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卫小海话音刚落的时候,景辰转回身,向他这边看过来。
卫小海自然清楚,这段刻意躲避叶翕音的日子,景辰过的有多难挨。
如果叶翕音真的对景辰没动情,或许对景辰而言,心里的难受还要好一些。
可是身为从小到大跟在景辰身边的贴身侍卫,他有义务将事情的真像告知景辰。
至于之后如何抉择,那是景辰自己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卫小海道:“叶姑娘在楼下正厅里见澜老板的时候,先前澜老板提起邀请少爷去参加评兰大会,叶姑娘一直都表现的很安静,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是当少爷说年后要出门的时候,叶姑娘立刻变了脸色。当时少爷或许没留意,但属下看得很清楚,有一瞬,叶姑娘甚至都忘了对面还坐着澜老板,她的神态看上去好像很惊讶,好像还……很难受。”
卫小海说完,担忧地抬眼看向景辰。
果然见景辰原本静若古潭的深眸中,有复杂的微光烁动,其中还隐隐含着些许痛苦。原本因为接连数夜为叶翕音调理气血,有些疲惫的苍白俊彦,此刻更显苍白,
见景辰这样,卫小海心里也很难受,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也许,叶姑娘的心里,也并非如少爷所想的那样对您一点情感都没有,只是叶姑娘性情温婉内敛,从没将这些心里的情愫表露出来而已。”
被卫小海这么一提,景辰眸色骤然一紧。
景辰知道叶翕音心里有她,却从没想过她为何从不将情感表现出来。
若非他那晚进入她的房间,偷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他甚至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出她对自己已生情愫。
难道是因为那个约定?
因为他之前跟她说过,他们的订婚只是一个交易,日后解除婚约时,双方互不纠缠,互不干涉对方的决定。
所以,在叶翕音的意识里,她一直都觉得他有朝一日会离开,一直认为他与她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所以,她即便是心悦于他,也只敢深深地埋在心里,丝毫不敢在他面前表露。
想到叶翕音心里很可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些,景辰就觉得心像被一只铁掌死死攥住般难受。
他捧在手中的珍宝,最终还是因为他之前的自负,受了这么多委屈。
想到是自己带给她的这些痛苦,景辰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更痛恨……
深若寒潭的眼底瞬间被心头的怒火烧红,脑中乍现出一个人——司寇桦
若非司寇桦那个老匹夫突然将魔爪伸向北大营,他又怎会突然打乱先前拟定的计划。
若非事出有变,他大可按照先前的部署,等着司寇桦那只老狐狸自己靠近诱饵,然后从容不迫地收紧袋口。
若是那样,他便可以一直守护在音音的身边,不让她有机会像眼下这样难过。
没错,都是司寇老贼!
再抬起头,景辰的双眸如燃着地狱释放的红莲怒火,微眯着看向旁边的卫小海:“传我的话,此番前往塞北,我要亲自与莫西国的国主见面!”
卫小海惊讶地瞪大眼:“您……这么做太危险了!”
景辰此刻的一双眸色已被怒火染透,缓缓摇头:“既然司寇桦主动招惹我,那我也不会跟他客气,我要让他为这次的愚蠢行为,付出毕生难忘的代价!”
“可是……”
卫小海还想说什么,却见景辰抬了下手,目光转向窗外,眸底的火焰瞬间泯灭,随即浮出的眸色如高山之巅的雪莲,纯净而温柔。
片刻后,景辰哎语声深沉道:“我必须安然无恙地回来,就算为了音音。”
“阿嚏!”在院子里独自散步的叶翕音,突然打了个刁钻的喷嚏,感觉身子有些冷。
虽然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可是再这么走下去,恐怕心里的病没好,身上也要冻出病来了。
转过老梧桐树,叶翕音便打算沿着青石子小路往小楼走,可是没走几步,却突然嗅到一股清雅的兰花香。
诧异地停下脚步,叶翕音下意识往院子里种的那片寒兰看去。
冷清秋当初采购的这批寒兰品种十分耐寒,在东邯州这个地方,地栽过冬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要想抽剑开花,却至少也要等临近阳春之际才行。
眼下正值一冬最冷的大寒时令,露养的寒兰开花,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可是若没花开,这香气又是哪儿来的?
尽管身上已有寒意,可叶翕音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往寒兰花圃那边走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叶翕音发现先前嗅到的那阵花香却没浓反清淡了许多。叶翕音又退回来几步,却发现那阵花香果然又浓了几分。
叶翕音抬头往她靠近的方向看过去,见青石小路正对着的东偏房,正是冷清秋居住的屋子。
此时屋内的里间屋漆黑一片,外间临窗边有幽幽烛光映着窗棂透出来,冷清秋尚未入睡,大约又在帮着景辰打理铺子里的事情。
沿着青石子小路走过去,叶翕音手提裙摆款步上了台阶,轻轻叩响房门。
屋里很快传出冷清秋询问的声音,叶翕音含笑应道:“冷伯,是我。”
她话音刚落,就听屋里有拉座椅的声音,紧接着便有窸窣的脚步声来到门前。
“是小阿音呐,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事?”
站在门前,冷清秋借着屋里的烛光打量叶翕音,见她面色平静,便放了心,只慈祥含笑将她望着。
叶翕音笑道:“刚才我在院子里散步,闻到这边有兰花的香气,就被花香吸引过来了。”
冷清秋笑道:“小阿音不愧是做胭脂的,对这些香气可真敏感,我老头子整天闻这花香,都没觉有啥特别的感觉。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把那盆兰草端出来。”
因为天已晚,冷清秋并没把叶翕音往房里让,只是转身进去片刻,便捧着一盆兰草走了出来。
“你说的肯定是这盆,那些花就数这盆开得最热闹!”冷清秋说话时,将兰草端到叶翕音的身前。
叶翕音就着花盆深吸一口气,这久违的熟悉香韵,正是她以往每日佩戴在身上的兰花香。
看来,这盆兰花便是景辰差人送下来的。
这刺骨冰寒的冬日,也唯有景辰,才有本事让这娇嫩幽兰在这个季节绽放。
抬手轻轻抚摸着淡黄色细长柔软的花瓣,叶翕音微笑道:“没想到冷伯的兰草养的这么好,真令人艳羡。”
听叶翕音这么说,冷清秋晶亮的目中,微不可察地从她面上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