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夏日,房中香炉里沉水香缕缕飘散,似有风来。程靖寒松了书卷,缓缓抬起头,微笑道:“晏清。”
眼前男子较之猎场那年,脸部线条愈发坚毅,古铜色脸庞上藏着不符年纪的深沉。
“殿下,向来可好?”林豫作揖道。
程靖寒含笑点点头。
“君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吾分外挂牵。那年君获罪贬谪,吾未有相送,辗转难安,愧欠不已。”
他眼神示意林豫落座。林豫盘腿坐在几案另侧。
江北冬季烈风凛冽,他曾牵着马饮着烈酒,遥望长安又一年。
“殿下言重了。仆唯万幸当年刺客之事不曾祸及您。”程靖寒语出诚挚,他亦动容。
故人相见,他释然的语气于不经意间拂去这几年的风霜:“其实仆远离京中,养兵习武,反倒寻了方便。”
程靖寒默默颌首,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此次揽下筑堤差事亦是如此——为民生,也为掩人耳目。
“殿下与仆相会,可是要有所动作?”林豫说得直接,程靖寒视线缓缓转向他。
“只要殿下一句话,吾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他认真道。
程靖寒抬手截住话茬:“晏清,孤实不愿因争权夺利,而使生灵涂炭。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孤不会动武。”
林豫瘪瘪嘴,似有话要说。他的视线牢牢地盯着程靖寒,不甘道:
“殿下仁心,可他人并非如此。若是太子之位旁落,殿下又当如何?”
程靖寒眼中不豫——林豫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
他悠悠叹口气,半晌慎道:“小五,吾与你相见,是为万一。”
万一皇帝一意孤行,万一朝廷倾颓,万一……
届时,他必得手握兵权,才能有谈判的能力。
林豫似有所悟,他抬眸望了望阳光下斑驳的树影。
“仆听得这次堤坝之事,颇具成效。只是回京后,您要如何解释这行贿一事?那帮言官向来油盐不进,恐怕会借题发挥。”林豫转而言道。
“他们所给之物,吾会原封不动地上交。”
“那这些行贿之人,郎君可有主张?”
“晏清,”程靖寒推心置腹,“此次他们为筑堤一事也算间接尽了心力,吾所能做的就是保住清流。但这贪墨之事,属陈年积弊,绝非一日能除。眼下战乱四起,赤族声势浩大,此乃头等要事。”
他脸上现了忧色,林豫亦是阴云满面。
“圣上荒淫,做臣子的,实在有心无力。”
“晏清。”他语气严肃,“这种话切不可于别人面前提及。”
他脑中闪过岳平秋清俊决然的脸庞,不由告诫道。
“是仆失言。”林豫起身告罪。
程靖寒心如明镜,他所言不虚。可眼下他有心无力。
他脑中飞转,陷入了沉默。
“殿下,”林豫抬起头,“还有件事,仆心有不安。”
“什么事?”
“所谓山高皇帝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仆担心有人借机要对您不利。”
程靖寒指节轻敲着几案,倏地笑了:“你们一个个还真是料事如神。”
林豫有些不解地望着他。程靖寒也不解释,只从玉带上解了锦囊给他。
“这是?”他愈发困惑,程靖寒只是笑着示意他打开。
他松开扎口丝带,探看一眼,随即将锦囊倒转,木盒落在他左手掌上。
他打开木盒,探询般地觑了程靖寒一眼,径直捻出那张字条。
他将圆盒拢于掌心,展开字条,轻声念道:“救命……仙丹?”
“这是……”林豫粗眉微皱,思索着给出一个答案:“杜兄给的?”
他笑而不语,是为默认。他平和道:“怕不是担心孤会有性命之忧。”
林豫若有所思,将锦囊归置好,还于几案上:“郎君,仆建议待您回程之时,不若暗渡陈仓。”
“吾正有此意。只是敌明我暗,吾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殿下务必珍重自身。”林豫赤忱的眼神让他心头一暖。
“来日危急之时,臣的军队随时为君效命。林豫,誓死追随殿下。”他郑重地长揖道。
少年诚毅的口吻,开口的信诺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林豫出门之际,与手执栀子花的雁儿撞了个满怀。雁儿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福身。小五有些不自然撇了她一眼,离去了。
雁儿将栀子花插入瓷瓶,摆在向阳处。阳光照在花苞上,隐隐透出柔和的光来。
程靖寒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你回来得倒快。”
“本来看着夏日满院鲜花,想要一一撷来,后来想着,还是留在枝头好。”
“雁儿。”程靖寒揽住她,雁儿靠在他坚实的胸口。
“殿下,我们是要回去了么?”
“大抵叁两日便走。”
雁儿留恋地看着光,两人默然,似是各怀心事。
是夜一场骤雨,夏风猛烈,吹入幔纱帐。
晦暗光线里,红烛温柔摇曳,程靖寒欺身覆在雁儿身上,他弹韧的臀上薄薄遮了丝毯,两人赤条条地合在一起。
他的身躯在她软玉般的酮体上起伏,若有似无的光线勾勒出他肌肉线条。
雷鸣声、急雨声、喘息声、交合声,声声交汇,谱成情潮的靡靡之音。
欲海翻浪,漫卷上心头。
两人唇齿相连,暖湿的软唇有着温香的欲念,有着缱绻的爱意。
一道闪雷划破天际,骤然的光亮,照亮他眼中渴求的欲望。
她如若初春薄雾里一片颤动的绿叶,露珠盈盈掉落,碎在泥土里,化成缠绵呻吟之声。她赤裸纯净得犹如初生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付于他。
蜷曲的脚趾、绷紧的身躯、收紧的丰臀,他们再一次将身心的欲念喷洒交融。
天地万物瞬间化为虚无,雁儿贴着他炽热的胸膛上,伸手仿佛便可触碰他起伏的心脏。
夏雨缓停,嘀嗒的雨声砸在窗棂。雨水将天际冲刷洗净,吹入卧房的风变得清新宜人。
男人环搂着她,沉沉的眼帘渐阖。她枕在他的臂弯里,听他平稳的呼吸。
坦诚相对,惟此时此刻而已。如此韶光,怎忍轻抛?
风一点点吹散如水漫起的忧伤,她慢慢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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