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甚！”
苏慎之心生不悦，沉声喝问，吓得碧丝一个哆嗦，到嘴边的话想也不想地出口：
“小姐要我去雇杀手杀人，我不敢，怕小姐打我。”
话一出口，碧丝惊恐地对上苏慎之震惊的表情，她激灵灵打个冷战，砰砰砰使劲磕头。
“公子救命！”
“小姐不是头一回杀人了，起初要杀的是河间府温泉镇秀水村的杨锦鸾，派的是府里的侍卫张扬。”
“张扬办完差事回来，说是将人杀了。后来不知道怎的人没杀死，小姐发火，又派他去，一定要将人杀死。”
“小姐说要将我许配给那张扬。张扬一去不回，小姐就拿我撒气，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我身上都是青的，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这还不算，小姐刚才又说，叫我再去找人，连那杨家夫妻俩也都杀了灭口。”
碧丝呜咽一声，胡乱拿袖子擦泪。
“我害怕！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却被小姐逼着做这样的孽，怕是死后要下地狱的。”
“我不干，小姐就打我，还说我手上已经不干净了，想当好人也晚了，杀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嫌我矫情。”
“可我都是被逼的！她是主子，主子的吩咐我又怎么敢不听！我一直担惊受怕，合上眼就怕杨锦鸾的冤魂来找我索命。”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后来听说杨锦鸾没死成，我就发誓，再也不做恶事了！可小姐她不放过我，呜呜。”
“求公子救命啊。”
碧丝邦邦邦磕头，额头青紫一片。
苏慎之瞠目结舌，显然被震得不轻！
难道这个丫头也被元长庚收买了？
他苏慎之的妹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草菅人命之事？
何苦来哉？
苏慎之没意识到他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直到碧丝的回答惊醒了他。
“我不知道小姐跟他们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小姐说是那杨家欠她的，杨锦鸾不能留，必须得死。”
碧丝豁出去，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她经常与河间府那边通信，以前会捎银子过去，后来就是那边捎银票过来。”
她狠狠一闭眼，将猜测也说了。
“小姐自打去了庄子后，发了场高热，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喊打喊杀的，还花钱收买广平侯府下人，打听世子行踪，悄悄溜出去见了几回。”
“哦对了，那些诗词，还有白银如意的方子，都是张扬第一回杀人之后带回来的。小姐以前从不会作诗，上学也从没被夫子夸奖过。”
“小姐还叫盯着推恩公府的三小姐薛玉环，说等她及笄宴时，要叫她出个大丑，再也没脸见人，更不能勾搭广平侯世子。”
碧丝越说越多，哭得有些麻木。
“小姐私下总咒骂老夫人，还总在夫人面前说少夫人的坏话，撺掇着夫人给您纳妾。”
“小姐嫌少夫人中馈管得严格，不能从中捞油水，所以趁少夫人有孕时，便设计春晓爬了您的床，气得少夫人差点小产。”
“可惜春晓被老夫人做主发卖了。小姐不死心，又安排朱砂去勾搭您，把少夫人气得提前发动，小小姐也不足月出生。”
“少夫人伤了身子，与您离了心，每日里一心照顾小小姐，中馈又回到小姐手中，小姐这才消停。”
苏慎之眼神发直，一脸不可置信。
碧丝却还在说：
“老夫人坚持要小姐嫁给锦衣卫元千户，小姐不肯，便撺掇着夫人跟老夫人斗，还在老夫人熏香里下药，叫老夫人每日多昏睡少说话碍事。”
“小姐还怕那边府里来抢家产，一直派人在外头传话，说那边人不好，抬高她自己个儿。”
“锦秋小姐的婚事就是小姐给搅黄的。小姐说她活该，因为锦秋小姐绣的双面绣得了先生夸奖，小姐不高兴。”
“够了！”
苏衍沉喝一声大步进来，重重关上门，皱眉瞅了这个背主的丫头一眼，示意延年赶紧将人拖走。
“公子救命！我说得都是实话！老爷救命！小姐她对你下了绝育药，唔……”
延年脸色铁青，拿帕子塞了她的嘴拖走。
这丫头是真的不要命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碧丝知道这要是被拖下去，肯定有去无回，拼命挣扎。
延年在她颈后劈下一掌，碧丝两眼一翻，直直软倒，书房内总算恢复清净。
“灌了药，打发家去吧，拿二十两银子。”
苏相两颊肌肉抽动，很快恢复平静吩咐。
“是。”
延年依令退下。
苏慎之霍地回神，两眼赤红问：
“父亲要将她灭口？”
苏相看着以往意气风发的儿子，变成现在这副癫狂模样，轻叹一声，拍拍他日益厚实的肩头：
“父亲不是那等狠心之人。只是她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了。灌一副药，半痴半傻，有这二十两银子，也可养她到老。”
苏慎之额头青筋直蹦，还觉得胸口紧得喘不过气来！
万万想不到，害他夫妻失去和的，竟然是他信任有加的妹妹！
还几度差点害死他的孩子！
他本不是重欲之人，却几次三番被迫失态，坏他德行，竟然也是他妹妹做的！
父母为他郑重聘回家的妻子，原本多知书达理贤淑能干的一个人，嫁进来不到两年，便成了这副心如死灰的颓唐模样！
他却还与她赌气，怨怪她为妻不贤醋性大，是岳父岳母没有教好，还要劳累他母亲再来费心调教。
难怪岳家对他形同陌路！
难怪妻子万事不理，便是他一月流连妾室屋里，也不曾过问一句。
难怪祖母总说他糊涂，就算考上状元，也总担心他闯祸，执意叫他在冷清的翰林院多磨练几年；
要他多读史书，最好能帮着整理帝王起居注，叫他多看看多想想，别总以君子自居。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真傻。
“呵呵哈哈。”
苏慎之两眼通红，惨笑两声，热泪滚滚落下。
“父亲，苏瑾沫不是我妹妹。”
他咬牙切齿，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直露！
“她不是咱们家人。”
苏相叹口气，沉默地拍拍儿子颤抖的肩头。
苏慎之一拳砸在书桌上，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来。
“爹，我不是说气话，她是被杨家故意调换孩子塞进咱家里来享受富贵的！”
“我嫡亲的妹子叫苏锦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