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
叶翕音敏锐得捕捉到丫鬟口中这个令她完全陌生的字眼。
既然称呼她们的管事为宗主，难道她这是被劫持到了某个江湖宗派的老巢里？叶翕音越琢磨越觉得像，她此刻的境遇，跟前世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讲的江湖故事有点像。
女子出去不过片刻，叶翕音就听见外面又有脚步声传进来，然后有挑动珠帘的脆响，再然后，从屏风后面转进来一个……楼嘉钰？
叶翕音眼睛定定望着走至眼前的楼嘉钰，直至对方蹲下身半跪在她床前，亲手替她将剩下的一只鞋穿好。
叶翕音才恍惚问了句：“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楼嘉钰替叶翕音穿好鞋，看她一脸懵懂的表情，温柔抚了抚她的发顶：“你昏迷了整整大半天，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楼嘉钰并没回答叶翕音的问题，只是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绕过屏风是悬着珠帘的半圆形月门，两边没有墙，隔开里外间的是两面高大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各色精致古玩。
外面跟内室一样，地上铺着不知名的白色带暗纹的石头，石头表面打磨得很光滑，几乎能映出烛火，显得整个房间格外明亮。
叶翕音的目光从墙壁上挂着的“疏影横斜图”上收回来，看向身边的楼嘉钰。
楼嘉钰此刻正跟刚才那丫鬟低声吩咐：“晚饭要清淡的粥，菜品不要多，只添几样小菜即可。对了，小音喜欢吃酱菜，若厨房有也取一份来。”
女子应声快步往外走，只是转身时，意味深长地笑着扫了叶翕音一眼。
叶翕音望着女子出去的背影，蹙眉转望向楼嘉钰问：“她为何称呼你宗主？”
楼嘉钰给叶翕音的杯盏中添上茶，迎向叶翕音的目光中带出几分认真：“小音，你刚才不是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叶翕音静静望着楼嘉钰，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她突然有种预感：楼嘉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一定会让自己很震惊。
“这里是……冰绝宗。”
楼嘉钰话音落，果然看见叶翕音那双澄澈的眸子蓦地睁大，诧异地盯着他，好像第一回见他似得。
“这里是冰绝宗，那她刚才称呼你……你是冰绝宗的宗主？”
叶翕音脑子反应极快，马上就把楼嘉钰跟冰绝宗的关系梳理清楚了，只是这个关系让她有些太过震撼，一时消化不了。
很快，女子带着另外两个宗门弟子提着食盒进来，将几碟精致的小菜和粥放在桌上，又安静退了出去。
在几人摆饭其间，叶翕音努力消化着刚才楼嘉钰的话。
等人退出去，叶翕音侧目认真打量身边的楼嘉钰，忍不住问：“你既然是冰绝宗的宗主，那么怀安堂的少东又是……”
楼嘉钰轻轻点了下头：“也是我。宗主身份除了宗门内的长老和弟子，世人并不知晓，就连我父母也不知道。而我在世人面前的身份，只是楼家大公子，怀安堂的少东。”
冰绝宗，让叶翕音脑子里瞬间想起曾经听赵老板娘说的关于这个宗派的种种恶行，还有刚发生不久的那件灭门惨案。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如此相熟的，性情温和的楼嘉钰，竟然就是这个充满残忍血腥杀戮宗派的宗主。
脑子里盘桓着这些东西，叶翕音根本没食欲。
见叶翕音一口粥都没动，楼嘉钰既心疼又担心，温声低哄：“你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吃点东西才会有力气继续想这些事。”
叶翕音却突然侧身紧紧盯着他：“所以，是你蓄谋将我劫持来的？”
楼嘉钰立刻摇头：“这只是个误会，是他们弄错了。小音你相信我，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否则……”
“误会？我是被你救的吧？如果不是我，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会被杀掉？”
叶翕音脑子反应飞快，突然打断楼嘉钰的话，眼睛紧紧盯着楼嘉钰的眼睛，言辞中带着从没有过的犀利和质问。
喜欢的姑娘太聪明，可真是件让人头痛的事。
望着叶翕音如星子般明澈的眸，楼嘉钰的眼中一点点浮出失落和深深的无奈。
果然，在小音的认知里，冰绝宗声名狼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连带他在小音心里以前还算不错的形象，也几乎被完全否定了。
见楼嘉钰沉默，叶翕音的眸光终于彻底冷下来，垂下眼帘淡淡道：“既然是误会，那我可以走了吧？”
听见叶翕音言辞中明显的冷淡和疏离，楼嘉钰心底的失望越来越浓，低声道：“嗯，此刻天太晚了，山路崎岖，夜间赶路不安全，暂且委屈你在这里留宿一晚。”
“你放心，作坊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跟琳珑打过招呼，不会让你家里人担心。”
静静听楼嘉钰说完，叶翕音的心才慢慢放下，却突然又想起什么，紧张地脸色瞬变：“红竺呢？她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她此刻人在哪儿？”
望着叶翕音看向自己的目光，楼嘉钰的心更凉了。
小音这种紧张的反应，是明显把冰绝宗当成江湖上那些滥杀无辜的邪教了。
勉强压下心中的烦闷，楼嘉钰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安抚叶翕音：“你放心，你的丫鬟此刻正在旁边的房间里歇息。”
见叶翕音似乎仍不放心，楼嘉钰有点无奈，看了眼她面前一口没动的粥，说道：“先把粥喝了，我就让人带你去见你的丫鬟。”
叶翕音听闻，什么也没说，端起粥碗就喝起来。
看着叶翕音连筷子多没用，直接把粥灌进喉咙里的着急模样，楼嘉钰暗暗自嘲：他眼下在叶翕音心中的地位还真是悲催，还不如她身边的丫鬟。
叶翕音很快吃光了碗里的粥，楼嘉钰招来刚才进来的丫鬟，吩咐带叶翕音去见红竺。
望着叶翕音渐渐淡出视线的背影，楼嘉钰轻叹一声，起身往外走。
今晚的夜色很好，无风也无云，天边一弯上玄月，周围衬着寥寥数星。
楼嘉钰站在冰雪宫的庭院中央，仰头望向天边孤月，忍不住低低吐出一声叹息。
“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的？”
旁边突然有个声音传过来，楼嘉钰侧目看去，就看见媚灵从暗影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