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穆焕再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住进了医院，喉管里塞着氧气管，面色惨淡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就站在他的病床前面色严肃地说：“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吗？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你必须要远离过敏源，才能够确保安全，生命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如果你不重视，下次或许就抢救不过来了。”
穆焕缓缓地点头。
以后最喜欢的花生，吃不了了。
医生接着又对病床边的黎昕和荣晓说：“不过急救处理的非常好，不然也等不到这时候，过敏度这么高，太危险了。”
黎昕骄傲地将荣晓推出来，说：“他是我们的队医，今天全都靠他。”
荣晓赧然地笑着。
医生说：“当得起救命恩人。”
荣晓连连摆手：“没，没。”
穆焕望着荣晓，艰涩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医生此时终于缓和面容，说：“情况差不多缓和，但还需要观察，你们谁和我去办理入院手续。”
“我。”黎昕说。
“我来吧。”一个女声在门口响起，穆焕努力转头，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于一曼。
气场极强的alpha走进病房，一改印象里的女王模样，难得的一头乱发，衣衫凌乱，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来不及整理。她气喘吁吁在站在门口，视线在屋里一群人身上环绕一圈，随后脚步一抬，就径直走到了病床边上。
等到了穆焕身边，定定站了两秒。
抬手，挥下。
“啪”的一声！
一巴掌抽在了穆焕的脸上。
穆焕：！？
黎昕：？？
荣晓：？？
医生：……
于一曼眼眶含泪，恶狠狠地瞪着穆焕，颤着声地说：“你想死吗你！？”
“于教。”
“于，于……”
黎昕和荣晓都吓的不行，连忙一人一个将两人分开。
疯了啊这是，氧气管还插着呢就一巴掌，回头别把人直接抽走了。
医生也说：“别别，别动手，有什么事好好说，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穆焕的反应反而格外平静，于一曼的动作看起来狠，落在头上却并不疼，倒是于一曼这吓得花容失色的脸让穆焕颇觉得温暖。
也挺羡慕。
就“穆焕”这么一个任性自大、半途而废的人，于一曼却依旧这么关心他，哪怕一年不滑，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在穆焕印象里，于一曼向来是高高在上，极有距离感的一个alpha，能为穆焕失控，怕是真的将他放在心里，自觉承担着责任。
于一曼被黎昕和荣晓一边一个，推到了远处，缓了一下，才说：“我去办手续，谢谢你们两个，宿舍快关门了，你们先回去吧。”
黎昕不太放心：“要不我今天晚上留下。”
于一曼说：“不用。”
黎昕自责：“我是助教，看过所有队员的资料，现在想起，穆焕确实有花生过敏的备注，是我没有及时想起……”
于一曼苦笑，抬手拍上黎昕肩膀：“关你什么事，他自己的命自己不看好了，还要你们提醒。行了，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们了。”
最后于一曼和黎昕两人一起出了病房，一边去办理住院手续，一边还要在宿舍关大门前离开。
穆焕喉咙里的氧气管终于拔了，换成了鼻吸式的吸氧。
他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最后手在身边摸了半天，拿出了手机。
手机桌面上有很多的app，只有一个是手机游戏，其他都是与视频拍摄有关的app，全网一共六个视频网站的app手机上全都有。
穿越到这个身体后，穆焕不是没有去研究过“穆焕”这个人。
他上过手机游戏，当看见游戏里vip12的充值金额后，就知道穆焕是个能花钱的主儿，更有可能是家庭环境不错，所以玩个游戏花个几万并不算什么。
也去过“穆焕”发布视频的抖抖，有一百来万的粉丝，还是个网红。视频主要是旅行自拍，他不仅会花滑，还会玩儿滑板、跑酷、冲浪、滑雪，国内国外玩了很多的地方。
“穆焕”的微信里有一个三个分类，“beta”“韩灿”，以及“其他”。
“穆焕”喜欢韩灿，但同时也和十个以上的女性beta保持网络恋人的关系，最近一次打款是给一个叫做饺子的女孩转账了3000。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有钱，很潮流，但也极度花心的男人。
因而穆焕还特意旁敲侧击了一下穆焕的家庭情况，祁文府告诉他，他家里是做生意的，母亲在国外一个大企业当高管，父母都很忙，并不常见面，是独生子女。
一条条的消息汇总，在穆焕心里慢慢建设一个“备忘录”。
但无论他做了多少准备，都想不到这个身体竟然是过敏体质！
那是不是，除了花生他还有其他什么不能吃，不能碰，不能接触的东西？
“唉……”
穆焕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未来好难。
不能吃花生的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哒哒哒——”
熟悉的高跟鞋声响起，穆焕急忙将手机放在了枕头下面。
于一曼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医院病房紧张，转不了vip病房，你就将就一下吧。”到了床边，于一曼拖了一张椅子，这样说道。
果然是有钱的，穆焕沉吟一秒，点头：“好。”
“啧。”于一曼将脚一叠，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眼熟的坏笑，“今天还挺好说话，看来最近是真的乖了不少。”
穆焕垂眸，警惕地并不多言。于一曼是目前身边最熟悉他的人，少说少错。
于一曼歪头看了穆焕几秒，一伸手，在穆焕的头顶上揉了揉。
女性alpha的信息素也多是甜香的，穆焕第一次闻到于一曼的信息素，是浓郁的玫瑰香，不是稀少的香味，但莫名地适合于一曼这个人。
于一曼揉着穆焕的头，淡淡地说：“我去监控室看了几次，练的很认真，但这个程度还不够，如今还没有达到你的最佳水平，如果想回来，你的成绩必须更好。”
穆焕继续点头，正想说话，于一曼却接着又说：“当初是我没想到办法，这一年我也一直在找，前段时间我在比赛上遇见一个孩子，或许他能和你搭上，就是能力差了点。”
于一曼笑：“没关系，只要来了，我就能带出来。”
穆焕听的云里雾里，谨慎问道：“和我搭档？”
于一曼却屈指在穆焕的额头弹了一下：“说这些太早了，你要是回不来，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放水的。当初是你死活要走，那回来就要拿出大家都求着你回来的本事。
如果做不到你也没必要回来吃这份苦，受这份累。
我可以不在乎你摆我一次，但你也要拿出你的价值。”
于一曼后来就走了，说是来陪床，却一晚上都没再出现。
穆焕一直在分析于一曼的话，直到睡着都有太多地方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他和于一曼的想法是一致的。
如果无法证明自己是最强的，他回去干什么！
……
第二天早上六点，穆焕的生物钟就叫醒了他。
昨夜仿佛死了一次的身体，今天再度恢复了活力，还真是生的灿烂，死的干脆。
左右睡不着，穆焕就出了一趟门，再回到病房，于一曼再度出现。
“干吗去了？”于一曼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床头柜的保温桶，说，“给你带了早饭，你不会吃过了吧？”
“找医生。”
“找医生？”
“嗯，约了个全身检查。”
于一曼有点紧张地起了身，走到他身边：“还有哪儿不舒服？”
穆焕说：“没有了，检查一下放心。”
这种花生过敏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这次幸运吃了花生有荣晓在身边把他的小命抢回来，下次会不会走到芒果树下就暴毙身亡？
这世上的过敏源千奇百怪，既然如今自己活在这个身体里，总要把这身体的好的坏的，弱点强项都检查一遍。
想到这里，穆焕的目光往下看，下一秒又努力移了回来。
优点还是有的……
于一曼这时肩膀松下来，拎起椅子上的背包说：“既然只是检查，自己没问题吧？我今天还有训练，晚上过来。中午饭自己解决。”
穆焕点头儿，心里也正期待，熟悉自己的过程，身边儿留个人总是不方便。
“于教再见。”
于一曼走到穆焕身边，突然抬手揉了穆焕的头顶一下，唏嘘地说：“这一年倒是懂事了不少，让你冷静一下也是对的。我走了，别惹事。”
穆焕点头，在心里品了一番于一曼的话，就急急忙忙去做检查。
五脏六腑，核磁共振，过敏源检查，耳目口鼻，血液检测，穆焕甚至还做了骨龄检查，待得检查结果一张张地抵达穆焕手里，他一遍遍地看过记下，牢记在心里，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幸好来做了检查，也知道了自己的易感期就快到了，因而原本只有轻度花生过敏的自己，过敏症状才会加剧。
医生看过检查报告，询问了穆焕之后，为穆焕注射了易感期的安抚药剂，穆焕自身没什么感觉，但心是真的放了下来。
两天后，穆焕正式出院。
于一曼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开车送他回队里，穆焕坐在副驾，斟酌着说：“于教，住院多少钱？我网上给你转过去。”
于一曼失笑，看他一眼：“至于吗？得了，你就别管了。”
穆焕觉得这话冷不丁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琢磨却处处透着不对劲儿。
教练和队员的关系再好，该算账的钱还是要算，一名教练手底下那么多的队员，如果对每个人都这么大方，再多的钱也不够花。
但于一曼没有解释，穆焕也不方便问，只能暂时搁下。
于一曼将车直接开进了滑冰场，她今天上午在这里带训练，下了车叮嘱穆焕两句就拿着教练本匆匆离开。
走出两步，又转身，用笔记本指着穆焕的鼻子说：“感情问题收敛点，就你这个人作风，回头儿就算有合适的搭档，人家看不上你也白瞎，给我省点儿心吧。”
穆焕沉默地看着于一曼的背影，直到人已经走远，他抬手摸了摸鼻尖。
双人滑和其他的比赛都不一样。
a与o的信息素太重要了，也只有a与o的才能够站在双人滑的顶端。
在这个世界，beta占据了总人口的八成，a与o再平分剩下的两成。
古时候还物依稀为贵，ao当权的时候将人分了个三六九等。但随着科学进步，社会进步，beta们成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中流砥柱，在各行各业掌握着足够的权柄。
然而有一点，是beta们永远的痛。
他们无法闻到ao身上的信息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abo们发现，在合适的环境里，a与o的信息素会产生奇妙的交融，最终就连beta们都能够闻到信息素的气息。
于是各类ao的双人项目随之出现，舞蹈，花滑，水中芭蕾，这类可以歌颂美与爱情的运动，成为了世界级的运动。
被全世界的人所追捧，疯狂地热爱！
收获无尽的名望和金钱！
是世界上最华丽的一个舞台！！
而那舞台，也是穆焕上一世失之交臂，渴望不可及的地方。
穆焕放下手的时候，摸了摸心口。
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离那里很近了。
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