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被骗了,这个家伙居然不是清官,那他所说的都是假的!他面目狰狞的就想要上手,却见姑爷瞪了他一眼,连忙挠了挠脑袋,恢复了憨憨的样子。
张未的这番话其实已经是在引导,同时也是在试探,若是对方急于求成,定然不管真假,咬牙认下,毕竟张未已经说过,想要一个能为他刮地三尺的人。
“在下亦非贪官!”邱泰宁仿佛泄了气一样,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道:“在下并非清官,亦非是贪官,在下并非能吏,亦非庸人,当初弹劾虽有站队之因,但所陈之事句句属实,并非构陷!”
邱泰宁想要出人头地,他可以哗众取宠,也可以见机钻营,但仅剩的一丝尊严,让他无法说出自己是个贪官的话!
他虽不是自己包装的那样,但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一心为国的读书人,当初弹劾他亦没错,哪怕最后抄家流放,妻离子散,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样一个人,如何肯为了一个机会,说自己是个贪官,那岂不是连最后的一丝读书人的尊严,都要丢在地上,还撵上一脚?
他喃喃道:“当初我以为自己一心为国,弹劾大员,实际却是为一己私欲,想要出名,想要站队,可惜人家随手一挥,我便落得个家破人亡!”
看着张未,他眼中变得清明,坦然道:“如今,我虽想要东山再起,却又想留那一丝尊严,何等可笑,可见我确不是个能成大事的,让公子失望了!”
其实邱泰宁已经看出张未的意思,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机会,若是自己坦然承认,那便真的是个贪官,对方可能会用,但也会加倍提防。
若是自己咬牙强认,恐怕对方也许会用,因为即使不是贪官,但已经没了太高的底线,早晚还是会助他刮地三尺。
可惜,自己这一次还是败在了那一丝仅有的尊严之上,邱泰宁起身拍拍屁股,恢复了几分洒脱,施礼道:“公子!看来在下还是适合在学堂教书,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慢着!”邱泰宁毫无作假之态,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被张未叫住。
张未见他诧异回头,轻笑道:“不会搜刮可以慢慢学,想必不难,但一个人若是毫无底线,用起来可也不那么放心。”
“公子,您是说。。。?”邱泰宁瞪大眼睛看着张未,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说实在的,我现在确实缺可用之人,可以让你去试试!”见邱泰宁激动的过来想要重新施礼,张未却摆摆手,道:“但是我希望你记住几件事!”
“公子请讲!”邱泰宁神情一肃,做洗耳恭听状。
“第一!有底线,有风骨很好,我很欣赏,但是希望你的底线用在自己人身上便可!不要用在异国他乡!东洋于我们只是奴隶!”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资本原始积累时就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此刻张未已经化身即将大展拳脚的资本家,他越说语气越是平淡,平淡到冰冷,仿佛身后有一只怪兽的虚影,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似要择人而噬。
“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妇人之仁!我派人过去不是牧民,而是吸血!他们只要饿不死就行!”
邱泰宁惊讶的看着张未,心中狂震,对方这样说,若是传回大燕,怕是要被笔诛墨伐,当做不仁的小人,遗臭万年!
“第二!不要以为去了化外之地便可为所欲为,我希望对于我的命令必须要绝对服从,哪怕我让你做屠城、杀俘等不合仁道之事,亦要绝对服从!”
冰冷的资本家咧嘴笑了一下,却更加可怕,似乎不觉得自己所说的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语气稍稍一缓: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毕竟人口也是资源,我不会轻易让他们死的!我只是告诉你服从的必要性!”
邱泰宁再次被震了一下,这真的是读书人么?他口中的人命似乎只是资源,若是有所需要,怕是毫不吝惜的让他们去死吧?
“第三!利益至上!我其实不会太管你如何对付他们,我要的是利益,矿产,粮食等等,我只要原材料,不需要他们来加工,你可以理解为我这是为国为民。”
终于张未再次恢复了温和,但他说的邱泰宁却没太明白,疑惑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讲解。
张未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将他们的原材料用低价收购,注意,我们不是抢夺,是收购,然后由我们大燕的百姓做成产品,再行销各处,这是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邱泰宁一皱眉,随即又舒展开了,真的如此,确实是间利国利民的好事,虽然仍旧是他们赚的最多,但百姓也会有所收获,至于低价收购,嗯,起码不是赤裸裸的抢夺,怪不得说是吸血!
虽然这是一见好事,邱泰宁却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背后的一丝凉意,不过他没有在意,张未说的这三点他可以接受。
这三点无非就是搜刮、服从、利益,搜刮的不是大燕百姓,服从亦是应该应分,利益算是利国利民,这样一想,让邱泰宁觉得自己即使这样去做,也没什么了,
有时候读书人就是这点好,很多地方都可以变通,要么是变通着让对方改变,要么就是变通着自己接受,邱泰宁在底线上没有变通,但在此时却变通了。
“谨遵公子之命!平安定然不负所望,一定让公子满意!”邱泰宁心中下了决定,当即施了一个晚辈的礼,口中说着自己的字,这便算是变相的认主了。
当然这和岳绾绾的认主不同,而是认其为主公,相当于武将的宣誓效忠,只是读书人相对隐晦一些,让对方称自己的字,便是相当于矮了对方一截,一般只有尊长可称。
张未好歹也是当过秀才的,对于读书人的这一套自然是明白的,他微微一笑,绕过桌案,伸手虚扶,道:“先生快快请起,说来你还是我科举上的前辈,如何这般客气。”
这就是礼贤下士的环节了,旁边的狗儿愣愣的看着,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像是要翻脸一样,现在好像宾主尽欢了?
“先生一身才学,却落得坎坷,现在可还有家人在世?”张未扶他坐下,又开始嘘寒问暖,却借机问起家人之事。
邱泰宁一听知道这是在礼贤下士,嘘寒问暖了,毕竟他已经抄家流放,若是能找回也能稍稍弥补些遗憾,还能成为对方手中的一个制衡。
他摇头叹气道:“唉!在下抄家之后,妻子和女儿都被送入教坊司,如今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家中男丁,也只我一人还活着了!”
张未确实也有留个制衡的想法,所以直接到:“你将妻女的姓名特征写下,我回头让人找找,若是能帮先生一家团聚也是好的!”
邱泰宁倒是希望对方能找到,但他也不报什么希望,除非对方有礼部的人脉帮着查查,还不一定能够查到,毕竟教坊司的水太深。
若是被送给哪个大人物,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到的,若是能够轻易找到,多半也已经沦落风尘,恐怕也无颜再见家人。
不过邱泰宁还是拿来纸笔,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名字,特征一一写下,张未拿来看了一下:邱白露,杜若华。
邱泰宁还解释道:“我夫人是江宁杜家之女,自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由擅丝竹,唉!”
说着说着勾起了伤心的往事,邱泰宁越说越是低沉,陷在回忆之中:“这一点我女儿也是随了她娘亲的,我女儿是白露这天生的,所以乳名便叫白露,自小便文静端庄,若是她还活着,现在也快到了桃李之年。”
他惆怅的再次叹气:“唉!都怪我当时年轻气盛,却连累了她们!”
见他陷入回忆的伤感,张未选择先不打扰,将他写的纸条晾干收起,准备回到奉城便托人打听一二,若是找到,也是一个后手,
见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张未笑了笑,安慰道:
“先生,放心!我一定尽量想办法让你们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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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底线良未泯,
洒脱拒绝出本心,
资本积累满血腥,
礼贤下士细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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