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浅神色慌乱,身上还沾着血,样子有些狼狈。
警员觉得她被吓坏了。
给她时间,等她冷静下来。
傅清浅终于将问题大体交代清楚了,她急着去医院。
现在大脑基本已经清醒过来了,最担心的就是沈流云。
傅清浅车子开得很快,到了医院随便一停,跳下车,直奔抢救室。
鞋跟“笃笃笃”的穿过整条走廊。
尹青抬头看到她,疯了一样朝她扑打过来。第一次这样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因为愤慨,和刚刚痛哭流涕,她双目发红,精美的发髻都哭散了,脸上的妆容更是。
尖锐的哭叫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傅清浅,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扫把星……非要害死我所有的孩子,你才甘心是不是……你这个别有用心的毒妇……”
她冲过来的速度很快。
傅清浅急着寻找抢救室的标识,根本没有防备。
尹青冲上来,干瘦的手指紧紧捏在傅清浅的脖颈上,一再收紧用力。
因为愤怒,她的面容扭曲:“傅清浅,我要杀了你!”
气息骤然堵塞,傅清浅下意识攀上她的手。
沈叶白过来揽住尹青的肩膀,试图让尹青放手。
“妈,快放手。”
因为用力,尹青嘴脸紧紧抿着。
为了不让这个女人再祸害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要杀死她。
而且,如果沈流云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一定会让傅清浅赔命。
傅清浅被尹青眸中翻滚的恨意惊悚到了。
她更加动弹不得。
沈叶白指掌用力,好不容易将尹青的手扯开。
这一下如同将尹青身体内的一根弦也扯断了,她身体下沉,突然不负重荷,一面痛苦的喘息,一面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沈叶白蹲到地上抱住她,表情同样痛苦。
沈流云生死未卜,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傅清浅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她难耐的扶着脖颈,知道自己由此背负上了多么沉重的东西。
傅清浅一步向前,想解释什么。
尹青被她的靠近刺激得连声尖叫。
沈叶白冷冷抬眸:“你走,别在这里。”
傅清浅身体一顿,怔愣的望着他。
沈叶白桃花眸子泛红,亦是无比难过。
尹青剧烈挣扎几下之后,眼见就要昏厥过去了,她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毛病。
沈叶白的的声音更大了:“叫你走啊,走,听到没有?”
傅清浅微微攥紧手掌,隐忍心里巨大的酸楚,她无声的点了点头,眼眶顿时微热。
她连忙吸气,转首看了一眼抢救室的方向,很快转身向外走。
她就知道。
在她和沈叶白之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纵使伤痕累累,也很难走到一处。
就像日月星辰,看似在一块天幕上交相辉映。
真正靠到一起,却只有毁灭。
傅清浅行走的步伐很快。
沈叶白再抬头,她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抢救室门前的灯光亮着,像微弱的生命之光。
沈叶白将尹青拖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尹青哭得要断气了,这世上有多么难过能跟丧子之痛相提并论呢?
沈叶白说:“我去叫医生……”
尹青紧紧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是傅清浅害得流云,你记住了!”
沈叶白眸光一晃。
只能尹青又说:“你再跟傅清浅走近,就是背弃你妹妹。”
沈叶白跟沈流云相差了四五岁。
沈流云出生的时候,沈叶白已经足够聪明伶俐了,走到哪里,都像小明星一样散发着他的光彩。
就算粉雕玉琢的沈流云,也没有抢去他多少风头。
家人喜欢沈流云之余,其实还是围着沈叶白打转。因为他是焦点啊,走到哪里都能给家里人争光。
沈叶白被仔细呵护,还一身的坏毛病。
倒是沈流云,脾气好,从小就知道让着哥哥。
同样一件事,两人发生矛盾的时候,家人总会去商量沈流云,很少说:“叶白,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沈流云不需要谦让,就高高兴兴的长到这么大了。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生死攸关的一刻,才发现做为哥哥,对妹妹的呵护远远不够。除了嫌弃她脑子笨,嫌她跟在身后碍事,就再没为她做过什么了。
难得兄妹家人一场,如此亏欠终归会有遗憾的吧?
此去经年,如果这个嘈杂的声音不在了,再想起那个活蹦乱跳,甚至有些聒噪的妹妹,一定会感觉痛彻心扉。
傅清浅坐在车里,目视窗外惨白的日光。
她知道血脉亲情中,那种纠葛与牵绊是怎么样的。在一起的时候,视若寻常,不觉得有什么。恍然一下失去了,落在心灵上的创伤,又往往是难以平复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流云真的有什么事……
那种滋味儿,一定比被别人陷害,丢进监狱里受尽折磨还要难耐。
真难啊。
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尤其刚刚走廊上,沈叶白冷冷的目光含恨望过来的时候,就像王母娘娘头上的那根发簪,轻轻松松在两人中间一划,就是一道银河。
傅清浅摸索出一根烟点燃,她双手握着烟身,狠狠吸了两口。
身体发冷,心脏憋闷,还有被尹青只手掐过的,始终像被一条绳子勒紧。
车厢内铃声大作。
傅清浅反应过来,掐灭手里的烟,接起来。
是中介打来的,之前为了演戏,向房产中介录了信息,忘记撤回。
现在有人想看房子。
傅清浅握着手机发怔,目光停滞了好一会儿说:“可以。”
她买的房子,虽然面积不是特别大,但南北通透的户型好,最主要的是,小区所在的位置交通便利,附近有学校,商场和医院。
当时傅清浅是托同事的关系,内部买到的。两年的时间,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看房的是一对年轻男女,都是外地人,在夏城读书毕业后,就直接留在了这里。
现在两人打算结婚了,双方父母凑了首付让两人在这里买房定居。
实在叫人羡慕。
傅清浅说:“恭喜你们了。”
男的一脸欢愉:“谢谢。”他接着又说:“我媳妇怀孕了,我们马上就是三口之家了。”
傅清浅有一丝惊讶,她接着说:“真好。”
两人非常看中她的房子,只是价格上觉得有些吃力。
傅清浅想了下:“如果这栋房子你们真喜欢,价格可以商量。”
其实不让步一样可以卖出去。就算他们买不起,还会有其他买家。
傅清浅这么一松动,让两人喜出望外。
那对年轻人走后,中介的小伙子说:“姐,你这人太实在了,其实你不降价,一样可以的。这样一来,几万块就没了。”
傅清浅笑笑;“年轻人来这里定居,不容易。”
送走他们后,傅清浅到楼下买芹菜和猪肉。
她的速度很快,从剁馅到和面一气呵成。
不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捏了几十只水饺。
厨房里冒出腾腾热气。
水在锅里翻着花。
傅清浅端着饺子过去煮。
其间一直没有接到电话,也不知道沈流云到底怎么样了。
傅清浅用力忍耐着,也刻意不去想。
只怕一想到,眼泪就掉下来了。
人生中那样多的不如意,从来都是接踵而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苍天,为什么每走一步都这样艰难?
真的太难了。
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尽头。
傅清浅鼻骨酸得厉害,她抬起头,冷漠的吸了下鼻子。
一定是热汽熏的。
她将抽烟机打开。
嗡嗡的响动充斥整个厨房。
饺子煮熟了,傅清浅捞出来沥水。
她到卧室里换衣服,收拾妥当后,再到厨房用食盒装好,提上出门。
抢救一直持续了五六个小时。
太阳西沉,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