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新年上朝的第三日,东国密探便送来急报。
东国皇帝派五十万大军秘密前往与灵国的边境地,此欲何为,昭然若揭。
众大臣皆是忧心忡忡,就连一向喜欢倚老卖老的太师孙茴都急得红了眼睛。
孙茴固然喜欢权势,却也不愿灵国被东国所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只是满朝上下看过来,除了老将军沐林丛之外,再无适合出战之人。
这些年来,小皇帝手中没有实权,摄政王“南沚”重文轻武,灵国的武将断层严重,实在是挑不出几个合适的。
向来吵闹的朝堂此时竟是难得的安静,除了众人细微的喘息声,什么都听不到。
乔昀轻手扶额,眼中泛着疲惫酸涩,让人好不难受。
即便凡事都有南沚为他担着,他也晓得此事的轻重。
老将军沐林丛上前,在大殿内朝上首的皇上和摄政王行了一个大礼,颇有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内:“末将虽久未征战,却也不怕那些个东国小儿,敌军来犯,末将愿带兵前往。”
南沚幽深的眸子扫向地上跪着的老人,沐林丛今年已五十有余,她十三岁便跟随母亲上战场,立下战功无数,身上的伤口亦是数不胜数。
因为常年驻守边关,沐林丛二十五岁才娶亲,以至于现在她的几个女儿年岁也都不算大。
在这个医药匮乏的时代,五十几岁已是高龄,更何况是沐林丛还满身旧疾呢?
本欲开口拒绝,孙茴却先跳了出来。
“沐将军年迈,即便有过往的功绩,又如何能敌得过那些正当年的将士?”
孙茴才不会希望灵国的兵权重新落回沐林丛手中呢,这些年来,她与沐家和杜家一直是三足鼎立。
沐林丛又素来与杜芹交好,若是沐家重新得了兵权,那她孙家岂不是就要落于下风了?
况且,沐林丛年岁也太大了些,即便由她亲自领军,也未必敌得过东国的猛将鲁力。
听闻那鲁力出身布衣,生来便带着一股子蛮力,三岁就能提起院子里装满了水的木桶,七岁打死了一头牛,十一岁在老虎口下救回东国出巡的皇帝,被东国皇上带回宫中,交由御林军处培养,十五岁便成了东国最年轻的少将军。
沐林丛一见孙茴便气不打一处来,听着她口中的讽刺,沐林丛眼睛一转,不由笑道:“孙太师觉得本将年迈,无法再领兵打仗,莫不是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又或者说,孙太师准备弃文从武,亲自带兵去往边关,将东国贼寇赶走,还我灵国太平?”
“你……”孙茴被沐林丛这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她从来都不知,沐林丛这个臭武夫也这么的能言善辩。
“若是孙太师打算请旨出征,那本将愿意让贤。”
沐林丛心中得意,总算让孙茴这个老狐狸吃了一回瘪,看她还敢整天怼天怼地不。
“老臣所言皆是为灵国好,还请圣上和九千岁三思。”
孙茴不愿再与沐林丛多言,转身又朝着上首处的二人一拜。
可沐林丛若不能亲自带兵出征,这整个灵国,又有谁有本事号令三军呢?
乔昀为难地看向南沚,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沚朝跪在地上的两位老臣看去,竟破天荒地赞同了孙茴一次。
“太师所言有理,沐将军一生戎马,若知非之年仍要披挂上阵,岂非是说我灵国无人了?”
孙茴面上一喜,得意地瞟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沐林丛,一脸的欠揍模样儿。
沐林丛却是没有心情再与孙茴相斗,忙抱拳道:“谢九千岁体谅,只是末将虽已近半百,却也能再战沙场,保我灵国疆土不被侵犯。”
“沐将军报国之心本王与圣上皆懂,只是此次东国来势汹汹,这仗怕是短期无法结束,将军的身子在那苦寒之地又如何能受得住?”
“为保灵国,末将万死不辞!”
沐林丛决定站出来时,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
旁人或许不知,她自己却是清楚的,近来旧疾频发,夜间最甚,疼痛难忍。
只是此时灵国皇帝年幼,她身为三朝重臣不得不替君分忧,没得传出去让人家说她灵国无人。
“众臣可都瞧见了?沐将军一生为国为民,此心日月可鉴,我灵国有此忠臣,又何惧外敌来犯?”
南沚盯着下面垂着头站立的众人,精明的眸子扫过众人的小动作,她不怕外敌,就怕有人不知好歹,勾结外贼,引狼入室。
《杨家将》曾是南沚最喜欢看的一部电视剧,杨家满门虽死于敌人之手,又何尝不是同朝官员所害?
所谓明枪好挡,暗箭难防。
“尔等皆为我灵国重臣,扛着的是我灵国的江山,担着的是我灵国百姓的生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灵国有事,咱们所有人都是亡国奴,他国当政,即便你身居高位,也永远都是被别人踩在脚下。”
“九千岁所言甚是。”
杜芹率先开口道,重臣也跟着垂眸齐声道。
“东国五十万大军即将压境,我等应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谨遵九千岁谕。”
南沚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下首处的年轻官员浑身燥热,恨不得立时弃文从武,扔下书本扛起长枪盾牌,随了沐将军去前线才是。
“如今我灵国朝中武将匮乏,沐将军之后再无良将,为安民心军心,圣上当御驾亲征!”
南沚一席话落,整个朝堂都炸翻了锅,尤其是坐在南沚身旁的乔昀。
乔昀心里头相信南沚,却也不解她为何当众说出要他领兵出征的话来。
先不说他年幼不足十四,又是自小舞文弄墨从未碰过刀剑,单说他的身份,与一众将士出征多有不便,若是被人识破了他男扮女装,这灵国的江山便无需东国来攻打,自己也就乱了套了。
乔昀那双不解中带着无辜的眸子转向南沚,他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出来,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除了往日的淡漠外,再无其它。
乔昀心头一寒,想问一句,她真的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