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仿佛想要表明自己的诚意,如同一朵柔弱的小花俨然将姿态摆在了最低,只怕任何的男子见了,都会生出一股于心不忍,向她伸出救赎的双手。
一阵沉默之后,慕珑渊果真靠了过去,那股淡淡的龙涎香传来,让夏香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两拍。
只见这尊贵的男子伸手接过那糕点盒子,随手打开一看,似有几分感动的丢了句,“冒着被当成刺客就地正法的危险,就为了给本王送点心?”
夏香显得紧张无比,那扭捏着衣摆的模样尽显女儿家的娇媚姿态。
“香儿怎么样都可以,王爷身子金贵,定是万万不能怠”
却不想话还未说完,一股冰凉的甜腻从天而降,慕珑渊竟是缓缓的拿起了盒子里的糕点,毫无预警的尽数倒在了夏香的头顶上。
她神情当即一怔,只觉得那些滑腻的碎块沾花了自己精致的妆容,耳边传来那冰冷得如同刀刃般的声音,“本王从来不碰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些粗鄙之物。”
慕珑渊的身上散开了一股冷冽的气势,随手将那白玉瓷碟往夏香身边一丢,落地的瞬间,碎片四下飞溅,清脆的声响无比的刺耳。
随后,两根冰冷而修长的手指毫无怜惜之情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那危险的审视。
这名冷酷的男子一言未发,可夏香却觉得自己已经浸在了一片冷汗之中,他的目光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冰刃,正一刀一刀的划着自己的肌肤,这种感觉让她几乎就要窒息而亡。
然而,却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兴奋渐渐在冰冷的血液中起来,这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可怕得叫人无法反抗,他那危险至极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致命吸引力。
好像在他的眼底,她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这种与生俱来令人臣服的威慑力,这般叫人着迷,夏香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哪怕被他厌弃,只要能让他多看一眼,就什么都值得!
“将军回府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慕珑渊轻轻瞥了那一晃而过的人影,随后乏味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再施舍夏香一个眼神,而地上的女子就那样僵硬的跪着,连慕珑渊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待她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两行不受控制落下的泪痕,浑身仿佛还笼罩在一片战栗之中,可她却缓缓地抬起手,抚着自己方才被慕珑渊碰触过的下巴。
倘若此刻有旁人在场,定会惊讶于夏香脸上的表情。
那种恐惧与敬畏并存,还夹杂着些许不甘,更有难以掩饰的野心,又哭又笑的模样说不出的诡异至极!
粗鄙之物王爷说的,是她吗?
但那又如何?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这样的粗鄙之物却能站在他的身边呢?
这一刻,夏香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迷上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王殿下!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湖中自己狼狈至极的倒影,可心情却涌现出了一股诡异的愉悦。
比起那些她只要稍微哭一哭,就会忍不住靠过来的男子,幽王殿下难道不是更有魅力吗?究竟要如何才能获得他的青睐,夏香觉得没有比这种遥不可及的挑战更加振奋的事情。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掌心,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能办到吗?
许久之后,这少女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深沉的笑意,直到前方一道冷峻的身影跃入她的眼帘,夏香才收敛了表情。
那不是镇国府的大少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宣占主权
此时,碧荷院内的众人已然惊呆了眼,只见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礼衣眨眼间竟恢复如初,那复杂无比的刺绣牡丹栩栩如生的重新呈现在她们眼前,仿佛从未被剪毁过。
夏浅薇那娴熟无比的绣法令人叹为观止,连方才被找来的绣娘都自愧不如,可众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
三小姐从前最是厌恶女红,她究竟是何时学了这双面刺绣的技艺?
而一旁的慕昭早已看呆了眼,他是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只是被夏浅薇那全神贯注的模样迷走了魂儿,说来也怪,从前他就觉得那些大家闺秀做这些无趣的事情丝毫吸引不了他,可在夏浅薇做来,却是那般令人赏心悦目。
她的一举一动美得如同画卷一般,每个动作优雅得令人舍得不打搅,而待他回过神来,四周已然传来一阵尴尬的笑声。
慕昭的面上不由得一红,他方才是怎么了?怎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人家姑娘家。
“不过,六殿下的衣服就”如画最先反应过来,然而众人当即望向慕昭的衣摆,只见方才被拆掉的图案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凌乱不堪,只是由复杂变得简单,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奢华贵美。
慕昭顿时一愣,他只顾着夏浅薇的礼衣,倒是没多在意自己狼不狼狈,莫非方才夏三小姐拆解金蚕丝的时候,特地做了简单的修补?若不仔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图样的缺损,没想到她的心思竟这般的玲珑剔透。
“多谢六殿下鼎力相助,若是不嫌弃,待今日过后,臣女会命人入宫,将殿下的衣衫修补如初。”
夏浅薇谢道,然而慕昭却不自觉的笑了笑,“夏三小姐客气了,但若真的过意不去,不如亲自为本殿制件衣裳如何?”
此话一出,屋内立刻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六殿下是什么意思,但这样的请求未免太过唐突,自家小姐可是有婚约在身之人,怎可为别的男子缝制衣裳?
“臣以为不妥。”却不想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冷家的大少爷竟站在了院子里,此刻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六皇子。
冷玉寒没有想到再见她时,竟已经有别的男子对她虎视眈眈,方才慕昭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痴迷,让他第一次尝到了那种难以忍受的愠怒,似有一团嫉妒的火焰在心底不受控制的熊熊燃烧起来!
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冲进去,她怎能在还未与他解除婚约之前,就对别的男子毫无防备巧笑嫣然?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慕昭已然感受到了冷玉寒那浓浓的不悦,可他却是轻轻挑了挑眉,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笑意,“冷大少爷许久不见,这几次练马都借故推脱,本殿还以为今日,你也要缺席夏三小姐的及笄之礼了。”
此时那冷峻的男子已然迈开大步跨了进来,带着一身说不出的敌意站在了慕昭的面前,沉声回了句,“臣未婚妻子的大礼,怎有缺席的道理,六殿下多虑了。”
未婚妻子?这几个字眼着实刺耳,他觉得冷玉寒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跳出来宣誓主权,未免有些可笑,“其实冷少爷就算缺席了,本殿也能理解,毕竟锦衣卫事务繁多,儿女私情自是比不上皇命重要,更何况是一段无实的婚约。”
只见眼前的两名男子之间竟是弥漫开了一股浓浓的敌意之气,屋内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屏住了呼吸不敢多作言语,唯有如画好不容易才深吸了口气,强颜欢笑的上前将慕昭拉开。
“六殿下,奴、奴婢领您去花园里入座,否则将军和老夫人该怪罪小姐待客不周了!”
慕昭的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松动,对,他今日可不是来让夏三小姐为难的,这男子当即爽朗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本殿就先去外头等着,夏三小姐若还有何事需要帮忙,但说无妨。”
“多谢殿下美意,这里有臣在。”就无需你费心了。
慕昭岂会听不出冷玉寒的话外之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那此刻面色平淡的女子,这才在如画的再三赔罪下离开了那间屋子。
他如今一点儿也不在意冷玉寒究竟是如何看待夏浅薇的,就凭镇国夫人那般不待见夏三小姐,在宫中处处厌弃诋毁,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慕昭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需要退让的道理。
“冷少爷,一会儿夫人该来为小姐梳妆了。”
已然有婢女上前,想要缓和这个紧张的氛围,可不等她把话说完,冷玉寒竟再也忍不住,含着一口怒火不甘的看着夏浅薇那张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你当真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另攀高枝?”
可话一冲出口,他立刻看见了夏浅薇眼底的清冷与疏离,冷玉寒顿时就后悔了。
方才夏家的九小姐一副慌张的模样,阻拦着他不让靠近碧荷院,那吞吞吐吐的借口让他越发不安,后来才知道原来六殿下就在夏浅薇的屋内,他立刻什么也顾不得就赶了过来。
明明一路上不断的劝着自己莫要冲动,可看见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他就无法抑制这一份妒意!
这些日子自己夜不能寐,被愧疚与担忧折磨得食不下咽,终于鼓起勇气想来亲口跟她道句歉,谁会想到,在没有他的这段时间,她已然跟旁人走得那般亲近!
然而,迎上夏浅薇清澈的目光,冷玉寒喉咙一涩,心中又升起了一种疑惑,她难道真的不打算给他任何的解释?
“不知是否浅薇先前说得不够清楚,让冷少爷还有所误会?”
夏浅薇的眼中似有一抹疑虑,她本以为这名男子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接受现实,可却没有想到几日不见,他眼底的执着竟比之前更甚!
她最是不喜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既然自己的将来不愿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就无需再给人希望。
这一瞬间,冷玉寒察觉到夏浅薇即将说些什么,他立刻后退了一步,紧皱着眉头冷喝一声,“不!你别说了!”
他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只怕今后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只见这男子立刻转过身去朝着门口走去,不一会儿又停下了脚步。
“昌兴侯爷与夫人我已经送回来了,你”
他的声音似有几分颤抖,随后袖中的手一紧,眸光一沉便咬着牙大步离去。
而不远处的树荫之下,一名冷艳的女子早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梁上君子
咔嚓。
手边的树枝应声而断,慕晴雪的嘴角噙着一抹无尽的冷意。
她从未见过冷玉寒那副模样,那男子是何等的骄傲,他似那冬日暗夜中的冷月,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自拔的迷恋上了他的一切。
身为辰国最尊贵的公主,她不惜降低身份去接近他,哪怕惹得父皇龙颜大怒也在所不惜。
她从未觉得冷玉寒配不上自己,相反,只有他才值得自己这般上心!
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这样耀眼的男子也会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
该死的
夏浅薇那个贱人怎么能
当初冷家答应这门荒唐婚事的时候,她就应该尽快下手除去那个贱人!莫不是觉得跟那种低贱之人较真有辱了自己的身份,她怎会等到今日?!
况且那时候她以为,让冷玉寒被夏浅薇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缠上,自己再伸出橄榄枝,镇国将军又不是什么傻子,难不成让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放着尊贵的驸马不做,去做一个三品武将的女婿?
可谁知道,父皇竟如此固执,迟迟不肯下令成全她,结果就给了夏浅薇可乘之机!
她究竟施了什么妖法,换了张脸不说,还让冷玉寒好像丢了魂魄一般。
“公主殿下,还、还请您回席位上,否则让祖母知道了,定会责怪香儿”
一道颤抖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慕晴雪的眼中当即一沉,竟转身扬手狠狠的给了夏香一巴掌!
那纤瘦的少女立刻狼狈的摔倒在地,楚楚可怜的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抬头望向她。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本公主做事?”慕晴雪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而地上的少女一副不敢反抗的弱者姿态,乞求一般的解释着。
“公主殿下息怒,只是若让三姐知道香儿没能伺候好殿下,定会让香儿生不如死”
慕晴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冷着表情看着如同蝼蚁般的夏香,心中顿生一计。
“本公主听说,你那姨娘和兄长,皆是夏浅薇害死的?难道你不恨她?”
夏香浑身一震,闪烁着目光连连摇着头,“不、香儿不敢”
这战战兢兢的少女已然将一可怜无助的小小庶女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轻而易举的就卸下了防备。
一根冰凉的手指却是轻轻的挑起了她的下巴,慕晴雪的眼底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阴毒,嘴角勾起了冰冷的笑意,“倘若本公主愿意帮你呢?”
“……”
而此时,从镇国府归来的夏宜海已然带着众人来到了碧荷院,这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望着屋内一身洁白的女儿,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段遥远的对话。
“夫君,将来我们浅薇及笄之礼时,玉容一定会不争气的流泪,那时候只怕要丢将军府的颜面了。”
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么现在,她可是在天上看着?
望着这张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夏宜海的心头一酸,无人发现这高大的男子眼眶似有几分微红。
一身隆装的温氏依旧是那副慈爱至极的模样,她与夏浅薇四目相对,语气真挚的开了口,“浅薇,我的女儿”