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意思是,要励兴龟兹镇的商贾之事?”李司马笑着问道。
“没错,我要发展龟兹镇的商业。”
“下官明白侯爷的意思了,但推倒城墙,扩建集市,这些……都要用钱啊。”李司马无辜地看着他:“高节帅能批下钱吗?据下官所知,近年安西四镇频频用兵,朝廷的拨给常有延期,都护府和节度使府都已捉襟见肘了……”
“没钱?”顾青愕然看着他。
“没钱。”李司马肯定地点头。
“没钱我们如何愉快地玩耍?”顾青顿时泄气道。
“侯爷若想玩耍,下官可做东请侯爷去青楼,龟兹镇上有几家青楼不错,虽说里面大多是胡姬,黄头发绿眼睛吓人得很,但……女人嘛,呵呵,该有的物件都不缺,吹了灯闭着眼,该办的事绝不耽误,荒蛮塞外之地,聊胜于无了。”
顾青叹气道:“我说的‘玩耍’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说的意思我也记下了,下次若有闲暇,定与你一同玩耍。”
李司马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侯爷肯给下官面子,是下官的荣幸,下官随时等侯爷闲暇之时,定将侯爷安排得明明白白。”
“人浮于事”就是眼前这家伙的写照,干啥啥不行,攀关系嫖女人第一名。
“咱们龟兹镇的商人做买卖收税吗?”顾青忽然问道。
李司马笑道:“自然是要收税的,按商队所贩货物的价值来算,每支商队入了城都要在城卫军那里登入名册,估算货物价值,按十税一的规矩抽税。”
“商人们都愿意给吗?”
李司马苦笑道:“花钱的事,哪个商人愿意?为了收这点税,节度使府已跟各国商人闹过不少争执了,有时候闹大了甚至要动用驻军来弹压。”
“商队在龟兹镇交税做买卖,跟一路东去玉门关入大唐买卖,两者哪个更划算?”
“那要看商队的商人是个什么性情了,有的商人天生冒险,为了赚钱连命都赌上,宁愿一路东去冒着被商路盗匪打劫的风险,也不愿交龟兹镇这点税金,但大部分的商人胆子终究不太大,冒不起风险,于是选择在龟兹镇交易,税金虽然有点高,也还是不甘不愿地交了。”
顾青明白了,眼睛眨了眨,一个计划在心里渐渐成形。
“李司马,回去写一份告示,明日满城张贴,告示就写……龟兹镇即将扩建城区和集市,励兴商贾之事,现向各国商人征集资金,若有商人愿意向节度使府献上众筹资金百两以上,则可优先在新建的集市内选商铺一间,并享受三年内二十税一的税赋优惠。”
“当然,商铺只有优先选择权,不是白送的,商铺买卖或租佃,该花多少还是得花,他们只是有权选择商铺的地理位置,献金越多越优先。”
李司马睁大了眼,惊愕道:“二……二十税一?侯爷,太客气了吧?活生生给他们免了一半的税,那些吃人嚼骨的商人何德何能……”
顾青笑道:“如若这条政令颁行下去,你觉得商人们都愿意来吗?”
“当然愿意,给他们免了一半的税,还有新建的集市,傻子才不来呢。龟兹镇可是连接东西各国的枢纽中转之地,又紧靠西域商路,如果龟兹税赋低,又有各国商人大量聚集交易,谁愿意跑那么远去西域诸国或大唐做买卖呢?”
顾青喜道:“那就这么决定吧,马上去写告示,让节度使府里的文吏多抄录几份,明日贴满全城。”
李司马迟疑道:“此事……高节帅可知晓?他同意吗?”
顾青笑道:“不必问他,此事我可做主。”
李司马犹疑地道:“侯爷真的能做主?”
顾青微笑脸:“我们可以做个试验,我现在下令把你拖出去一刀斩了,你看高节帅会不会来阻拦就知道我说话算不算数了。”
李司马浑身一颤:“大可不必!下官信了!”
李司马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顾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胖子看起来挺喜庆的,像弥勒佛一样惹人喜爱,鉴于领导对下属才尽其用的原则,将来新集市建成后,可以考虑搭个高台把他供上去,随便编个什么神,例如财神什么的,参观者要买门票,还要规定必须买指定地点的蜡烛香火……
有搞头,一年下来至少能拉动龟兹镇半个点的gdp。
安西节度使府内已然发生了一些权力方面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润物无声的,下面一级的官员或许根本没察觉到。
上次与高仙芝深聊过一次后,顾青与高仙芝已达成了一种权力分配上的默许协议。
安西四镇关于民生商业政务等方面的事宜如今已由顾青接手负责,军事方面,对外若有战事,高仙芝与顾青商量着来,但战事的主要指挥权还是在高仙芝手里,直白的说,如今高仙芝除了指挥打仗以外,其他的权力基本都已落在顾青手里了。
这是高仙芝识时务的一种表现,李隆基对他的猜忌已成了高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高仙芝非常识趣地交出了军事权以外的所有权力。当然,顾青那次深谈时说的话,也成了压垮高仙芝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长久经略的政策成了一件错误,并且与长安朝廷经略安西的战略意图相悖,高仙芝便不敢再插手经略方面的事务了。
灭石国,灭突骑施,灭昭武九姓,这些原本与大唐交好的国家和族群,被高仙芝的一己贪念灭掉,顾青把话点明后,高仙芝大约便明白李隆基对他的不满到了何种程度。
自己完全做错的一件事,如若还敢把权力抓在手里不放,等待高仙芝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妙。
所以如今顾青便成了安西节度使府名正言顺的二把手,论权力的话,或许勉强也算一把手。
那么问题来了。
都已是一把手了,为何节度使府的官员那么不懂事呢?难道不应该是人人争先恐后请一把手逛青楼吗?唯一一个李司马稍微懂事,还把时间挪到虚无缥缈的“以后闲暇之时”。
不巴结腐蚀一下,他们怎会知道新来的一把手多么容易堕落。
……
龟兹镇的规模委实不算大,这也是顾青迫不及待扩城建集市大力发展商业的原因。
一个小小的城池里,几家客栈,几家酒楼,几家青楼,还有一个集市,差不多便是整个城池所有的商业格局了。
顾青与韩介等亲卫百无聊赖走在街上,城池内的街道布局很简陋,东西一条街,南北一条街,两条街在城中心的位置交错,交错的地点恰好是节度使府,南边靠近南城门的地方才是集市。
除了两条街,其余的全是大街旁边衍生出来的小巷,小巷里面便是低矮的民居。
顾青这几日不记得在龟兹镇内逛了多少次,大街小巷全都逛遍了,对整个城池的格局了然于胸。
一边走一边默默地规划着龟兹镇未来的格局,待商业发展起来以后,所有的民居集市和官衙全都要改建,按照顾青规划的格局重新改建的话,又是一笔不菲的钱,这笔钱长安肯定不会出,只能在龟兹的商业赋税上想办法。
如果以后整个城池都在自己的规划下变了一番新模样,城池欣欣向荣,居民安居乐业,自己再领着亲卫像一群纨绔恶霸招摇过市,得到的不是百姓的畏惧和厌恶,而是衷心的爱戴和欢呼。
明明是个恶霸形象,却被全城百姓拥戴崇拜,前后的反差经历下来,岂不爽哉?
在这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地,除了搞点恶趣味,还能干啥呢?
顾青走着走着,嘿嘿嘿地怪笑起来。
韩介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习惯了这位侯爷间歇性抽风,韩介表示很镇定。
“韩兄,你和亲卫们常来镇上闲逛,可知节度使府的官员和镇上百姓是如何议论我这个新上任的副使的?”
韩介想了想,道:“跟侯爷韬光养晦之策所料想的一样,官员和百姓大多将侯爷当成一位脾气火暴,不能轻易招惹的纨绔权贵,不过有些店铺的掌柜倒是很欢迎侯爷去砸店……”
叹了口气,韩介平静地道:“毕竟侯爷赔钱的手笔也不小,都指着您发家致富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初遇初识
孤儿出身的顾青小时候便知道,提前亮出拳头能够有效避免很多麻烦。
现实就是这样,人越凶别人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敢招惹,在人际交往中无形便占据了战略主动态势。
顾青之所以立下恶霸权贵的人设,就是为了提前亮拳头,将一些原本不该发生的小麻烦消弭于无形。
什么某富二代炮灰角色在街上不知死活招惹自己,某官员子弟不知死活欺负自己等等,然后顾青调拨兵马将他全家端了,或是拿出堆积如山的钱财啪啪打脸什么的……这种狗血的情节顾青一个都不想发生。
恶霸形象是为了让人惧怕,但是恶霸当到掌柜们夹道欢迎巴不得来砸店的程度,顾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身一股若有若无的混账气息在隐隐流动,顾青觉得自己的气质可能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侯爷,您这韬光养晦之策可能要花费很多钱,而且赔的都是您自己的钱,末将有一计,以后侯爷若想砸点什么,不妨把节度使府砸了,高节帅肯定不好意思跟您要钱,下面的属官更不敢,既能立威又能省钱,同时还能让节度使府里所有的官员都能近距离目睹您混账恶霸的一面,岂不美哉……”
还“美哉”……
还是喜欢当初刚认识的那个韩介,那时的韩介多么朴实无华,多么耿直内向。
圣人说得多好,“唯女子与亲卫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亦不逊,总之就是不逊。”
“找个地方吃饭,你别说话,安静的走路,我不想跟你说话。”顾青朝韩介无力地挥手。
韩介果然安静地走路,一个字都没说。
顾青也沉默地走着,越走越觉得韩介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
是啊,砸节度使府是免费的啊,为何要砸店铺,白白便宜了那些掌柜?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韩介的嘴最近越来越贱,顾青决定不惯着他。
城池内靠近南面的街边有一家客栈,名曰“福至”,名字挺吉利,里面的客人也不少,相比别的客栈生意好了许多。
“这家不错。”顾青权威地道:“客人多的店肯定有不凡之处,要么价格便宜,要么味道好。”
韩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连傻子都知道的真理,侯爷怎会说得如此权威,好像是他独自发现的一样……
顾青领着韩介和十来名亲卫走进客栈,厅内采光不太好,一群人进门后光线一暗,莫名多了一股黑恶势力上门收保护费的气质。
店内几桌客人顿时变了脸色,见顾青这群人穿着普通,但气势剽悍,而且一个个面目狰狞可憎的样子,客人们纷纷自觉地结账慌忙离开。
顾青有些无奈,回头看了亲卫们一眼。
亲卫里大多是上过战场的,确实有种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气质,说他们天性善良委实有点……
“杀才!”顾青瞪了亲卫们一眼。
十几个人分成几桌,顾青与韩介照例坐在同一桌。
刚准备叫伙计,顾青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韩介道:“上次安西军大营闹过以后,你后来去找过营妓吗?”
韩介脸颊微微一抽,道:“没找过,但我去过镇上的青楼,花钱的地方没那么多麻烦,买卖你情我愿。”
见顾青脸色一变,似乎又打算叫公筷,韩介又补充道:“……我没用嘴。”
顾青脸色松缓下来,随即嫌弃道:“不懂情调,这种事呢,对技术还是颇为讲究的,不谦虚的说,技术这一块我拿捏得死死的,往后我可以慢慢教你几招。”
这句倒绝非吹牛,顾青上辈子积累的理论知识能让人感动到落泪。
到了这一世顾青也没忘记学习古代的先进经验,可惜那些画不正经画册的人太不正经,简直是诈骗,顾青无法从大浪中淘到金沙,只好悻悻放弃学习研究。
谁知韩介却叹气道:“侯爷,您一个没成亲的雏男子,平日也没见您去过青楼楚馆,府上更是寒酸得连个歌舞伎都没养,末将很难相信您有何男女方面的招数啊……侯爷若不弃,末将倒是可以教您几招,从宽衣解带这一步开始教……”
顾青脸色隐隐发青,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像一辆重型卡车狠狠撞上了自己,胸口又闷又痛。
我是处男的秘密……是谁走漏了风声?
“上菜!”顾青重重拍桌子,脸色铁青扭头朝伙计吼道。
意难平,情绪有点激烈,今日便砸了这家店,让掌柜得个便宜。
……
托盘上搁着三盘菜,都是肉类,大漠里很难吃到蔬菜,大多是肉,只有大唐的商队过来,偶尔能带几斤风干的蔬菜来,吃起来干巴巴的,还得花天价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