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嬴勾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办法适应,虽然他习惯了一个人寂寞地守在冥海旁边,可是并不等于他能一个人寂寞地守在沙漠之地。首先先别说这里的环境恶劣,最重要的就是这里有他冥冥中感觉到的一种恐惧。
他说不上来,起码在冥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这里的老大,他就是这里的主宰,就算有谁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动他分毫,相反,在这个地方他总觉得会有人潜伏在背后虎视眈眈。
本来是嬴勾是一个将军,他过惯了戎马生活,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警惕,可是冥海生活太久了,修心养性了,他的警惕感就不及从前了。有时候他才稍微地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苍茫之中只有风沙和自己。
那个灰眼睛的女子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她一个人坐着骆驼四处的游荡,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他也没有和她说上多少句话。
嬴勾看着这茫茫的沙漠,他就叹了一口气,心想:“难道就是那个神秘的人说的,红月焕天,这就是强者为尊的地方吗?可是我的对手是谁呢?为什么这个地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这里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却没想到除了我之外就是那个姑娘,这个姑娘还不是经常出现的,那仿佛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会不会这诸多的对手之中,其实真正的只有自己呢,战胜自己就能战胜一切了。”
嬴勾苦笑了,冥海是监狱,红月也是监狱,反正都是监狱,无所谓了,嬴勾想通了就安然的睡去。
嬴勾睡得更香,他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在剧烈的疼痛,呼吸急促,像是被人碾压了喉咙的样子,他睁开双眼,却看到前面模糊一片,随后他全身灵力暴涨,他奋力一挣脱,对方就被弹飞出去了。
死里逃生的嬴勾努力地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喉咙喘着气,虽然已经是鬼魂体,可是能喘气也都是一种奢望了,然而在这个红月焕天之地,他发现他和一个正常人无异。
他警惕地盯着四周,发现这里依然是满天黄沙,他一转头居然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躺在沙地里,他狐疑地慢慢地站起来走过去,竟然是那位灰眼睛女子,此时他正用自己的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表情非常的痛苦,她的双腿不断地在沙地上乱蹬着,嬴勾吃了一惊,马上过去抓住她的双手,强行地从她脖子上移开,不断地叫着:“姑娘你醒醒,姑娘你醒醒,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没有人在伤害你,你不要自己掐自己啊,姑娘快醒醒!”
经过嬴勾的努力制止,灰眼睛女子终于没有力气了,嬴勾就将她的双手压在了她的头部两侧,谨防她会突然再次伤害自己。
灰眼睛女子的面纱落在了一旁,嬴勾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嬴勾不觉看呆了几眼,但是这个女子的眼神比较迷茫,那应该是刚才遇到了梦魇,自己掐住自己出现幻觉了,嬴勾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不就是那样子的吗?感觉到有人在掐自己,可是睁开眼睛却是模糊一片,那应该是自己也是产生了幻觉,和这个女子一样。
嬴勾发现女子不再挣扎了,他就慢慢地松开他的双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脸说:“姑娘,你醒醒,你没事儿吧?姑娘?”
灰眼睛女子终于慢慢地醒转了,当她看到了嬴勾那一刻却一巴掌打了过去,嬴勾真觉得自己可冤枉了,敢情是对方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要想杀死她的人了。
果然,女子从地上一跃而起警惕地瞪着他,嬴勾说:“姑娘您误会了,在下并不是什么坏人,在下没有想杀死你,只是刚才在下看到你自己掐着你自己的脖子,你应该是出现幻觉了,在下刚才只是去阻止你而已。其实在下刚才也是一样的,在下也是在自己的幻觉之中,自己掐自己了,你看看在下的脖子。”
嬴勾赶紧解释,告诉他自己也是这般的,灰眼睛女子定睛一看,他脖子上也是红红的,然后她自己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里面也有了几分思忖。
“刚才是奴家打的郎君呢,对不起,奴家刚才的确是发现有人要掐住奴家,奴家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才会情急之下打了郎君。奴家知道郎君和那些人不一样,并不是个坏人,奴家在这里向您赔礼了。”说完灰眼睛女子就对着嬴勾福了福身。
嬴勾马上摆手道:“不不不,姑娘不必向在下赔礼道歉,是在下不好,刚才没有及时的向姑娘说明情况,只是在下很想问姑娘这样的情景是不是时常都会发生?”
灰眼睛女子说道:“是的,在这里的确有很多敌人,但是这些敌人你永远都看不见,奴家曾经怀疑过这些敌人就是我们自己,可是我又不敢相信我自己还会加害我自己。”
灰眼睛女子感觉到比较落寞,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看着这苍茫的沙漠,一步步地走着,也不知道她脚下走的到底是怎样的路,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嬴勾的身边,然后脚下不稳歪倒了,嬴勾出于本能地将她扶住,灰眼睛女子吓了一跳,不觉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嬴勾的肩膀,她不期然抬头一看,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也近在咫尺。
周围的沙吹得更紧了,风也很急,沙缠绕着两人,两人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沙子,而沙也迷蒙了他们的双眼。
银沟不知道此刻自己在想着什么,他只感觉到女子的身上有淡淡的心香色香气,让他的身心都觉得很舒畅,过惯了戎马的生活,徜徉在地狱般的地带,他一直闻到的都是血腥,还有肃杀以及死亡的味道,和文过女子的温柔之香。
嬴勾全然陶醉了,而他这一陶醉,差点就酿成了大错,幸好他悬崖勒马,对着女子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嬴勾一个人跑去了很远很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这个女子为止,可是他依然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子的倾世容颜,还有属于这女子淡淡的味道。
嬴勾一把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沙地里面想用灼热的沙粒将自己给冷却了,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将自己从沙地里面拔了出来,拍掉了身上和头上脸上的沙粒以后,他下了一个决心,从此以后还是一个人行走吧,自己刚才的那门子心思要不得。
可是嬴勾在这里待了一小段时间后,却发现了灰眼睛女子从远处向自己走过来了,他不觉吃惊,等女子走到了自己跟前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女子向他递着一个东西说到:“刚才郎君走得匆忙,竟落下了此等宝物,现奴家将其归还郎君,请郎君好生收好。”
嬴勾看到了这不就是自己身上的玉佩吗,这玉佩是他的本命玉佩,哪怕他魂灭身死了,这玉佩也是会一直跟着他的,就像是他另外一条生命那样。
嬴勾伸手接过玉佩感激地说:“谢谢姑娘归还,嬴勾实在是无以为报。”
灰眼睛女子此刻没有在戴面纱,她盈盈一笑,仿如秋水般拨弄了嬴勾的心。她道:“只是很小一件事,郎君不必放在心上,奴家就此别过。”
灰眼睛女子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了,嬴勾木讷当场,他真的不知道要给予怎样的反应才好。
可是女子走不几步却突然摔倒了,嬴勾吃了一惊,他走上前两步,却发现女子居然是晕倒了。
嬴勾背着女子去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处残垣断壁,这个地方应该是比较偏远,没有多少的白骨遗留在这里,嬴勾将这里收拾了出来,让灰眼睛女子休息,起码可以遮一下太阳也好,不能让她一直被猛烈的阳光暴晒着。
他一直在外面守候着,就生怕女子会有什么不测而无人照顾,在这苍茫寂寞的地方,能有一个人和自己同行,能互相扶持也总比一个人孤身的好,虽然冥海之中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可是那番寂寞落寞悲怆的心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灰眼睛女子在中途是醒过来了,但是比较虚弱,嬴勾想去帮她找一点水,可是灰眼睛女子却告诉他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他们在这里是不会被渴死和饿死的,但能让一个人死的却是别的东西。
嬴勾叹了一口气,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在这个地方真的比他的冥海还更难过呢。起码冥海能够让他在这里潜心打坐,接受灵魂的净化和洗礼,可是在这里他哪怕是闭上眼睛休息片刻也都是惊心动魄的。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连半只虫子也没有,可是却偏生到处都是威胁。
但是最后嬴勾还是累了,他就是稍微地闭了一下眼睛,随后隐隐约约的,嬴勾感觉到了身后好像有什么柔软的攀上了他的背,有淡淡的温暖的气息萦绕在他周围,嬴勾觉得很舒心,他居然贪婪起了这种感觉,他就这么闭着眼睛然后逐渐进入了一个美好的佳境当中。
似乎有温润细雨在他耳边慢慢地响起,嬴勾很喜欢听,这就像是林间的鸟鸣,挑拨着人的心。
这时候嬴勾感觉到了他的双手被什么包裹住了,是细腻的质感。嬴勾自惭形秽,生怕他那长满老茧的双手磨伤了,可是对方却很执着,不愿意他离开半分。
嬴勾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一双灰色的瞳眸,这双灰色的瞳眸,在这夜空之中就像是一颗罕见的灰色宝石落入了黑水深海之中,能让人感觉到半分沉静,然而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灰眸渐渐地接近了自己,嬴勾木讷当场了,他此刻应该做的是站起来马上离开,然而他真的很舍不得此番的静好。
就算嬴勾以为自己可以顺其自然的时候,却突然间感受到了背后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掌的感觉,他一下子吐了一口血,而这口鲜血也吐到了自己面前的女子的身上。
嬴勾瞪大双眼,他的鲜血落到女子白皙的脸上那就算了,本来他很愧疚,可是这女子却突然长出了一双獠牙,嬴勾大吃一惊,他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想起的就是两个字“僵尸”。
其实嬴勾自己也是僵尸,只不过他的肉身已经被袁箐打下了水中,之后就被冥海的水给净化掉了,剩下的是他现在有理智的灵魂。
嬴勾并不害怕僵尸,虽然女子是僵尸,他也并不觉得女子可怕,他曾经听那声音说过,在红月焕天的地方是强者为尊,这里妖魔鬼怪人都有,那有一只僵尸又有什么出奇。
可是那灰眼睛女子却突然间捂着自己的脑袋大吼,然后滚出了好远,嬴勾吃了一惊,他马上站起来想过去帮助她,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像是有谁,他不觉猛然地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对上了这庞然大物的双眼,嬴勾过去那些所有的不堪的记忆瞬间如数回归,那一双血红色的铜铃般的大眼,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犼,是你!”嬴勾大喝一声,原来他还没有死,他出现在这个红月幻天的地方,那也就是说他这个世间上天生的煞命也被关进了这一个可怕的大监狱里面去了。
犼哈哈大笑道:“嬴勾,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本村,看来你们还没有完全被这个妖女给弄傻掉。”
嬴勾大惊:“你说什么!刚才就是你袭击我的,你对他又做了什么?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她!”
犼讽刺到:“呵,不过是半分柔情,就让你趋之若鹜了,看来本尊真的是高看你了。不过看在女魃的份上,本尊是不会不管你的,清醒吧,她是想试吸食你的灵魂,不是对你有所眷恋,蠢货!”
嬴勾大吃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相信犼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