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在夜市上转了一圈，看到那些熟悉的火锅店，让他回味无穷的烤肉、麻辣烫，还有各种各样的川菜小吃，鸡血鸭血汤......
曾经一到夜市，他就心情愉悦，什么烦心的事都可以忘记。如今夜市还是那么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味道依旧充斥其中，闻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回味无穷。但是他却不能再享用了。他甚至刻意地屏住呼吸，因为如今的他闻到的不止是这美食的气味，还有了饭店后厨的泔水，人群之中的汗臭，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劣魔的臭味。
这和李叔特意准备五香牛肉给他的供养可不一样，在这里闻这些气味是一种折磨。
高潜停住脚步。在夜市上闲逛并没有让他的脑子更清醒，反而让他更加迷惑了。他站在原地，任人流在他的周围穿梭，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几乎没有人停下来驻足看上他一眼。所有的人都在关心着自己的事，从来如此，将来也会如此，因为这就是人性。
单身的寻寻觅觅的年轻男女，幸福的三口之家，老来为伴的老翁老妇，他们的身上有的闪着明亮的光斑，有的却劣魔缠身，情绪恶劣。
要是以前高潜大概会拔出暮光之刃，将这些劣魔全都除去了。可是如今，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因为他知道他今天杀了一个劣魔，明天这些肮脏的东西还会在另一处滋生出来。只要有人类这个物种存在，神魔永远不会消失。不管他多么希望从此世间只有美好和幸福存在，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想要除去这些恶魔，正如别西卜所说，只要人类一日未绝，他们也就绝不了。
高潜最后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长夜漫漫，高潜不需要睡眠，而隔壁的女孩仍然传来着轻微的动静。
柳叶，柳叶，我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高潜曲着手指敲着自己的脑门，古精灵从他的衣领里爬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他。高潜斜了它一眼：“你不认识，这还是在八年前，那时说不定你还没出生呢。”
古精灵朝高潜吐了吐黑红色的舌头，像是在嘲笑他的话。
好吧，也许这只古精灵已经是上千年的老妖精了。谁知道呢，上古的种族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
“别打岔，让我好好想想。柳叶......”突然高潜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古精灵被高潜突然的动作吓得飞了起来，悬停在高潜的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高潜终于想起了他在哪听过柳叶这个名字。那时他和夏洛克才刚认识不久，有一次夏洛克和他分享调查报告时，曾提过柳叶这个名字。那时的柳叶也是一个网络主播，但是她的人气似乎不如桂小倩。柳叶曾经和桂小倩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高潜那时在桂小倩家过夜时。所住的那间房间曾经就是柳叶的直播间。就是在那一晚高潜发现了桂小倩的冰箱里有一只被切掉了脚的死兔子，也是在那一晚高潜知道了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高潜还记得夏洛克的调查结果，在那份调查报告中桂小倩的黑光诅咒，就是在柳叶的帮助下才被制造出来的。当时柳叶的银行帐户中发现了很多不明款项，合计金额巨大，夏洛克推测桂小倩受到诅咒，其施法需要的毛发指甲等就是柳叶偷偷提供的。
那么此刻柳叶搬到他隔壁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天使安排柳叶出现在他的隔壁是想做什么？
现在是当初地铁事故后的第三天，按照原来世界的世界线，他是在地铁事故的第二天认识了桂小倩，后来是李思。
现在桂小倩说不认识他，而本该住着李思的地方，现在却住着柳叶。世界线到底是在哪里哪里不同的？高潜想起他的房间里根本没有暮光之刃。
难道？在这个世界线中，并没有地铁事故？因为没有地铁事故，所以他第二天就不会迟到，不会迟到也就不会遇到桂小倩，也就更没有了之后的李思，黑光诅咒，夏洛克等一系列的事。
高潜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后怕，他怕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一个也要碌碌无为的高潜。一个平淡无奇的，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白天在公司被贪婪的老板压榨，回家后也要没日没夜地操心着工作。他会天天为技术瓶颈而烦心，为小组成员这样那样的矛盾和不合作而头疼不已。也许没过几年他就会意志消沉，再也保持不住当初的冲劲，他会将他心心念念的项目丢到记忆的最深处，甚至连再回想起的勇气都没有。
他也许还是会和林茜结婚，又或许他不敢违抗林茜的父亲，仍然和林茜保持着这种不明不白的情侣关系。
这样的生活如今想起来是那么可怕，然而当初如果没有地铁事故，他很可能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活下去。屠神亚拉？拯救三界的救世主？东大陆神卫军的司令？变成一个双目无神的程序员？
高潜捏着拳头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这条世界线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走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
也许这就是天使圣城想让他看到的？一个没有救世主的世界？
高潜看向隔壁薄薄的壁板，那里还有细微的声音，柳叶并没有睡觉。那么她在做什么？在这个世界线中她还会陷害桂小倩吗？
不用睡觉的高潜决定再次探望一下自己的邻居。
他来到了柳叶的房门前，本来想抬手敲门，然而手抬起来他又改了主意。反正他估计柳叶是不会来开门的。所以高潜索性直接用思感打开了房门，径自走了进去。
客厅没有开灯，还是乱糟糟的，和高潜之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一个个鞋盒摞在墙边，几乎堆满了半面墙，高潜瞧着那些有些诧异，他似乎以前没听桂小倩说过，柳叶还有收集鞋子的爱好？这么多双鞋都快几百双了，穿得过来么？怪不得桂小倩说柳叶需要钱，如果这么败家的话，那真是很需要钱的。
空气里的味道还是那么古怪。柳叶的卧室关着房门，有光从门下透出。细微的动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高潜现在分辨出那是敲击键盘的声音，难道柳叶是在半夜上网？
其实说起来这也蛮正常的，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半夜不睡觉，在网上消磨时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空气中的气味还是让高潜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气味不是很常见，有点像走进了中药铺子，但是又没有中药铺子里悦人的药香味。
高潜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向那堆鞋盒，他打开了其中的一只，里面却是装的是鞋子。高潜微微皱皱眉，这一次他从中间抽出了一个鞋盒。再打开一看，那里面装的并不是鞋子，而是一种黑色的枯草。
高潜对草药学并不熟悉，女巫们侍弄的魔法材料，他更是不懂。偶尔他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草药。他又挑拣着打开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些鞋盒，果不其然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不常见的草药。
高潜恍然，怪不得他总觉得气味古怪，原来是这些不各种各样的草药发出的。
高潜从手上的鞋盒中，拈起一根看上去血样鲜红的枯枝，仔细打量。这枯枝上有一些微弱的能量，偏向暗系，不过这能量虽然对人体有害，但是因为其上的能量太过细微，要想用这个害人，怕是至少需要一吨那么多才足够。
不过如果这些细微的能量接触多了，还是会产生一些负面情绪的影响的。对于女巫来说，这倒是做诅咒术的好材料。
高潜皱了皱眉，看来柳叶还是没有忘记她的爱好啊，她还在进行着那些诅咒魔法。不对，现在的时间是地铁事件后的第三天，那么就意味着柳叶刚从桂小倩家里搬走不久，那么此刻桂小黑光诅咒事件还没有发生，难道柳叶的这些原料就是为了给桂小倩的黑光诅咒做准备？
高潜放下了手中的鞋盒果断地推开了柳叶的房门，柳叶吃了一惊，她的脸在电脑屏幕的映照下，苍白得发青。经过最初的呆傻之后，柳叶开始尖声质问。
高潜当前没有理会柳叶的问题，他快步走到了柳叶的电脑前，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屏幕。果然不出所料，屏幕上显示的网站，正是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高潜冷笑了一下，然后他不顾柳叶的阻拦，拿起鼠标，点开了她的订单记录。
柳叶回过神来，低声尖叫：“你疯了吗？你半夜闯进我的房间，你真的不怕我报警吗？”
高潜冷笑：“如果你敢报警你早就报了，恐怕你这房子里还藏了些其他东西吧，如果警察来了最先倒霉的很可能是你。”
柳叶呆了一呆，随即也冷笑：“你胡说什么？我这里能藏有什么东西？”
高潜扔下鼠标，站直了身体：“外面的鞋盒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我想除了一些魔法禁药外，可能还有一些官方禁止的草药吧，比如罂粟？以及其他的有致幻作用的药物？”
“你胡说八道。”柳叶有些慌张地向外看了一眼，“你怎么敢翻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既然你想叫警察，那现在便叫吧，看看你能在牢里被关几年。”高潜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盯着柳叶。
柳叶的脸色由白转灰，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抓着睡袍的衣襟。片刻后她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谨慎，敬畏还有厌恶的眼神打量着高潜：“所以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知道魔法禁药，说明你也懂巫术。你是一个男巫？”
高潜嗤笑了一声：“我对巫术没兴趣。”
柳叶发出一声不信的冷哼，又道：“你说你认识桂小倩，但是桂小倩说她根本不认识你，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你也是桂小倩的一个狂热的粉刺？”
高潜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
柳叶觉得自己真相了：“如果你喜欢桂小倩，我可以帮你见到她。不管你是想要签名还是想合影，就算你想和她上床，我也可以帮你。条件就是你从此以后不能再来骚扰我。”
“我记得桂小倩说过你是她的朋友？”高潜冷笑，“说实话，你们对朋友这个词的定义，我还真是不太能理解。”
“朋友？”柳叶恶狠狠地笑了笑，“抢我的男友和粉丝的算什么朋友，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她做了初一就不准我做十五？”
柳叶误会高潜是桂小倩的一个狂热的粉丝，高潜暂时不想去纠正这个。
“我对桂小倩没兴趣，不过我对你正在做的事很有兴趣。”
柳叶挑眉冷哼，将电脑椅又往后挪了挪，好像高潜身上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柳叶的长相很一般，就是那种在大街上看了第一眼，就不会再看第二眼的女孩子。高潜曾经在夏洛克那里见到过柳叶当主播时的照片，和此刻她的真实容颜比起来，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天壤之别。
至于柳叶说桂小倩抢了她的男友，高潜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奇怪，桂小倩的素颜比起她化妆后还要更清新漂亮，只要男人不眼瞎，如果一定要在桂小倩和柳叶之间选一个的话，百分之两百的男人会选择桂小倩。
至于桂小倩是不是有意抢了柳叶的男朋友，高潜心里不禁冷笑，这一点怕是柳叶被抛弃后迁怒吧。据他对桂小倩的了解，桂小倩的眼界还是挺高的。别说他认识桂小倩时桂小倩是单身，就说桂小倩能看上仪表堂堂的自己，就代表她的眼光一定不低。
柳叶一边谨慎地打量着高潜，一边目光闪烁地想着主意：“好，我相信你，你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对对小倩那样浅薄的女子有兴趣了，那么你是对我有兴趣了？不管是哪方面的兴趣。”
柳叶说到这里，将一直包着头发的毛巾取了下来。
高潜吃了一惊：“你头发怎么了？”柳叶的头发，是海藻一般的泥绿色，又因为头发是湿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滑腻腻的一团，让人想起蟾蜍的脊背，以及滑腻的海蛇，说不出的恶心。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闻到的怪味的主要来源。高潜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你在染头发？”
“好看吗？”柳叶打了个喷嚏，看样子这气味让她也难受，她再次将头发包了起来，“要染出这种颜色可不容易，我得染连续三天呢。”
“这是什么流行趋势么？”
高潜觉得这条世界线的时尚观念和自己那个世界相差太大了。
柳叶嗤笑了一声：“别装了，这是女巫中的流行发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
“你确信你没有弄错什么？”高潜想起自己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巫，当初鬼屋水下的那个傀儡就不说了，一头漂亮的黑色大波浪头发，后来在黄金翼龙的自由市场里也见过一些女巫，其中大多数是美女居多，头发火红，灿金，宝石绿，海水蓝，应有尽有，但却不会让人看了觉得恶心。还有那个魔血之子李香兰，这是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而眼前柳叶的这个发色，让高潜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人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