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翕音手里握着筷子,眼睛却静静地,认真地望着楼嘉钰。
这是叶翕音第一次听有人同她讲生意经,尽管楼嘉钰说话的神态轻松自然,一副谈笑风生的洒然姿态,可她却能清晰地,从他的话中感受到“商道”二字,背后所隐含的巨大诱惑。
楼家所拥有的怀安堂,想必也掌控着许多人的命运吧?就比如她所在的那间小小的胭脂铺子……
叶翕音原本就舍不得放下那张胭脂配方,既然赵掌柜已经放了话,叶翕音便安心留下来继续研究。
而且她发现对于中药药理十分精通的楼嘉钰,在研究脂粉制作工艺的中,能够很纯属地结合中药理念,可以帮助她打开更多的思路。
俩人在此间研究的过程中,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傍晚掌灯时分。
看了眼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叶翕音起身道:“都这么晚了,真的该走了。扰你整整一日,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楼嘉钰浅笑摇头,注视着叶翕音被烛火映照的温婉侧颜,目光轻柔:“没关系,我喜欢。”
叶翕音低头正专注整理这一日记录纸页,并没留意楼嘉钰的话,只随口应道:“嗯,你不讨厌我就行!”
东西都整理好了,叶翕音抬起眸微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天色晚了,我让车去送你。”
楼嘉钰随着叶翕音一道出了门,往前院走时,就要唤人去预备车轿。
“不用”叶翕音赶紧拦住楼嘉钰:“叶清肯定还在胭脂铺等我呢,他不见我回去,必不肯先回家。”
楼嘉钰闻言,便也不再勉强。
行至怀安堂的铺门前,叶翕音欲出门时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望向楼嘉钰道:“有件事,我昨天原想问你的,后来给忘了。”
“什么?”楼嘉钰问。
叶翕音略停了片刻,脸上露出微微的尴尬之色,垂眸低声道:“你既已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便也不意外了。我有块绣青鸾的手帕,是我随身带的心爱之物,前日来时给弄丢了,不知你见过没有?”
楼嘉钰静静地望着叶翕音,将她此刻稍显娇涩的女儿情态收入眼里,语声低柔:“那块手帕是你亲手绣的么?”
“嗯”叶翕音点了下头,澄澈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
“你刚才说,那上面绣的是什么?”楼嘉钰继而问道。
“是只青色的鸾鸟”叶翕音提到那图案,眸底有温暖的颜色微微浮动。
楼嘉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异样,心中微动,问道:“那鸾鸟可有何寓意?”
叶翕音被问的微微一怔,略想了想,微笑摇头:“也没什么,是我以前看书中记载的一种神鸟,有吉祥寓意,就绣在绢帕上随身携带。”
听见这个解释,楼嘉钰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看见她目显暖意的一瞬,他的心骤然微微紧缩,还以为那鸾鸟与她心仪之人有关呢。
漂亮的薄唇又呈清淡笑意,楼嘉钰温声道:“我没见到这样的手帕,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会替你留意的。”
叶翕音道了声谢,便与楼嘉钰告别,转身走了。
看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渐渐融入昏暗的街道,终于消失不见了。
楼嘉钰手指伸入袖中,抽出一块绢帕轻轻抖开,正方形的丝质手帕,在右下角的位置,精雅别致地绣了只模样特别的祥鸟图样。
楼嘉钰拿着手帕凑近鼻息间,闻着上面清淡的兰花香,与叶翕音身上的气息一样,清淡温雅,却又格外让人着迷。
“小音,帕子我暂时替你保管,有朝一日,我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还与你。”
目色温柔地看了一眼手帕,楼嘉钰喃喃自语着,将手帕重新纳入袖中。
回到怀安堂内,铺内伙计已经开始预备打烊了。
何掌柜刚跟账房先生对完今日的流水,由内院出来时,正巧遇见刚送叶翕音回来的楼嘉钰。
楼嘉钰一看见何掌柜,立刻吩咐:“让人马上将晚饭送过来,顺便吩咐飞灵备马,我要去趟吉庆坊。”
何掌柜闻言,皱眉道:“可是少爷昨晚上就几乎整宿没睡,若今天再去,身子恐怕熬不住,要不今日好好补一觉,明日再……”
“备饭,立刻!”楼嘉钰打断何掌柜的话,头也不回地进内院去了。
何掌柜无奈摇了摇头,看来他们这位大少爷这回是认真的,这也不知相中的是谁家的姑娘,那姑娘可真有福气啊!
饭菜很快送进了楼嘉钰的房间,匆忙扒了几口,楼嘉钰换了身衣裳,骑马由后院出了门。
骑马不过片刻,便由瑞长坊来到了相隔不远的吉庆坊。
怕遇见相熟的人,楼嘉钰特地绕过最喧哗的柳花巷,策马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简陋小巷子。
在一户已经退了漆皮的老旧木门前停住,楼嘉钰翻身下了马,单手牵着马缰,上前轻轻扣了几下门板,很快,院子里传出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木门由内打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一看是楼嘉钰,小男孩立刻笑起来,将两扇木门全打开,让楼嘉钰把马牵进院子里。
“奶奶等了嘉钰哥哥整整一天,还以为今天嘉钰哥哥不来了呢!”小男孩围着楼嘉钰边说,边羡慕地看着他把那匹毛色纯净的漂亮马儿拴好。
楼嘉钰转回身,摸了摸男孩的头,笑问:“小陈乔今天乖吗?有没有听奶奶的话好好念书?”
陈乔很乖巧地用力点了下头:“有念书,今天早晨嘉钰哥哥叫人送来的书我都翻过了,一本已经看完了大半。”
楼嘉钰牵着小男孩的手,边往屋里走边道:“再过几日等我跟私塾的先生谈妥了,就送你去念书。以后有不动的地方,你就可以直接问先生了。”
“嗯!陈桥一定好好读书,一定不让奶奶失望!”
“小陈桥真乖!”
俩人说话时,已经推门进了上房的主屋。
屋里点着昏黄的油灯,映照着简陋的家具摆设。靠窗边,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婆婆,正借着油灯如豆的微光,缝补一件旧小孩子的衣衫。
看见楼嘉钰进来,老婆婆立刻站起身,满脸含笑迎过来:“没想到楼少爷这么晚了还过来,可真是有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