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得太快,长君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太后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吧。”
“是。”
出了寿康宫,霍长君心里更难受了。
太后说的句句在理,可她却明知不该期盼还是忍不住羡慕嫉妒谢行之对苏怜月的那份心思。
她情不自禁地想,若她是苏怜月,谢行之如此对她,太后还会说出这句话吗?
“呵——痴心妄想。”霍长君苦笑了一下,嘲讽了自己一句。
“确实是痴心妄想。”
耳边一道熟悉的嘲讽声传来,霍长君一抬头就瞧见俊朗挺拔的谢行之背靠着手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大太监李海英。
她欢喜了一瞬又惊觉,他早就不需要自己的喜欢了,便将心底所有的喜欢都压下,然后故作平淡,道:“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在痴心妄想什么?”
谢行之走近,他将霍长君抬眸看见他时的欢喜瞧得分明,讥笑了一下,“还能痴心妄想什么,无非情爱,无非权势,你如今又是皇后,剩下什么便是痴心妄想什么喽?”
霍长君的心思接二连三地被人挑破,顿时恼羞成怒,吼道:“要你管!”
她又想起这里是寿康宫,谢行之与太后关系向来流于表面,若非必要,甚少来此处,她便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行之冷哼一声,嫌弃道:“自然是怕你把不该说的话说给了不该听的人,毕竟你这么蠢。”
霍长君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暴起,呼吸急促,一次两次地说她蠢,她自是知道比起谢行之的七窍玲珑心思,她只能算是一般聪明。
可她若真的那般愚蠢,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早就被楚玉娇这群女人撕碎了,哪里还有今天,可偏偏谢行之就是喜欢这么嘲讽她,仿佛能给他带来快感一般。
霍长君气红了眼,浑身颤抖,半晌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那就去找你的苏怜月,她聪明!”
话落,她猛地推开谢行之,便跑走了。
连连雀也只顾得微微俯身,算是行礼就赶紧跟着跑了。
谢行之被推开,猛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李海英忙扶着他,关切道:“陛下,没事吧?”
谢行之站稳身体,望着霍长君的身影,摇摇头,竟是失笑出声,“力气倒是不小。”
李海英点头,了然道:“皇后娘娘可是习武之人,力气自是不小的。”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解道,“陛下来寿康宫不是怕娘娘被恭王妃欺负吗?”
恭王妃入宫的消息陛下早就知道了,原本还坐在养心殿批折子呢,听闻皇后娘娘去了寿康宫,陛下可是立马放下折子就来了。
他想,定是陛下也记得从前皇后娘娘被恭王妃欺负的事。
那时霍长君刚嫁来京中不久,参加寿宴,还有许多礼仪都不懂,偏这楚玉娇是个喜欢阴阳怪气的,又因着恭王爷与陛下的关系,霍长君自是被她欺负得很惨。
他还记得那时候,娘娘被恭王妃带着一众人奚落,气急了想还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捏紧拳头想揍人又不敢惹事,站在人群之中好生可怜。若不是都是妇人,男子不便插手,他站在主子身后都恨不得上前替皇后娘娘骂回去。
谢行之听见他这么一问,眸光一凛,李海英觉得自己身上被眼刀子戳满了洞。
他寒声问:“你说我是为什么而来?”声音一点儿感情色彩都不带,叫人后背瘆得慌。
李海英立马低头,瑟瑟发抖,道:“奴才失言,陛下赎罪。”
“管好你这张嘴。”
“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的牌匾,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李海英瞟了一眼,试探道:“陛下可要进去看看太后娘娘?”
谢行之眼风一扫,他便立马闭嘴。
还不等他反应,就听谢行之道:“回去。”
然后便匆匆跟上。
第4章 她倒是胆子肥 作者脑子没病,也不是报……
养心殿里,李公公问:“陛下,今日可要翻牌子?”
声音里还有些雀跃,这还是陛下登基以后第一回 翻牌子,毕竟这些年陛下只守着皇后娘娘一个人,压根就不需要这项工作。
谢行之放下手中的笔,扫了一眼他端来的绿头牌,蹙了蹙眉,“怎么只有七块?”
李海英愣了一下,“额……太后那边只挑选了七位秀女啊。”
“加上皇后不是八块吗?”谢行之像看蠢货一样看着他。
李海英呆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皇后娘娘称病已久,早就命人撤了自己的牌子。”
谢行之想起她那日叫自己滚时的精气神,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模样,嗤道:“她倒是胆子肥,躲了操办选秀一事如今还要躲侍寝。”
李海英在一旁不敢说话,皇后娘娘的胆子那自是不错的,毕竟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敢对着皇帝大骂“滚”的了。
谢行之揉了揉眉心,道:“你挑个合适的吧。”
“对了,晚上让燕七过来。”
“是。”
*
宫里一下子多了这许多人,光是每日给霍长君请安就闹得她头疼,还一群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
前几日还好,借着身子不爽利的由头躲了几天,可如今是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清晨,霍长君才刚起床。
“娘娘,丽嫔率众位小主前来请安了。”
她叹了口气,又给躺了回去,心如死灰,道:“她就不能歇歇,偷个懒?每日晨昏定省,她比我还积极。”
在一旁收拾衣物的连莺听了,见状,笑道:“娘娘,这丽嫔是大理寺卿薛合苑的女儿,她家啊,是最讲究礼法的。”
霍长君一听,更难受了,抱着被子死活不想起床,哭诉道:“天啊……苍狼神,快收了这群祸害吧……”
她这毫无形象的哀嚎把连雀也给逗笑了,道:“娘娘,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听有办法,霍长君顿时精神了,眨巴着眼看着连雀,眼底透着浓浓的渴望,“什么主意?你快说!”
连雀抿了下唇,道:“宫中一下入了七位小主,尤以丽嫔的位分最高,可是前几日陛下第一个宠幸的却并非丽嫔,而是太史令廖思危之女廖允贤。这位小主入宫之后被封常在,但她未入宫之前与丽嫔是表亲关系。”
原本还满心欢喜的霍长君,听见连雀说谢行之已经宠幸了新人,心底还是刺痛了一下。这些事情,即便她再不愿意接受,再不愿意承认,再掩耳盗铃也还是会存在。
骗子,从前她问他你心里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他说你守得住我便只有你。
如今霍家还没没落呢,她就已经守不住了。
真是讽刺。
可想想又觉得讽刺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他随口哄哄她便信了,果真是应了他说的蠢。
至于他与苏怜月,那叫苦尽甘来。
霍长君想起他从前为了苏怜月骗得她团团转就恶心。
还拿她当借口,害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恩爱情深,连她都以为他们之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可他转眼便为了苏怜月,广纳嫔妃,只为不让苏怜月成为众矢之的。
真真是好生痴情啊。
霍长君的手捏紧了被子,差点没把被套撕碎。
“娘娘?娘娘?”
连雀见霍长君在发呆,连喊了两声,她才回神,“啊?没事,你继续说。”
连雀望着她的眼神透着担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回到正题上,“可这个廖常在在侍寝之后却并未按照往例晋升位分,故而也不敢张扬。”
闻言,霍长君撇了撇嘴,忽略心底的不适,吐槽道:“谢行之何时这般小气了,都侍寝了连个位分都不给升?”
连雀沉默一瞬,这种时候她就不敢跟着接话了,毕竟人家是主子,她只是个奴才,要是叫人知道她背后嚼主子的舌根,怕不是会被乱棍打死。
霍长君见她不答话也不恼,只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望着连雀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晋升廖常在的位分?”
连雀微笑着垂首,“娘娘英明。”
唯有连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道:“晋升廖常在的位分有什么用啊?”
霍长君与连雀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表亲关系?若是连雀不说,仅凭她每日看见的这二人相处模式她是不会觉得这两人是亲戚,只会觉得这两人是死对头。如今都入了宫,一个位分高,另一个率先得宠,若是这位分升一升,你说压不压得住?
到时候她们打起来,必然不会想见到彼此,还用她来找借口不用这些人请安?只怕是她们自己找由头都来不及。而她在其中不过是顺手推舟提了个位分,还可以表现自己宽容大度的形象。
霍长君又一次不得不感慨,连雀果真是在宫里长大的,这心计真是她所没有的。
她乐呵呵地洗漱便去接受妃嫔们的请安了。
瞧见殿内坐满了一屋子的人,霍长君竟是没摆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还眉眼带笑,春风满面,弄得底下的嫔妃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还是丽嫔瞧了瞧周边的人,然后开口笑问道:“娘娘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竟是这般欢喜。”
霍长君笑笑,含糊道:“还行,今日天气不错。”
丽嫔被她这么一回,倒是不好再追问,只好顺杆爬,道:“确实不错。”
底下的廖常在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听她娇滴滴道:“来时,只见周边晨雾弥漫,都快瞧不清人了,倒是不知丽嫔姐姐眼力这般好,还能未卜先知。”
霍长君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空气飞速旋转流动,就好像搅进了漩涡里一般。
丽嫔被她这么一怼脸色也颇为难看,这只差没把她拍霍长君马屁这几个字贴在她脑门上了。
“民间常说,清晨雾色浓,天气必久晴。亏得妹妹还是太史令之女,这‘冬雾兆晴’,秋雾亦如是的道理,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连雀连莺在一旁听着,眼角抽搐,这也不怪霍长君不喜欢她们来请安,一言不合便开始吵架,吵得人脑袋都大了。
“你!”廖允贤气闷,立马反击道,“我自是懂得这个道理,无需你来多言,只是姐姐仅凭猜测而非亲眼所见便得出此论,怕是不妥吧?你父身为大理寺卿,难不成也全凭推断来定案吗?”
嚯——瞧这唇枪舌剑的,真精彩。若不是这个话题是霍长君自己引起的,她都恨不得给这二人鼓掌了,这口才妙啊,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难怪连雀会格外点出她二人,看来真是天生一对,般配至极啊。
眼瞅着丽嫔还要开口回击,霍长君忙控制住场面,道:“不过是几句随口说的胡话,是本宫失言,诸位姐妹无需再争论了。”
丽嫔憋回一口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