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儿恰好端着洗脸水进门，听见张广胜这话，忍不住回头对关依心道：“这个张广胜，前阵子可当真在妈妈跟前提过给姐姐赎身的话儿呢，他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关依心轻轻摇头，沉着脸道：“这个张广胜家里是靠放利发的财，最是会算计的人。他是想天天当神仙，却又不舍得来咱们这儿花大价钱。”
“大约是算计着我这二年岁数大了，妈妈那边若给的价码合适，多半肯放我出去。”
“难道姑娘后半辈子就甘心跟着这个土财主？”鸳儿一副不甘心地问道。
关依心冷笑：“哼，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跟这种男人一辈子”
说完，瞥了鸳儿一眼，笑道：“你放心，我和楼锦琪早约好了的，他会帮着我进楼家的！”
听见关依心话里那句“你放心”，鸳儿眼皮子猛地一跳，生怕关依心看出她的心思。赶紧低下头去捞盆里的擦脸帕子。
关依心细长妖娆的眉目，斜斜地瞥了一眼鸳儿，勾唇道：“以后买胭脂香粉这些事儿，就全交给朵儿去办吧。”
“是”鸳儿应了一声，端着水盆就要往外走。
却听妆镜前的关依心低低自语：“姓叶的虽惹人厌，可这胭脂水粉做的还真好用……”
楼家，内院书房。
楼世奇面窗而立，精亮的目光透过半开的轩窗，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横斜枝，一双浓眉紧紧锁着。
门口有脚步声停住，跟着有侍从隔着门板向房内传话：“老爷，济宁镇总号的何掌柜来了。”
楼世奇轻叹一声，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何掌柜走进书房，抬头向书案后看了一眼，见中年男人身子挺拔，背对着自己负手立在窗前。
何掌柜忍不住心内感慨：楼老爷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雄姿英发，精神健硕，再配上这幅出众的相貌，就连年轻小姑娘见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们的那位少爷，除了有个有钱的爹，还承袭了他爹这幅绝好的样貌，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福气啊！
楼世奇缓缓转回身，目光落在低着头正在出神的何掌柜身上，不觉微微皱了下眉。
“今日传你过来，并非询问铺面上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想问问。”楼世奇语声低缓，听不出丝毫不悦的意思。
何掌柜赶紧拽回思绪，躬身行礼道：“不知老爷有何事要询？何某必定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最近这大半年，少爷几乎都住在济宁镇的铺面里，你终日在铺中做事，可知他平日都跟什么人交往？”
楼世奇问话时，缓缓在桌边坐下，手里虽然捻着茶盅，可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何掌柜的脸。
何掌柜皱眉想了想，认真回道：“寻常来找少爷最多的是严家大公子，其次据何某亲眼见过的，还有仇总督的三公子来过两三回，剩下还有几个不知姓名的年轻少爷偶来铺里问起少爷，别的也就没什么人了。”
“可有与少爷来往频繁的年轻女子？”楼世奇再次询问，语气有些微沉。
何掌柜听得心里一惊。不过身为大掌柜，脑子运转必然极快，面上更是沉得住。
只淡淡一笑，何掌柜语气平静道：“或许有，不过何某却没见过。何某觉得，与少爷交好的女子，多半都约在外头见面去了吧。”
楼老爷这是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风声，听这口风，大约是还没问过少爷呢。
少爷虽然喜欢叶姑娘，可如今俩人可并没挑明，他也摸不清少爷到底想不想让老爷知道。
万一少爷暂时还不打算跟家里说，他先多嘴了，被少爷知道岂不是得罪人？这种傻事他才不干呢！
反正少爷跟什么样的姑娘交往，又不是他这当何掌柜的份内操心的的事，这个顺水人情，他乐得做。
见何掌柜一问三不知，推了个一干二净。楼老爷虽然生气也是拿他没辙，这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埋怨不到别人身上。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晓得你们皆是想明哲保身，怕得罪了少爷，一个字都不肯多言！罢了，我也不问别的，我只问你，这张药方子你可见过！”
楼世奇说话时，将一张药方拍在了书桌上。
何掌柜只扫了那方子一眼，眼皮子跟着一跳：“这……”
老爷既然连这张药方都弄到手了，多半已经派人去济宁镇探听过了，他若再装糊涂，恐老爷这边就要得罪下了。
无奈，何掌柜只得勉强点了下头：“是，这药方子，何某见过。”
见何掌柜承认了，楼世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看来锦琪说的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嘉钰实在是太胡闹了，年前给他安排相看翠家大小姐，他装病逃去打猎。
自己却背着家里，在外头干出这种事，看来他平日是太信任这小子了！
“你去吧，顺带给我把楼嘉钰找来！”
何掌柜明显感觉楼老爷说话的语调有些阴沉，忍不住偷眼打量，发现楼老爷脸色都有些变了。
何掌柜片刻不敢多待，赶着退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何掌柜仍有些纳闷，即便楼老爷知道了少爷跟叶姑娘交好，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叶姑娘不光长得漂亮，最重要的那绝对是颗摇钱树啊！
就连他这当了十几年的老掌柜都不得不佩服。
先前在他们药铺里赊了那么多材料和药材，他原以为叶翕音会仗着跟楼嘉钰的这层关系，拖赖不还了呢。
却没想到，等人家的胭脂一上市，立马就把先前的赊账连本带利全还清了，还给伙计们每人派了红包，就连他们大药房随胭脂附赠出去的那些药膳汤料，都一并付清了。
这位叶姑娘可绝非一般的姑娘能比，谁家娶回去，那绝对是捡着宝了！
可惜他自己没个年龄与叶姑娘合适的儿子……
何掌柜边想这些事，边往宴席那边走。
今日是楼家年终尾牙大宴的最后一天。前面搭着三个戏台子，楼家远近药铺所有的何掌柜和楼家亲眷都在那边饮宴。
身为楼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楼嘉钰自然是必不可少要在场的。
何掌柜猜楼嘉钰此刻应征陪着楼夫人，在楼家亲眷那几桌上应酬，何掌柜便往楼家亲眷那几桌走去。
才走了没两步，迎面正遇上楼锦琪端着酒杯，脸色微红，一看就是不知刚跟谁喝过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