”
白玉莹心情激荡,“六表哥,我还好……”她是闺阁弱女子,平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到了这时已是身心俱疲,眼前一黑,栽倒在沈氏怀里。
“不好了,五姑娘昏过去了!”常嬷嬷大叫。
贾冲什么也顾不得了,抽刀在手,大喝一声,便冲过来了。
秦百户和捕快等人早就傻了,卫所的兵也傻了,竟然没人敢拦他。
贾弼少年入伍,身经百战,身边的护卫俱是悍勇之人,五六名护卫将秦百户围在中间,秦百户吓得面无人色。
捕快瑟瑟发抖的想溜,被一名高个子大汉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拎过来,“想跑?哪那么容易?!”
秦百户又壮又矮的双腿抖得跟什么似的,“贾,贾三爷,有话好好说……”
贾弼微微一笑,温文尔雅的道:“好,本官带你到卢大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秦百户站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卢大人是本省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既有青天之誉,又以铁面无私著称。这个案子由贾弼直接递到卢大人面前,秦百户的前途当然不妙了。
秦百户还想负隅顽抗,可他手下的人也就只会欺软怕硬,见了老百姓死命欺负,遇着平阳侯府的贵人就跪了。秦百户看着跪了一地的兵士,欲哭无泪。
贾弼和贾冲既然来了,白玉茗和白玉格也就不再躲着,从密室里出来了。
白玉莹也被救醒,众人围坐在灯下说话,方才知道沈氏等一行人离京之后,贾冲听闻常山府一带出了一帮山匪,他唯恐沈氏、白玉莹在路上不安全,便和平阳侯夫人商量了,要追上白玉莹护送她回光州。平阳侯夫人笑话了他一通,命贾弼请了假,带贾冲赴光州请期。贾弼、贾冲出京虽晚,但他们骑马,速度快得多,今天也到了常山府,本打算是在客栈歇下的,遇着了白玉茗、白玉格差出去的仆人来安,知道白家有难,自然赶来营救。
“没想到姑母和表弟表妹没遇到山匪,却遇到了这样的事。”贾冲心有余悸。
白玉莹粉面含羞,和贾冲目光相遇,便红着脸躲开了。
白玉茗拉拉白玉格的衣袖,努努嘴,白玉格一笑,小声的道:“你当没看见吧,莫羞到了五姐。”
白玉茗嘻嘻一笑。
既然贾弼和贾冲来了,如何处置秦百户及捕快等人,白家就不用管了,全交给贾弼。
“小七,你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呢,给咱家招来这么场祸事?”沈氏惊魂甫定,责怪起白玉茗。
“娘!”白玉莹小声、着急的叫道。
“娘,我和七姐魂儿都吓没了,你还来责怪我们。”白玉格不依。
白玉茗呵呵笑,“太太,我也不知道呀。”
她真不知道惹着谁了,会有人冲她下这样的狠手。
她之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艰险,但都没有这次的凶狠凌厉,恶毒无情。
是谁要害她呢?
她凝神苦思。
“我曾经帮世子爷破反王案,会不会那个反王最终要暴露了,所以要杀我?”白玉茗推测。
提到世子爷,贾冲想到一件事,“七表妹,若真是这样,可能还有些麻烦。世子爷被陛下差往甘肃赈灾,不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