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翕音在瑞福祥休整了一日,精神养的很足,次日晨起收拾妥当,仍旧带着晓月赶回总督府。
尽管知道仇安杰不会善罢,可他毕竟只敢来暗的,叶翕音日间给仇怡然和仇安玉讲课还是很安全的。
只是清晨出门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甚至有些泛红,像极了下大雪前的样子,就连空气中也似有挥之不散的细尘。
叶翕音抬头看了眼天色,突然想起昨日楼嘉钰说的话,喃喃道:“才刚入冬就要下雪了,看来今年冬天必定会很冷。”
晓月把叶翕音小心扶进车轿里,顺嘴说道:“管他呢,就算大雪封门也冻不着姑娘。”她家姑娘现在手里握着十几个商铺,又不是没银子买炭火。
叶翕音没说话,在车内坐稳了,韩大庆利落地一甩马鞭,四匹健壮的马儿拉着雕花车轿赶往总督府。
回到清芷院换了衣裳,叶翕音去东跨院找仇怡然,一道往仇安玉的院子去。
见了叶翕音,仇怡然笑道:“昨日你不在,三哥差人来问过好几次,真是难得,三哥平日在府里极少与我们走动,这回也算是破天荒啦!”
叶翕音等仇怡然说完了,问道:“三公子不常与你们来往,因他是庶出的缘故么?”
仇怡然漂亮的嘴角勾出一朵冷笑:“三哥虽是庶出,却特别受父亲重视,就连我母亲对他也格外客气,逢年过节预备的礼物,从不比二哥和我的少。三哥之所以与我们疏远,大半的原因是周姨娘在背后挑拨的。”
叶翕音浅浅一笑,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安静院子,仇安玉的住处到了。
站住脚,叶翕音对仇怡然认真道:“三公子不与你们来往,不一定全与周姨娘有关,或许因他天生偏爱安静。但无论原因是什么,往后你在周姨娘跟前,行为说话要格外小心,尽量别拿嫡小姐的身份去压她。”
周姨娘不是个省事的,她不一定能左右仇家三公子的想法,但给仇怡然这种性格简单又爽直的小姑娘穿个小鞋,却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论心机,仇夫人都不是周姨娘的对手,更别说仇怡然。她没办法一直跟在仇怡然身边,只能提醒她多加提防,收敛行为。
见叶翕音说话时神色肃然,仇怡然的态度下意识就重视起来,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望着叶翕音温婉柔和的美眸,仇怡然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叶翕音说出的话,她不自主就会听话照做,比母亲说的话还管用。
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二哥说的不怒自威?
俩人说话间已进了仇安玉的院子,早有贴身侍奉的小厮报给了仇安玉。等叶翕音和仇怡然进去的时候,仇安玉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
仇安玉今日着一袭浅枳色的束腰锦袍,腰下佩缀着墨绿穗子的玉佩禁步,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身形修长,身量虽还留几分少年的单薄,却把儒雅的书卷气衬得越发浓郁,是最容易惹闺阁女儿侧目的模样。
自叶翕音进入书房,仇安玉的目光不自觉就定格在她身上,因为情绪波动而白皙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只是仇安玉形象的变化和他神态的异样叶翕音全不在意,自进门起便与以往一样,先给仇怡然讲了小半篇《女诫》中的敬慎篇,之后给她留了三张小楷的课业,随即开始给仇安玉授课。
叶翕音给仇安玉讲的认真,发现原本好好写字的仇怡然,时不时探头往窗外看一眼,似是被什么吸引。
叶翕音手里握着书卷,向着扭身向外的仇怡然肩膀上轻轻敲了一记:“专心习字!”
仇怡然回头冲着叶翕音吐了吐舌,低头继续写字,只是没写两个字,忍不住又往窗外瞄去。
叶翕音正待再开口,仇安玉笑道:“还是让怡然出去看看吧,她八成是看见我小厮前阵子才得的那只弓了,她素喜这些弓弩之物,不亲手摸摸怕是心痒难耐。”
叶翕音也知仇怡然有这个嗜好,便点头允她去了。
仇怡然出去后,书房里只剩仇安玉和叶翕音,恰好《论语》的为政篇讲完,叶翕音合上书,给仇安玉留了一篇策论作为课业。
此时仇怡然尚未回来,叶翕音只得留在书房里等她。
望着临窗而坐安静看书的少女,书桌后的仇安玉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此时的叶翕音,从书架上信手携了一卷书,坐在窗边的小几旁,就着茶水随意翻看。
才摊开书页,眼前颜色明亮的一阕袍角闪入眼中,等叶翕音再抬起头,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向自己的发鬓。
叶翕音下意识低头去躲,心下顿生不悦。
仇家这几个儿子果然是一个爹生的,连毛病都一样,怎么见了姑娘家就惯爱动手动脚。
“别动!”仇安玉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后由叶翕音发间摘下一片拒霜花的花瓣。
见叶翕音面色微恼,仇安玉怕她误会,赶紧把手里的花瓣呈出来。
叶翕音垂眸扫了那花瓣一眼,低声道了句谢,打算继续看自己的书。
仇安玉却并没回去做课业,而是在叶翕音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了下来,望着面前少女垂鬓读书时温婉安静的凝玉容颜,仇安玉只觉自己胸口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那团东西堵在胸口里,直叫他憋闷的慌,似乎只有跟眼前少女说说话才可排解。
“昨晚怎么突然回去了?可是家中有急事?”仇安玉低声询问道。
他已听闻叶翕音是紫鸾坊的东家,对于这个满腹才华又经商有道的小姑娘,仇安玉除了满心的佩服,另外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就像胸口里堵着的东西,让他总不自觉想跟叶翕音更多接触。
他还是头回对一个女孩子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既陌生又期待,让他有点坐立不安。
叶翕音点头道:“是铺中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没来得及跟三公子告假,多谢三公子替翕音开脱。”
至于景辰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掩去她半夜突然失踪的事实,叶翕音不清楚也没细问,反正那家伙的手段多得很。
而她今日重返总督府,却没任何人怀疑她前日突然离开的行径异常。
只是仇安玉既然替她无故旷工圆过场,这个人情她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