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司寇桦半边身子麻木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坐在地上,脸色也开始发黄。
可是叶翕音却并没立刻去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仍就不紧不慢地问话:“下官虽然供职太医院,职务却并非太医,乃是御前调香官,这个……”
司寇桦咬着后槽牙:“本官愿出诊资,不论多少,请叶大人尽快出手医治!”
叶翕音却摆手:“不急不急,下官做事前喜欢先把话讲清楚,关于诊资问题,下官需要讲明一点,下官未做官之前,曾是商贾出身,所以……”
呲着满口编贝似的小白牙,原本明媚动人的小脸上,奸商像毕露,笑的铜臭肆意。
司寇桦忍无可忍:“到底要多少钱,叶大人直言便是,即便倾家荡产,本官在所不惜!”
叶翕音摸着下巴一脸纠结:“要照宰辅大人这么说,您这条命可老值钱了,这个价码还真不好定。”
“你直言无妨!”司寇桦说话时浑身不住颤抖,也不知是中毒,还是给气的。
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丫头片子,可惜不能。
叶翕音伸出一个巴掌:“五万两!”
“成交!你快些……”司寇桦几乎要咆哮。
眼见叶翕音小手伸向自己的颈间,司寇桦心里终于舒了口气,可惜气还没舒完,就看那双刚伸出去的小爪子,还没挨着他就又缩回去了。
这还要整啥幺蛾子啊?司寇桦强大的内心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叶翕音却一脸认真:“为保险起见,下官还需再确定一遍,除了五万两的诊资,宰辅大人还需为下官支付给刑部的恕罪银。”
司寇桦两眼一翻……
皇帝和魏清海齐抽嘴角。
司寇桦就算没被毒死,也得被叶姑娘给活活气死吧?
这小姑娘太……可爱了!
眼见这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老头被气地出气多,进气少,两眼直翻白,叶翕音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手指轻轻按压住司寇桦被蜂蛰的地方,叶翕音对不远处的小内侍道:“去太医院取些裸花紫珠和蝙蝠葛来。”
御前的内侍都是又机灵脑子又好的,不多问撒腿就跑。
其实解毒的药丸就在叶翕音袖管的荷包里,就挨着下毒真凶碧珠的蜂巢放一起,可她不能拿出来,那不就露馅儿了?
反正死不了人,让这缺德老头再受会儿罪也无妨。
等药的空挡,叶翕音用银针为司寇桦引出部分伤口的毒液,司寇桦的脸色好看了些。
叶翕音按住伤口,还不忘抬起头跟皇帝和魏清海说话:“下官刚才事急从权,只跟司寇大人达成了口头交易,没让司寇大人写字据,这事终究不妥,还需万岁和魏大人给下官做个人证。”
叶翕音这装傻充愣的无懈可击,皇帝和魏清海也是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皇帝道:“你本是为御书房消除鼠患,刑就免了,只跟司寇大人立个诊资的凭据即可。”说完,便让舟禾写了一纸凭据,拿给叶翕音看过,又让司寇桦按下手印。
叶翕音大大方方把凭据折叠好揣进袖管,然后开始认真为司寇桦驱毒。
驱毒的过程并不复杂,司寇桦麻软的半边身子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体还略有点虚。
叶翕音又写了一纸药方,双手递给司寇桦:“大人体内的蜂毒虽已清除,可这毒有小部分已侵入肌里,需要在家静养数日才能彻底排出痊愈。”
药方交出去,叶翕音很尽职尽责地叮嘱:“但凡中毒,不论哪种,最忌心燥气盛,容易助毒攻入心脉,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药石无医,大人务必平心静气,不可动怒。”
司寇桦面无表情,内里早气地三尸神暴走。
意思是你给我下毒,讹诈了我五万两银子,完了还不许我背地里骂你!
嘿,这死丫头,简直要气煞老夫,哇呀呀呀呀呀!
有宫人只会了宫外候着的司寇府仆从,司寇桦被下人搀扶着回府去了。
未来几日司寇桦都得呆在府里静养的消息,皇帝心情颇佳,是以颇体恤地下令司寇桦好生养伤,不必着急上朝。
几位朝臣告退,立在御书房门前的皇帝心情无比舒畅,大袖一挥:“今日凡见祥瑞者,皆有赏!”
御前一群小内侍们先前还提心吊胆,没想到最后还能有这般神转折,欢欣雀跃的同时,想起今天才刚上任的叶大人在万岁面前仗义执言替他们开脱,多好的人啊!
小内侍们心中默默地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叶大人搞好交情。
是以,叶翕音上任头一日,不光成功讹了司寇桦一笔巨银,还成功收割了一波小内侍们的好感,可谓人财双收,皆大欢喜。
皇帝回转身的时候,温和笑意仍残存脸上,扫了眼旁边安静端立的叶翕音,低声道:“随朕进来。”
叶翕音垂眸,默默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御书房。
皇帝径自在书案后坐下。叶翕音却抽了抽鼻子,往墙角摆放的琉璃九醨百合鼎看过去。见鼎上香雾已有点稠,便走了过去,开启鼎盖,从香匣子里取了龙脑香放进去。
皇帝显然是有话要说,却并没催促,静静看着叶翕音换了香,又折回来,端里在书案前,恭敬行礼道:“微臣叶翕音,今日入宫前来入职,臣本布衣,蒙吾皇隆恩,受封诏禄,微臣感激之余倒持手板,不剩惶恐,夙夜忧叹,唯兢兢业业,勤政无私,以报……”
“叶翕音!你这还贫上瘾了?”皇帝突然发声,打断了叶翕音是入职辞,笑骂一句。
叶翕音呡了呡樱瓣薄唇,偷偷往上瞄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老老实实行一礼:“微臣有罪。”
皇帝似笑非笑斜睨过去:“你有何罪?”
叶翕音默了片刻,一脸诚实:“欺君之罪。”
皇帝定定看了叶翕音几息,轻声一叹:“你候在外头的时候,都听见了?”
“是”叶翕音老实回话。她心里清楚,皇帝虽被司寇桦掣肘,却并非昏愦。
她可以跟司寇桦面前胡搅蛮缠,可是现在单独面对皇帝,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实话实说。
皇帝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说说吧,此事你有何想法?”
叶翕音几乎没做考虑,脱口直言:“微臣以为,万岁不可令北大营守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